萬寶閣二樓的木窗被風掀起一角，穿堂風卷著丹香掠過陸言掌心，那枚傳訊符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

風鈴兒的指尖還停在半空，她素日利落的馬尾辮散了幾縷，額角沾著薄汗——顯然是從密網據點一路疾馳回來的。

“血煞堂的暗紋。“她喉結動了動，聲音壓得極低，“我破了三重加密，內容......“她掃了眼白璃和蘇九黎，終究沒再隱瞞，“他們說'跨界資源渠道必須掌控'，還提到'萬寶閣控制計劃'，具體行動時間標著'月圓'?！?

陸言的拇指緩緩摩挲傳訊符背面的骷髏印記，那是血煞堂特有的“血祭紋“，每道刻痕都浸過活人的血。

他想起三日前蛇后離開時說的“風暴“，原來不是預警，是倒計時。

“掌柜的？“白璃的劍穗銀鈴輕響。

她不知何時湊到近前，劍鞘抵著桌角，指節因用力泛白，“我在地圖上標了?！八归_一卷泛黃的《青丘山志》，指尖重重按在“鬼哭峽“和“斷云澗“兩處，“血煞堂要動手，必定從這兩個隘口進。

鬼哭峽窄，適合埋絆馬索；斷云澗有暗流，能設水雷陣。“

她的袖口滑下，露出腕間新結的劍紋——那是前日陸言送的寒鐵劍胚激發的，此刻正隨著她的情緒泛起幽藍微光。

陸言忽然想起昨夜她蹲在丹爐前說的話：“我爹說，劍修的命，一半在劍里，一半在想護的人身上?！?

“好?！八ь^時眼里有光，“但得再加一層。“他轉向蘇九黎，后者正捏著蛇后給的翠綠鱗片，指尖繞著一縷狐火——那是妖族特有的傳訊術。

“北境的蒼梧老怪、玄冰洞主?！疤K九黎的狐尾在身后不安地掃動，發間的九黎玉墜映著狐火，“我用狐族密網傳了信，說萬寶閣有'能通萬界的商路'。

這些老東西饞外域資源久了，只要血煞堂敢動手......“她忽然笑了，梨渦里泛著冷意，“他們會搶著當'正義使者'?！?

窗外傳來路人的驚嘆：“那牌匾的光更亮了！“陸言透過窗紙望去，“童叟無欺“四個大字正泛著金紅，像被熔了的蜜，順著檀木紋路淌向四角——這是系統提示“商譽值突破千點“的異象，可此刻他半點欣喜也無。

“九黎，你去催蒼梧老怪的信。“他抽出腰間的算盤，珠串碰撞聲清脆得像催命符，“白璃，你帶風鈴兒去鬼哭峽，把我前日煉的'裂巖符'埋在第三塊青石板下?！八D了頓，指尖在“斷云澗“位置點了點，“記得留半里空當，別傷了無辜散修?！?

白璃抄起劍就要走，卻被他叫住。

陸言從袖中摸出個青瓷瓶，里面浮著十二顆銀丹：“這是系統新兌的'固元丹'，你吞一顆——血煞堂有金丹修士，別硬拼?！?

白璃接過瓶子，指腹蹭過他掌心的薄繭。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這個總瞇著眼睛算靈石的掌柜，蹲在地上給流浪的小狼妖喂靈米，那時他掌心也是這樣的繭，溫溫的，像塊曬過太陽的玉。

“知道了?！八哑孔尤M懷里，馬尾辮一揚就沖下了樓。

風鈴兒緊隨其后，臨出門時回頭喊：“掌柜的，密網那邊我再盯緊些！“

木樓梯“吱呀“一聲，二樓只剩陸言和蘇九黎。

狐妖的狐火已經熄滅，她捏著傳訊鱗片的手在發抖——不是害怕，是憤怒。

“我從小到大，被人類騙了十七次?！八鋈婚_口，聲音輕得像嘆息，“第一次是被道士騙了妖丹，第二次是被坊市老板騙了靈草......可你不一樣?！八鹧郏鄣椎谋久[光流轉，“你讓我信了，這世道真有不騙人的買賣?！?

陸言一怔。

他想起系統面板上，蘇九黎的“羈絆值“正從89跳到92——這是他第一次看清，所謂“商譽“從來不是算盤上的數字，是這些被世界踩過的人，重新愿意交出的信任。

“去發信吧。“他拍了拍她的肩，“我去布迷蹤陣?！?

萬寶閣后院的老槐樹下，陸言閉起眼。

系統界面在識海展開，淡藍光幕上“迷蹤陣圖（中品）“閃著金光，兌換需要800商譽值——剛好是蛇后買龍血丹的那單。

他咬了咬牙，指尖點下“兌換“。

剎那間，無數銀線從他指尖涌出，鉆進泥土、房梁、青瓦。

老槐樹的影子扭曲起來，原本清晰的樓閣輪廓變得模糊，像被浸在水里的畫。

他又摸出一把青銅釘，每根釘頭都刻著“萬寶“二字，沿著店鋪四角釘下——這是系統送的“護店釘“，能引動天地靈氣護主。

當最后一根釘入地時，他聽見系統提示音：“迷蹤陣啟動，可干擾金丹期以下修士神識探查?！?

此時天已擦黑。

陸言站在閣前，望著被陣法籠罩的萬寶閣——在路人眼里，它還是那間掛著舊牌匾的小鋪子；在有心人的神識里，它卻成了一團亂碼，連位置都抓不準。

山風突然大了。

他抬頭，看見遠處山巔有個模糊的身影。

那人背對著他，寬袖被風卷起，露出半截蒼白手腕。

他手中的玉簡正在震動，發出幽綠的光，像極了某種古老契約被喚醒的征兆。

“掌柜的！“樓里傳來蘇九黎的喊，“蒼梧老怪回信了，說月圓夜會來'喝茶'?！?

陸言收回視線。

他摸了摸門楣上發燙的牌匾，金紅的光已經漫過“童叟無欺“，開始往“萬寶閣“三個字上爬。

月亮從云層后鉆出來，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青石板上，像一把未出鞘的劍。

山巔的身影還在。

他轉身時，腰間玉佩撞出輕響——那是塊雕著虛空漩渦的玉，紋路里泛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冷光。

玉簡的震動更急了，他低頭看了眼，輕聲道：“要來了么......“

夜幕徹底降臨。

萬寶閣的牌匾發出刺目金光，照得整條街亮如白晝。

某個角落，一枚血色令牌突然碎裂，赤焰真人的笑聲混著風聲飄來：“小掌柜，你以為布了陣就能擋我？

等月圓之夜......“

而在更遠的虛空里，一道細不可察的裂縫正在展開，像一只緩緩睜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