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云層撕成碎片，碎銀般撒在萬寶閣的飛檐上。

陸言的指尖還搭在腰間陣圖囊上，能清晰摸到里面靈紋因剛才的劇烈震蕩而發(fā)燙。

赤焰真人退到街角時，他正盯著對方后頸那道若隱若現的暗紅紋路——那是魔修特有的“蝕骨印”，方才被因果鎖鏈反沖時，被震得顯了形。

“你身上有股熟悉的氣息……”

蒼老的聲音突然從云端砸下來，像塊冰棱扎進每個人的天靈蓋。

陸言猛地抬頭，月白道袍的老者不知何時懸在十丈高空，白發(fā)被夜風吹得翻卷，連腰間的檀木簪都歪了幾分。

他的目光掃過赤焰真人時，陸言分明看見那老者瞳孔縮成針尖，“幾十年前，是不是叫‘炎獄尊者’？”

赤焰真人的喉結劇烈滾動。

他原本青黑的臉瞬間煞白，連指尖都在發(fā)抖，卻強撐著梗起脖子：“老夫早已洗心革面，誰還提那些舊事？”話是吼出來的，尾音卻發(fā)顫，像被踩碎的瓷片。

周圍的修士們突然騷動起來。

老獵戶的獵刀“當啷”掉在地上，他盯著赤焰真人的眼神像是見了鬼：“炎獄尊者？那不是三十年前血洗青楓鎮(zhèn)的魔修？當時他用火焰燒了三天三夜，連嬰兒都沒放過！”黑狼妖修的狼耳“唰”地豎起來，尾巴炸成毛球：“怪不得他的火焰里有股腐肉味，我就說正道修士哪會用這么陰毒的火！”

白璃的劍“嗡”地出鞘半寸。

她本就冷白的臉更添三分霜色，手腕一振，劍尖直指赤焰真人咽喉：“原來你是魔修余孽，竟敢冒充正道長老！”話音未落，人已如離弦之箭射了出去，劍光裹著寒氣凝成匹練，直取對方心口。

赤焰真人慌忙祭起火焰盾。

可他剛才被因果鎖鏈反噬時傷了根基，又被白眉老祖點破身份亂了心神，火焰盾只撐了半息便“咔嚓”裂開。

白璃的劍尖擦著他左胸劃過，割開道袍露出里面猙獰的疤痕——那是被正道修士追殺時留下的舊傷，此刻正滲著黑血。

“退！退！”赤焰真人踉蹌著撞翻街角的藥攤，硫磺味的火焰在掌心亂躥，“都給我攔住她！”

血煞堂的嘍啰們剛要撲上來，卻見人群里突然飛出七八件法寶：老獵戶的淬毒短箭擦著赤焰真人耳畔飛過，黑狼妖修的骨刀架在離他脖子三寸的地方，賣符篆的小修士甩出三張雷符，在他腳邊炸出焦黑的坑。

散修們自發(fā)圍成半圓，有人祭起護心鏡，有人掐著法訣布下防風陣，竟在片刻間結成個歪歪扭扭的防御圈。

“萬寶閣值得我們守護！”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聲音帶著破音的顫抖。

接著是老獵戶粗啞的附和：“上個月我兒子重病，陸掌柜給的回春丹是市價三成！”黑狼妖修撓了撓頭，狼尾巴卻誠實地晃起來：“我化形丹的材料，萬寶閣從來沒缺斤少兩過！”

陸言的喉嚨突然發(fā)緊。

他望著那些舉著法寶的手——有布滿老繭的，有長著獸爪的，有被符篆燒得發(fā)紅的——忽然想起三個月前，這些人還擠在黑市角落，用懷疑的眼神翻他的賬本。

現在他們站在這里，用最笨拙的方式，把后背交給了萬寶閣。

赤焰真人的臉徹底青了。

他掃了眼白眉老祖的方向，又看了看圍得密不透風的散修，突然尖笑起來：“好！好個萬寶閣！今日之事，我不會就此作罷！”他猛地甩出一把毒煙，趁眾人閉眼咳嗽時拽著嘍啰往巷口跑，臨消失前回頭惡狠狠瞪著陸言，“下次見面，就沒這么幸運了！”

毒煙散得很快。

月光重新照亮滿地狼藉，白璃收劍入鞘時，劍穗上的銀鈴“叮”地輕響。

陸言彎腰撿起老獵戶掉在地上的短箭，指尖觸到箭桿上刻的“保平安”三個字——那是他上個月幫老獵戶刻的，說“帶著自家刻的東西，底氣足”。

“有趣。”

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陸言抬頭時，白眉老祖已轉身欲走，卻又停在云端，側過半張臉。

他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的藥攤，掃過還攥著法寶的散修，最后落在陸言腰間的陣圖囊上，眼尾的皺紋里浮起笑意，“這買賣，做得妙。”

話音未落，老者化作一道青光直沖天際，只留下幾片被靈氣震落的月光，碎在萬寶閣的牌匾上。

陸言望著那片光，突然聽見系統(tǒng)面板“叮”的輕響——不是提示音，更像某種桎梏被打破的脆裂聲。

他摸了摸發(fā)燙的陣圖囊，感覺到里面的靈紋在跳動，像活物在蘇醒。

老獵戶拍了拍他肩膀：“陸掌柜，咱們收拾攤子去？”黑狼妖修已經蹲在地上撿藥材，尾巴尖還沾著焦土：“我?guī)湍惆峁衽_！”白璃站在他身側，劍鞘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需要我守夜嗎？”

陸言望著這些人，突然笑了。

他彎腰撿起半塊被踩碎的回春丹，丹藥裂成兩半，里面的丹紋卻依然清晰——那是他用系統(tǒng)優(yōu)化過的紋路，比普通丹藥多了三條靈脈。

“收拾吧。”他說，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輕快，“明天……該進新貨了。”

系統(tǒng)面板在他意識里閃爍，一行小字若隱若現：

【檢測到商譽值突破臨界值——】

晚風掀起萬寶閣的門簾，“童叟無欺”的牌匾在月光下泛著暖金。

陸言望著逐漸散去的人群，忽然覺得這夜色里，有什么東西正在生根發(fā)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