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光芒褪盡時，陸言的耳膜被某種古老的嗡鳴震得發顫。

他瞇起眼，入目是懸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島——說是島，倒更像被神手托在掌心的翡翠，古木參天如傘蓋，藤蔓垂落似銀鏈，連空氣里都浮著細碎的靈光，吸進肺里甜絲絲的，比萬寶閣丹房的靈氣濃郁三倍不止。

“這就是秘境？“白璃的聲音帶著點發顫的興奮，她松開陸言的手腕，指尖輕輕撫過身側的劍鞘。

那柄霍家堡的寒鐵劍胚在她背上微微發燙，像是回應主人的情緒。

少年劍修的耳尖泛紅，發尾被山風掀起，“比我爹藏劍峰的靈氣還濃......“

“靈氣是濃，但混了股腥氣。“蘇九黎忽然皺起鼻子，狐尾在身后繃成一道弧度。

她原本束著的銀發被風掀開幾縷，露出耳尖細密的絨毛，“是妖修的血，還有......“她頓了頓，瞳孔微微收縮，“人類修士的怨魂。

這島底下，埋過不少東西。“

陸言心頭一緊。

系統面板在眼前閃過一行小字：【檢測到地脈靈壓異常，建議宿主謹慎探索】。

他不動聲色地將手按在腰間的信譽積分牌上——那是青鱗蛇后給的，刻著“萬寶閣·陸言“的金字此刻正貼著他的皮膚發燙，像某種無聲的警示。

“先去接待區。“他輕聲道，“天機殿的拍賣會在三日后，我們得先摸清楚規矩。“

接待區設在巨島東側的竹樓群里。

竹樓依著山勢層層疊疊，每間門口都掛著青銅燈，燈油里摻了夜明砂，昏黃的光映得往來修士的影子都虛浮著。

陸言剛跨進最大那間主樓，視線就被廳內的人群勾住了：左首坐著個穿紫紋道袍的老者，腰間掛著“蒼梧宗“的玉牌——那是東邊最大的結丹宗門；右首幾個穿粗布短打的散修擠在茶案旁，其中一個缺了半只耳朵的漢子正捏著茶盞冷笑；最角落的屏風后，三道裹著黑紗的身影若隱若現，其中一人指尖敲著桌面，節奏與血煞堂的暗號如出一轍。

“鬼面商盟。“蘇九黎湊到陸言耳邊，尾尖悄悄卷住他的袖角，“他們專做黑貨生意，連妖域都有分堂。

那三個人......“她的聲音更低了，“中間那個的黑紗有龍涎香，是大長老級別的。“

陸言的拇指在掌心輕輕掐了個訣。

系統掃描啟動的瞬間，他看見空氣中浮起淡藍色的符文——是靈識屏蔽陣。

陣眼藏在梁上的青銅燈里，每盞燈的燈芯都纏著半根血煞堂的玄鐵令。

“陸掌柜？“

一聲陰陽怪氣的叫喚打斷了他的觀察。

霍千行不知何時站在五步外，玄色衣袍繡著暗紅血紋，腰間掛著柄淬毒的短刃。

他的目光掃過陸言腰間的積分牌，嘴角扯出個冷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萬寶閣的小掌柜。

這秘境拍賣會，門檻是筑基后期，你......“他上下打量陸言的練氣九層修為，“靠賣丹藥湊的靈石？“

“霍少。“陸言笑著作揖，眼角余光瞥見那幾個散修正豎著耳朵，“我記得血煞堂上個月還在黑市賣摻了蝕骨粉的聚氣丹？

怎么，現在改關心起拍賣會門檻了？“

霍千行的臉色瞬間漲紅。

他身后兩個隨從手按刀柄往前半步，卻被他抬手喝止。

少年少主咬了咬牙，突然露出個陰惻惻的笑：“你等著。

三日后的拍賣，有的是你哭的時候。“說罷甩袖而去，玄色衣擺掃過茶案，濺了缺耳散修一身茶漬。

“這小子最近瘋得很。“缺耳散修抹了把臉，突然開口，“半月前血煞堂在南域的分堂被端了，聽說連少堂主的姘頭都搭進去了。“他壓低聲音，“我還聽說，天機殿這次要拍的東西......“

“趙三！“旁邊另一個散修猛踹他小腿，“吃你的茶！“

陸言不動聲色地往茶案推了塊中品靈石。

缺耳散修眼睛一亮，立刻湊過來：“不瞞掌柜的，我也是聽人說——這秘境里有座上古煉丹爐，能煉出起死回生的丹藥。

血煞堂和鬼面商盟早就在島下設了埋伏，就等拍賣會一開......“

“陸言。“

蘇九黎突然扯他衣袖。

陸言轉頭，見她盯著他掌心——不知何時，一枚半透明的幻影符正浮在他手心里，符紙中央凝著青鱗蛇后的鱗片紋路。

他不動聲色地捏碎符紙，蛇后的聲音在識海響起：“霍千行與鬼面商盟簽了血契，他們在天機殿地下設了困仙陣，要借拍賣會引你入甕。

記住，三日后的拍賣品......“

“叮——“

系統警報聲驟然響起。

陸言的瞳孔微縮，看見霍千行剛才站的位置，地面磚縫里滲出一線暗紅。

那是血煞堂的追蹤符，正順著他的鞋印往上爬。

“白璃。“他低聲道，“借你的劍用用。“

白璃立刻抽劍出鞘。

寒鐵劍鳴如龍吟，劍氣掃過地面，暗紅的光痕瞬間湮滅。

周圍修士紛紛轉頭，卻見白璃正舉著劍耍了個劍花，笑嘻嘻道：“手癢了，試試新劍。“

陸言趁機拉著兩人往竹樓外走。

經過鬼面商盟的屏風時，他聽見里面傳來模糊的對話：“...那小子的系統......““噓，屏蔽陣快撐不住了......“

夜色降臨時，陸言回到分配的竹屋。

窗紙被風掀起一角，月光漏進來，照見案頭擺著白天從接待區撿的半塊符紙——那是系統掃描時自動剝落的靈識屏蔽符殘片。

他剛要拿起研究，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

陸言猛地抬頭。

月光里，一道灰影從天機殿的飛檐上掠過，腰間掛著的羊皮卷被風掀開一角，隱約能看見上面畫著復雜的陣圖。

黑影在屋頂頓了頓，像是察覺了什么，隨即展開雙臂躍入云海，只留下幾片碎紙飄落在竹屋瓦當上。

陸言推開窗，夜風卷著碎紙撲到他掌心。

借著月光，他看見碎紙上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煉丹爐......血陣......“

竹樓外的青銅燈突然爆出燈花。

陸言捏緊碎紙，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三日后的拍賣，怕是要變成一場血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