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歡的聲音像春溪破冰，清泠中裹著幾分溫軟。

陸言望著她發(fā)間晃動的竹簪，忽然想起前日她替自己修補賬本時，也是這樣垂著眸，指尖沾了墨汁都沒察覺——那時他只當(dāng)這姑娘性子淡，此刻才驚覺她眼尾的淡金紋路，在微光里像撒了把星子。

“若有人妄圖陷害無辜，必遭反噬。“

話音落地的剎那，殿內(nèi)溫度驟降。

陸言后頸的寒毛根根豎起，他看見那名狼妖信使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深深掐進青石板里，喉間發(fā)出類似野獸的嗚咽。

方才還托著蝕心草的手掌開始發(fā)黑，紫斑順著手臂往上爬，像條猙獰的毒蛇。

“噗——“

黑血混著細碎的毒牙噴在月長石地面上，滋滋作響。

信使的狼耳耷拉成團，原本精壯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最后癱成團黑甲包裹的爛肉。

殿外守著的妖修們倒抽冷氣，有幾個修為低的直接捂住口鼻后退，尾巴尖都在發(fā)抖。

古烈的青銅葫蘆“當(dāng)啷“墜地。

他踉蹌半步撞翻身后的檀木椅，袖中滑出個青瓷瓶——陸言眼尖，看見瓶身刻著和葫蘆一樣的蝎子紋。“這...這是血煞堂的毒！“古烈的聲音發(fā)顫，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滴進衣領(lǐng)，“我早說過商隊里有埋伏——“

“古副會長的記性，倒比毒尾蝎的毒囊還善變。“蘇九黎的狐尾不知何時繞上了陸言手腕，暖烘烘的溫度透過衣袖滲進來。

她指尖凝著團幽綠妖火，輕輕一彈，那株蝕心草便飄到眾人面前。

妖火舔過葉片的瞬間，暗紫色的草莖上浮現(xiàn)出細密的鱗片紋路，“這草在玄骨草堆里藏了七日，沾的是你私庫的'千蟲露'氣味——前日我替蛇后查賬，可聞過這味兒。“

她忽然湊近古烈，鼻尖幾乎要碰到對方發(fā)顫的下巴：“你讓人在獸潮林截了狼族商隊，用迷魂散放倒押送修士，把蝕心草混進萬寶閣的貨箱。

為了嫁禍徹底，連信使的毒都是你下的——畢竟活口會招供，不是么？“

青鱗蛇后的蛇尾“唰“地掃過石案，茶盞、文書全被掃落在地。

她原本盤在王座上的上半身緩緩立起，人身蛇尾的輪廓在燭火下投出巨大陰影：“古烈，你當(dāng)本后是瞎的？“

“屬下冤枉！“古烈“撲通“跪地，額頭頂著青石板，“那批玄骨草原是要送去血煞堂的，屬下怕萬寶閣被牽連，才...才想提前截下！“他突然抬頭，眼眶通紅，“九黎公主與陸掌柜走得近，屬下也是為商會安危著想——“

“住口。“顧清歡的聲音突然拔高，淡金微光從她指尖蔓延至整間大殿。

陸言感覺有股暖流涌進丹田，連近日修煉時的滯澀都散了幾分。

古烈的話像被掐斷的琴弦，戛然而止，他捂著喉嚨倒退，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言出法隨...“青鱗蛇后的豎瞳驟然收縮，又緩緩舒展成溫柔的圓。

她盯著顧清歡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卻很快轉(zhuǎn)向蘇九黎，“九黎，你說該如何處置？“

蘇九黎松開陸言的手，從懷中取出塊泛著幽光的骨牌。

骨牌表面刻滿扭曲的符文，像是用獸血寫就的契約。

她指尖劃破掌心，鮮血滴在骨牌上，瞬間騰起青煙。

“這是我狐族與蛇族、蝎族共立的'妖盟誓約'。“蘇九黎的聲音里帶著不屬于她這個年紀(jì)的沉肅，“凡以妖盟之名行背叛之事者，血脈受詛，永不得歸族。“

殿內(nèi)溫度再度驟降。

陸言看見古烈的蝎尾不受控制地抽搐，原本青灰色的皮膚泛起紫斑——那是妖修血脈被壓制的征兆。

幾個年長的妖修跪了下來，額頭觸地：“妖盟在上！“

青鱗蛇后抬手按住眉心，蛇尾輕輕拍打地面：“先押去禁妖淵。“她瞥向古烈扭曲的臉，“等查清楚血煞堂的線，再論罪。“

兩名熊妖上前架起古烈。

他被拖到殿門口時突然抬頭，怨毒的目光掃過陸言：“你...你們等著...“話音未落，蘇九黎的狐尾輕掃，他的聲音便被封在喉嚨里。

“今日辛苦各位了。“青鱗蛇后重新坐回王座，語氣緩和了些，“陸掌柜，隨我來后殿說些體己話。

九黎，你也來。“

陸言跟著二人穿過雕花拱門時，余光瞥見顧清歡正蹲在信使尸體旁。

她指尖拂過地面的黑血，眉峰微蹙，似乎在辨認(rèn)毒方。

他剛想開口，蘇九黎的狐尾輕輕纏上他手腕，在他掌心寫了個“安“字。

后殿燃著沉水香。

青鱗蛇后褪去威嚴(yán)，端起茶盞時竟有幾分小女兒家的嬌態(tài)：“九黎這孩子，自小就有主見。“她望著蘇九黎的眼神像看親侄女，“你那萬寶閣，倒比我這商會還會攏人心。“

陸言心頭一跳，想起系統(tǒng)里新漲的商譽值——方才顧清歡施為，在場三十多名妖修的消費記錄全跳了出來。

他面上保持著木訥，撓了撓后腦勺：“蛇后說笑了，小本生意，不過是講個'信'字。“

“信字值千金。“青鱗蛇后放下茶盞，“明日辰時，我讓大長老帶契約來。

萬寶閣與妖盟的獨家供貨協(xié)議，就按你說的三成利潤分。“

從妖盟大殿出來時，月亮已爬上山頭。

山谷里的蟲鳴此起彼伏，蘇九黎的狐尾掃過路邊的野花，帶起一串熒光。

陸言望著她發(fā)間晃動的銀鈴，忽然想起方才在殿內(nèi)，她為自己擋在古烈面前時，狐毛炸成的毛球。

“今日多虧清歡。“陸言摸出塊桂花糕，是方才在后殿順的，“她那能力...“

“言出法隨者最忌被人利用。“蘇九黎接過桂花糕，咬了小口，“但她肯為你用，說明...“她突然歪頭笑，“說明陸掌柜的魅力，比玄晶還誘人。“

風(fēng)卷著花香掠過。

陸言正想反駁，懷中的傳訊玉符突然發(fā)燙。

他取出一看，上面只有一行血字：“小心，他們還沒放棄。“

蘇九黎湊過來看，狐耳猛地一豎：“這是血煞堂的隱血符！“她轉(zhuǎn)身望向妖盟大殿的方向，那里的燈火已漸次熄滅，“難道古烈的同黨...“

“明日再說。“陸言將玉符收進袖中，望著山間薄霧，“先送你回萬寶閣。“

他沒說出口的是，系統(tǒng)面板上“商譽值“的數(shù)字還在跳動。

方才青鱗蛇后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塊未雕琢的璞玉——而他知道，真正的風(fēng)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