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998年8月27日下午2點。

刑警隊辦公室，崔光明和專案組組員圍坐一起，在辦公室的顯眼位置，掛著一塊白色的白板，上面簡易地畫著焚尸地點及周邊情況，貼著幾張現場照片。白板背后的墻壁上掛著的大幅城市地圖，圖上用紅筆圈出了之前的多個案發(fā)地點，線條縱橫交錯，仿佛是一張無形的追捕網。

崔光明傾聽著各組成員的調查情況分析，死死地盯著白板上的線索，眉頭緊緊皺起，川字紋深陷，手中的筆在指尖無意識地轉動。

李霄用白板筆在白板上一邊補充一邊說：“經查該尸體為女性尸體，位于東郊林南河的河灘邊，這里的河水深不過膝，而且遠離村莊，尸體距離林南河大概十來米遠。在這段距離內，有一大一小兩片焚燒區(qū)域，小的焚燒區(qū)域距離尸體大概8米左右，并且在這片區(qū)域內有一些燒焦的衣服碎片，離小區(qū)域兩米之外，是一個更大的焚燒區(qū)域，發(fā)現了更多的衣服殘片，還有一只紅色的高跟涼鞋，鞋子比較新，并且鞋子的尺碼和女性的腳長是大致吻合的。

陳志虎補充道：“現場沒有發(fā)現助燃劑殘留和點火工具等，因為昨天晚上剛下過雨，現場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壞，蘆葦地和石頭灘上沒有發(fā)現拖拽痕跡和腳印等。”

“好，韓彬，你那邊的情況？”趙剛說。

韓彬扶了扶眼鏡，說：“根據案件現場分析和尸檢結果，初步判定現場女尸30歲左右，身高1.63米左右，死者焚燒面積達90%以上，且燒傷分布不均勻，顏面燒傷尤為嚴重，頭骨未發(fā)現器械形損傷痕跡，脖頸處表皮脫落，在鼻腔、咽喉、口腔、氣管中，均發(fā)現了煙灰碳末，并尸體呈‘拳斗姿勢’，說明在起火之前，死者是活著的。”

“嗯，偵察勘驗的初步結果就是這樣的，大家有什么意見？發(fā)表一下。”趙剛說。

陳志虎說：“根據燒傷范圍和女子的燒傷情況，蘆葦地里的有兩個區(qū)域，應該為第一起火點，熊熊烈火讓她疼痛難忍，本能地往河水岸邊跑去，結果跑了3米遠就倒地不起，而身上的火勢又引燃了周圍植被，形成了一個小的焚燒區(qū)域，為第二起火點。由于傷情過重，她在第二起火點死亡了。”

李霄說：“師傅，現場沒有發(fā)現拖拽痕跡，除了報案人的腳印，并沒有發(fā)現第三個人的印跡，這.......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自焚？”

趙剛笑著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可以結案了。”

梁蕊站起來說：“我不太贊同這個觀點，我們大學專修課上老師曾說過，自焚這種自殺方式，太過殘忍和極端了，過程極其痛苦，死狀極其凄慘，一個女人不太可能會選擇這種方式。”

崔光明不說話，依舊是盯著白板，手中的轉筆時不時地停下來，記錄些什么。

“大家還有沒有意見？”趙剛說完，使勁睜了睜“睡著的”眼睛，環(huán)顧了一下，然后說：“我綜合一下情況先說，一會崔隊再給大家部署安排，我認為該女子系他殺，時間應該在25日晚上，因為報案人是昨天晚上報的案，而白天河灘道路上會有車輛來往，如果著火了就會有人發(fā)現，這是時間推測。另外，現在我們縣城中的女式皮鞋多為黑、棕、白色等傳統(tǒng)顏色，死者紅色的高跟鞋確實少見，以此推斷，該女性家庭條件比較好，大概率是城里人，再或者就是KTV里的小姐。第三，焚燒地點在林南河灘，離附近居民區(qū)較遠，如果是他殺，那么殺她的人大概率是女子的熟人，不然，她也不會晚上到這種地方。”趙剛說完，扭頭看向崔光明，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崔隊？”

“好，我基本同意大家的意見，這起案子確定為8.27殺人焚尸案，下一步案件排查的關鍵是確定尸源，韓彬你盡快聯(lián)系省公安廳技術檢測部門，將尸體上提取的DNA樣本送檢，看看能不能盡快確定死者身份。”

“好的，崔隊。”韓彬答道。

“趙隊，你和虎子一起，再到案發(fā)現場，將勘察范圍擴大至三公里或者更多，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把作案物品撒落在較遠的地方。”崔光明用手指了指白板中的案發(fā)區(qū)域說。

“好，我們再去仔細查找。”趙剛說。

“李霄，你和梁蕊一起，到案發(fā)地點附近的居民區(qū)走訪一下看看最近有沒有失蹤的人。”

“好的，師傅。”李霄點了點頭說。

崔光明依舊緊縮著眉頭，看了看墻上的石英鐘，用筆在桌子上輕輕地敲了敲，點起一根煙，靜默了幾分鐘，刑警隊的人都靜靜地看著他，在確定沒有遺漏了，說：“韓彬聯(lián)系省廳技術部門之后，再給城區(qū)各派出所通知一下，這兩天如果有報案人口失蹤的，第一時間給我們說一下。”崔光明站起來，猛吸一口煙，說：“好，大家都去行動吧，有什么情況及時匯報。記住！每一條線索都可能是關鍵，抓住它。”

........

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著，慢慢地指向了數字7。

各組人員陸續(xù)回來了，但有用的線索卻不多，崔光明面對著白板，緊鎖著眉頭，一邊抽著煙，一邊陷入了沉思。

“崔隊，還沒走呢？”陳志虎從門外走過來問。

“啊，我再等會。”崔光明眼睛依舊盯著白板，說。

“可別等了，再等，嫂子又該跟你鬧了。”陳志虎開玩笑說。

崔光明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問：“虎子，你怎么還沒走呢？”

“啊，我今晚上在局里值班。”虎子說。

“奧，值班的還有誰？”崔光明問

“還有治安大隊的小孫、辦公室的代軍。”虎子說。

“好，虎子你給他們說聲，咱倆現在去趟KTV，到那里摸排調查一下。”崔光明說完，起身就去衣架上拿便裝。

虎子呵呵一笑，“行，只要崔隊不怕后院起火就行，哈哈。”

90年代的夏夜，悶熱且嘈雜。霓虹燈閃爍，五彩的光交織在街頭巷尾，一家名為“金夜皇朝 KTV”的場所正散發(fā)著那個時代特有的熱鬧氣息。

崔光明和陳志虎身著樸素但整潔的便裝，大步邁向 KTV的大門。

剛一推開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人們的歡笑聲和酒杯碰撞聲瞬間撲面而來。昏暗的燈光下，煙霧繚繞，空氣中彌漫著煙酒混合的味道。舞池里，年輕人隨著動感的音樂肆意搖擺，服務員們端著酒水在人群中穿梭忙碌。

崔光明和陳志虎徑直走向前臺，陳志虎迅速亮出證件，對目瞪口呆的前臺小妹說道：“我們是刑警隊的，正在調查一起案件，需要你們配合。”小妹緊張地點點頭，連忙去喊大堂經理。

一會兒，一個大腹便便、梳著油頭的經理滿臉堆笑走了過來，說：“吆！二位警官，大駕光臨，歡迎歡迎。”說完，將二人迎進辦公室，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包“555”牌香煙，拆開將煙遞給他倆。

崔光明和陳志虎擺擺手說戒了。

虎子開門見山地問：“最近，你KTV里的人員有沒有什么變動？有沒有人不見了？”

經理皺著眉頭回憶：“這……，陳警官，你也知道，在我這里的上班的小姐從來都不固定，也不簽什么合同，不干了到財務把賬一結，轉身就走。”

陳志虎繼續(xù)說道：“那在你這里有沒有一個身高1米63左右，30多歲，穿紅色高跟鞋的女的？”

經理想了想，說：“好像有點印象，這樣，我把領班的叫來，你們詳細問問。”說完，給前臺打了個電話。

幾分鐘后，一個身材高挑、衣著前衛(wèi)、濃妝艷抹的女郎推門進來，還沒等經理說話，嗲聲說道：“吆，二位老板，一看就老有派了！”

說著就想往崔光明、陳志虎坐的地方靠。

經理一看不對勁，趕緊說：“哎哎哎！這是刑警隊的兩位領導，不是老板，注意點兒。”

女領班趕緊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自我解嘲地說：“奧，不好意思啊，哥，主要是二位太有派了！”

“有沒有派的不重要，有個人我們得跟你打聽一下。”虎子說道。

“有事您說，哥。”女領班說。

“你這里最近有沒有一個身高1米63左右，26、27歲左右，愛穿紅色高跟鞋的女的？”虎子問。

“穿紅色高跟鞋的不少，但是你說1米63左右，這個歲數的女的，倒是不多。”女領班說完，瞅著經理桌上的“555”，拿起來讓了讓崔光明、陳志虎兩人。

崔光明和陳志虎擺了擺手，女領班抽出一顆自己點上了，一邊吸一邊想，嘴里念誦著：1米63左右，26、27歲左右。眼睛卻直直瞅著經理。

經理一看她這架勢，說：“你瞅我干啥玩意？想起啥來就說啥唄，配合警察同志調查是咱們的義務，再說了咱們KTV，那是合法經營、管理規(guī)范的健康娛樂場所。”

“奧，那想起來了，確實有這么一個女的，27歲，愛穿紅色高跟鞋，大概兩個月之前來的吧，但聽口音不像是東北的，好像是從南方那邊過來的。”女領班說。

“那現在呢？現在還在不在KTV里？”虎子問。

“不在，上周六跟我說家里有事，然后就沒來過。”女領班說。

崔光明問：“知道她為什么沒有來嗎？還有誰和她比較熟？”

女領班說：“這個不知道，警官您也清楚，干我們這行的，那都是自由職業(yè)者，今天來明天走很正常，不過她好像和我們這里的琪琪關系很好，她們都是一天來的，而且之前也熟。”

“好，你趕緊把那個女的叫來，我們有情況要問她。”虎子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