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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朝中有人(一)

由于蘇繡交不出罰金,原本是當堂判了十五日拘役,只是在退了堂之后,云中錦還是私下里找了甄有德,掏出自己的銀子替蘇繡交了罰金。

甄有德巴不得此事早早了卻,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

“她一門心思要跟侯榮拼命,我想,還是讓她在牢里呆三日,多靜靜多想想,或許能想明白一些道理。”

“的確如此。”甄有德了卻一樁公案,心情大為放松,笑道,“小胳膊怎么扭得過大腿呢?今日若不是大胡子在場,這事兒可沒那么容易了結。”

“大胡子?秘宗?”云中錦問道。

甄有德不答,卻問:“上差如此為一個海女操碎了心,敢問上差與那蘇繡,可是故交?”

“非故,新識,至交。”云中錦答道。

“至交好,至交好。”甄有德連聲說好,卻又語重心長說了一句,“上差初來乍到,交友還須謹慎,這個海女,不簡單。”

云中錦若有所思。

大胡子分明就是秘宗的人,他現身是專為蘇繡解困而來,還是另有目的?能說明蘇繡也是秘宗的人嗎?

今日,便是蘇繡出獄的日子。

一腳跨出牢獄大門,便被震耳欲聾鞭炮聲嚇了一跳。

“阿姐回家啰。”

蘇絡領著一家人在大牢外翹首等待,連她那被打得鼻青臉腫瘸了一條腿的爹都拄著拐來了,身后還跟著一群素日里與蘇繡有過鍋蓋交情的大爺大嬸子們。

云中錦看這陣勢,有些好笑又有些擔憂,叮囑蘇繡,“此事之后,你該長個教訓,行事需三思,不可再沖動,我可不想再在大牢里見到你。”

“是,我記住了,我也不想坐牢。”蘇繡答應得十分爽快。

又問,“那個,事都了啦,撬刀可不可以還給我?”

云中錦甚是無奈地笑了笑,將撬刀遞到了蘇繡手中。

蘇繡捧著失而復得的撬刀嘿嘿傻笑,就好似捧著個剛出生的嬰兒。

“我一家人全靠它討海謀生吶。”

“染過侯榮的血,不嫌腥臭?”

“嫌,萬分嫌。但也教人看見這把撬刀就知道是染過惡人血的,再不敢來惹我。”蘇繡撫著撬刀說道。

“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退一步海闊天空。”云中錦道。

“我懂。”蘇繡綻開一臉的笑容,“你的意思不就是讓我夾著尾巴做人嗎?我又不是沒有夾過,繼續夾著唄。”

那笑容忽而一收,幽聲說道,“可人總有夾不住尾巴的時候,兔子被逼急了還咬人呢。將我逼到無路可退時,照樣殺他個天昏地暗。你最好也提醒姓侯的,別惹我的家人。你該記得我還說過一句話,那就是,為了我的家人,在所不惜。”

言罷,又一笑,望著云中錦道,“阿錦,你對我的好,我都記著。你替我交的罰金,我暫且不還了,這樣你就算是回了京城,也會一直惦記著海女蘇繡。”

自從她知道了云中錦的身份之后,這還是第一次喚她“阿錦”,且喚得很大聲,似乎想讓所有人都聽到,都曉得她與這位上差之間關系非同一般。

她將撬刀別在腰間,昂著頭,闊著步,猶如一位打虎英雄歸來。

敢于拿撬刀和侯榮拼命,就是漕江百姓心目的英雄。

“蘇繡,不是說判了十五日嗎?怎么三日就出來啦?”大嬸子問道。

蘇繡笑呵呵道,“我朝中有人呀。”

“是刑部來的上差替我阿姐交的罰金。”蘇絡一臉的傲氣,交罰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刑部來的上差與他家的交情。

而這位上差是某位朝中大員的親信一事,早已在漕江傳得沸沸揚揚了,從街頭傳到街尾,云中錦已變成了宮中某位貴妃娘娘的至親。

攀上了皇親國戚,蘇繡一家豈不是要雞犬升天?

“我說那日為何少幫主突然改變主意,不與你計較了呢,原來還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呀。”

“蘇繡,往后還是小心著些為是,畢竟你們一家還得在漕江過日子。”大爺好心提醒道。

“不怕,我朝中有人。”蘇繡愈發笑得雙眉彎彎。

“刑部來的上差與我阿姐就如親姐妹一般吶。”每每蘇繡說一句朝中有人,蘇絡便喜滋滋地補一句,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他們并不走近道回家,而是一家人簇擁著蘇繡走街過巷,但凡有人問起,便輕輕松松來一句,“我朝中有人。”

尤其在經過興隆酒家時,特意要將這句話說得又清晰又嘹亮,好讓店家曹興隆聽得明白。

逛了一圈下來,身后跟著的可就不止大爺大嬸子了,越來越多的人追著捧著,高喊著蘇繡的名字,就差山呼萬歲了。

但亦有許多人冷眼旁觀,畢竟蘇繡得罪的是侯榮,漕幫的梁子算是結定了,盡管侯榮表面上看來不再追究,但誰知道背后還會不會有其他了不得的動靜?侯榮可不是肯輕易吃虧的人。

他在公堂上就過說,這事兒沒完。

“糟啦,那日我們可是把刑部的上差得罪了的。”店小二驚呼。

曹興隆則連聲冷笑。

“他朝中有人,漕幫朝中就沒人?”

“看吧,過不了多久,還得出事。”

他冷笑罷了,轉頭便朝著蘇繡迎上去,堆著一臉笑道,“哎喲喲,蘇繡姑娘,你可來啦,這幾天少了你采的鮮貝,客人們都不來了呢。”

蘇繡瞇眼瞧了瞧曹興隆,“那這價錢……”

“好說好說……”曹興隆立即心領神會,“從今兒個起,你的鮮貝全都漲十文錢,鍋蓋六十文一斤。畢竟你朝中有人嘛,”

“那,這就說定了喲,大爺大嬸子們可都聽見啦。”蘇繡笑得合不攏嘴。

鬧了這一出,別說費了半天功夫與侯一春談好的鮮貨攤沒了,就連原本交的那一兩定銀也算是白瞎了。

一切還得從頭再來,興隆灑家這個大主顧當然不能丟。

“上差那里,還得相煩蘇繡姑娘替我說說好話呀。”曹興榮陪著小心道。

“沒問題。”蘇繡打著保票,“她與我打小就是手帕交,最肯聽我的話。”

卻有個食客湊了上來,問道,“我知道你這海女打小就在漕江長大,倒是說說看,怎么與刑部來的上差成了手帕交的?莫不是也和陳參軍一樣是個莫須有的親戚?”

蘇繡怔了怔,謊言被當場戳穿的尷尬轉瞬即逝,隨即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亦是姓云,是知州大人的內侄,少小時在漕江住過兩年。我們就是那時相識成手帕交的,現在算是老友重逢分外親吧。”

謊話說來臉不紅心不跳,淡定得猶如真的一樣。

“如若不然,我阿姐敢拿撬刀跟侯榮拼命?還不是因為我們朝中有人?如若不然,那侯榮會在公堂上改變主意不計較了?還不是因為他也不敢惹上差嘛。如若不然,上差會替我阿姐交罰金,讓我阿姐只坐三天牢?”

蘇絡亦是說得理直氣壯,讓所有人相信,蘇家人從此站起來啦。

“得得得,你朝中有人,我惹不起。”食客落荒而逃。

蘇繡摸了摸腰間的撬刀,嘀咕了一句,“老伙計,還得仰仗你隨我多采些上好的鮮貝才是。”

“阿姐,這撬刀沾了侯榮的血,不吉利。”蘇絡小聲說道。

“不,我覺得甚好。有了壞人的血祭刀,不信采不到更多更好的鮮貝。”蘇繡信心滿滿。

“嗯呢,也讓侯榮看到阿姐的撬刀就想起沾過他的血,教他從今往后離我們蘇家人遠一點,大家相安無事便罷,否則要他好看。”蘇絡笑道。

蘇繡爽朗的笑聲在漕江城大街小巷回蕩。

唯有蘇纓仍是憂心忡忡,蘇繡拉著她的手搖晃著,寬慰道,“姐你放心,相信從今往后,侯榮再也不敢來惹我們了。誰叫我們朝中有人呢?”

她笑著,大聲沖著大街小巷,發泄似地大喊:“我蘇繡,朝中有人,誰敢來犯,撬刀問候。”

追隨者們跟著高呼:“誰敢來犯,撬刀問候。”

她這才發現,這些追隨者們竟然全都學著她,人手一把撬刀別在腰間,而街市里的撬刀一時之間已然賣斷了貨。

云中錦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外,身旁依舊緊跟著張捕頭。

“上差,這蘇繡是不是太過火了?拿著雞毛當令箭了還……”張捕頭嗤笑著,意識到不對,立即改口道,“上差您不是雞毛,您是令箭,您……”

越說越亂,只得打了自己一嘴巴,“瞧我這臭嘴,就是不會說話,上差您別往心里去。”

這笨拙的樣子,與在公堂上瞬間搜出大膀子身上毒針的麻利勁大相徑庭。

云中錦笑了笑,并不以為意。

她明白蘇繡急于向眾人表明“朝中有人”的小心思,不過是忌憚于漕幫的報復,將她

當做了對付漕幫的擋箭牌罷了。

她并不想拆穿蘇繡的謊言,若是能從此保得蘇家人的平安,倒也無傷大雅,就隨蘇繡編去吧。

“張捕頭,別管蘇繡了,還是跟我去碼頭看看吧。”

“可,上差每日都去碼頭,又有什么好看的?”張捕頭聽見要去碼頭,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張捕頭。”云中錦正色道:“想必你也希望我這上差早點離開漕江,那便助我早日查清覆舟案,我能早日回京復命,你也不用這么辛苦在我面前處處賠著小心了,不是嗎?”

張捕頭被說中了心思,嘿嘿地笑。

云中錦暗嘆了一聲。

除了蘇繡,那個無端出現又消失的神秘小仵作,那個對侯榮起了震懾作用的大胡子背后的秘宗蟲爺,突然死亡的貴生以及畏罪自殺的大膀子,那個看起來甚是機靈的順子,還有戰戰兢兢說話總是藏頭露尾的甄有德,這所有人的背后,似乎都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她相信這一切都與覆舟案有關,可是,至今毫無頭緒,似一團亂麻無從下手。

她想,且將這團亂麻拋開去,一切還須從源頭開始,那便是海水之下的沉船,以及至今未能上岸的九具女尸。

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得想辦法讓女尸上岸要緊,否則真的如人們所說的那樣,當尸體被海魚啃食殆盡之后,一切都將消失。

海風吹來,似有清脆的鈴聲叮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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