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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圣手御匾

  • 登帝凰圖
  • 悶葫蘆絲
  • 8807字
  • 2025-06-11 17:31:35

太后的寢殿里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濃重的藥味混著血腥氣,沉甸甸地壓在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朽的淤泥。層層疊疊的錦緞帷幔垂著,隔絕了外界的聲息,也把寢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緩慢窒息著的牢籠。角落里巨大的鎏金鶴嘴香爐吐著稀薄的青煙,卻驅不散那股從病榻深處彌散出來的、衰敗內臟特有的腥臭。

沈銜玉跪在冰冷的金磚地上,膝蓋早已麻木。她微微垂著眼,視線落在眼前幾寸遠一塊污濁的暗紅——那是之前某個御醫慌亂中失手打翻的藥汁留下的痕跡,像一塊丑陋的胎記,死死印在這華貴殿堂的光潔表面。

她已在這里跪了整整兩個時辰。

從她被兩個粗壯的太監像拖死狗一樣從柴房拖到這里,按跪在殿中央開始,時間就像凝固的油脂,粘稠得令人窒息。

無數雙眼睛釘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來自侍立兩側、穿著各色品級官服的御醫們。有須發皆白、滿臉溝壑的老者,眼神渾濁卻帶著審視的銳利;也有正當壯年、保養得宜的中年人,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警惕和排斥。他們的目光像無數根冰冷的針,刺探著、衡量著這個突然被拖進來的、一身狼狽的年輕女子。不屑、懷疑、甚至是隱隱的敵意,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牢牢罩住。

更深處,龍涎香都無法完全掩蓋的腐爛氣味源頭——那張巨大的紫檀木雕鳳穿牡丹拔步床上,層層疊疊的明黃色帳幔后,偶爾泄出幾聲極其微弱、如同破風箱般的痛苦呻吟。那是太后的聲音,每一次斷續的抽氣,都讓整個寢殿的空氣更加凝固幾分。

沈銜玉的指尖,隔著粗糙的囚衣布料,死死摳著袖口內里。那里,有她昨夜強行用那根染血的金簪尖角,刺破指尖,用血勉強勾畫下來的幾處關鍵穴位圖。膻中、氣海、神闕……還有那套剛剛解鎖的《金針術·卷二》里提到的幾處極其隱秘、用以短暫封閉痛覺、吊住心脈的暗穴。

那套知識如同烙印,刻在她腦子里,帶著冰冷的、非人間的精準感。可這些,在這群浸淫宮廷、自詡杏林泰斗的御醫面前,會是什么?是妖法?是邪術?還是……她通往沉塘或者火刑架的催命符?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刻都像在滾油上煎熬。

終于,當角落里那座掐絲琺瑯西洋自鳴鐘發出沉悶的“鐺”的一聲報時音時,死寂被打破了。

“皇上駕到——!”

太監尖利的通傳聲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靜。

明黃色的龍袍帶著一股沉重的威壓卷入殿內。年輕的皇帝面沉似水,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眼神掃過地上跪著的沈銜玉時,沒有任何波瀾,只有冰冷的審視,如同看一件死物。他身后跟著的,正是謝臨。

謝臨一身玄黑色勁裝,腰佩長劍,似乎剛從宮外趕來,身上還帶著一絲清寒的夜氣。他面色比昨日更加冷峻,薄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目光只在沈銜玉身上停頓了不足一息,便冷漠地移開,仿佛從未見過這個昨夜讓他嘔血、此刻卑微跪地的女人。但那眼底深處,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波瀾,還是被沈銜玉捕捉到了。那不是關切,更像是……一種帶著厭煩和審視的確認。

“如何?”皇帝的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雷霆之怒,問向跪在最前方的太醫院院判,一個須發皆白、官袍前襟已被冷汗浸濕一片的老者。

院判林太醫重重叩首,額頭撞擊金磚的聲音在死寂的殿內格外清晰。

“陛下!臣等……臣等無能!”老院判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滿是絕望,“太后娘娘……腸癰潰破,毒膿已入腹……藥石罔效,恐……恐只在旦夕之間了!”

“廢物!”皇帝猛地一揮袖,帶起的風刮過沈銜玉的臉頰,“一群廢物!太醫院養著你們何用!”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滿殿的御醫霎時跪倒一片,磕頭如搗蒜,額頭撞擊地面的“咚咚”聲此起彼伏。

皇帝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目光再次落到沈銜玉身上,那眼神冰冷刺骨,帶著最后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你說!謝卿舉薦的此女,當真有剖腹之能?”

所有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針,再次狠狠刺向沈銜玉。

謝臨站在皇帝身側稍后的位置,身形挺拔如松,面無表情,仿佛昨夜那個心口劇痛嘔血的人根本不是他。他的沉默,像一塊沉重的磨盤,壓在沈銜玉背上。

沈銜玉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濃重的腐敗氣息嗆得她喉頭發苦。她緩緩抬起頭,目光沒有看皇帝,也沒有看謝臨,而是越過眾人,直直地投向那明黃色帳幔深處,仿佛要穿透那些昂貴的布料,看到那個正在痛苦中掙扎的生命。

“臣女不敢妄言。”她的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殿內,每一個字都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但太后娘娘之癥,確為‘腸癰潰膿,毒入膏肓’。”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或驚愕或鄙夷的御醫面孔,最后落回帳幔。

“若不剖開腹部,引膿清毒,縫合潰破之處……娘娘,絕無生機。”

“荒謬!”一個年輕的御醫終于忍不住,抬起頭厲聲呵斥,“開膛破肚?聞所未聞!此乃大逆不道!妖言惑眾!陛下,此女分明是……”

“閉嘴!”皇帝一聲厲喝,打斷了他的話。皇帝的目光死死鎖在沈銜玉臉上,那里面翻涌著風暴,“你有幾分把握?”

沈銜玉再次叩首,額頭貼在冰冷刺骨的金磚上。

“臣女……愿以性命相搏!”她一字一頓,“若救不回太后,臣女甘愿受千刀萬剮之刑!”

“好!”皇帝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就讓你一試!但若太后有絲毫差池,朕必誅你九族!”

“陛下!”謝臨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冷硬,“此術兇險異常,姑母鳳體……”

“謝卿!”皇帝猛地轉頭,眼神凌厲,“你既舉薦了她,此刻又待如何?朕的母后,難道就任由這群庸醫拖死嗎?!”

謝臨喉結滾動了一下,終究垂下眼簾,不再言語。只是那按在腰間劍柄上的手,骨節捏得泛白,泄露了他內心的極不平靜。

“來人!”皇帝不再看任何人,厲聲下令,“準備!給她所要的一切用具!”

“陛下!萬萬不可啊!”林院判老淚縱橫,膝行上前,“開膛破肚,此乃……此乃褻瀆鳳體!有違天和!恐惹神靈降罪啊陛下!”

“拖下去!”皇帝暴怒,“再有阻攔者,斬!”

幾個如狼似虎的侍衛立刻上前,將哀嚎的院判和幾個試圖阻攔的御醫強行拖了出去。殿內瞬間安靜得只剩下太后帳中那越來越微弱的呻吟和眾人粗重的呼吸。

沈銜玉緩緩站起身,長時間跪地的膝蓋一陣鉆心的酸麻,她踉蹌了一下才穩住身形。她走到殿中央,無視那些或驚懼或怨毒的目光,開始冷靜地吩咐:

“要最烈的燒酒,十壇。”

“最干凈的白棉布,煮沸后晾干備用。”

“最細的繡花針,十枚以上,用烈酒反復擦拭。”

“最堅韌的桑皮線,同樣煮過。”

“要燒得最旺的炭火盆,兩個。”

“還要一把匕首——要薄,要利,要快。同樣用酒洗過,在火上燎過。”

她的要求清晰、冷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太監宮女們慌忙奔走準備。

很快,東西備齊了。

十壇燒酒被拍開泥封,濃烈刺鼻的酒氣瞬間壓過了殿內的藥味和血腥。煮沸過的白棉布散發著微弱的蒸汽。細針和桑皮線浸在酒碗里。炭火盆燒得通紅,跳躍的火苗舔舐著空氣。一把寒光閃閃、巴掌長的薄刃匕首,被一個臉色慘白的小太監顫抖著捧了上來,刀刃在火光下流動著冰冷的光澤。

沈銜玉走到盛滿烈酒的大銅盆前,仔細地清洗雙手,每一根手指,每一道指甲縫,都搓洗得發紅。她用沸煮過的白布擦干手,拿起一枚細針,在火上灼燒針尖,然后小心翼翼地穿入桑皮線。她的動作一絲不茍,神情專注到近乎虔誠,仿佛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那枚玄鳥印的輪廓,正隔著薄薄的皮膚,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越來越清晰的灼熱感。

“掀開帳幔。”她沉聲道。

兩個強壯的宮女顫抖著上前,緩緩掀開那厚重的明黃色帳幔。

太后的面容露了出來。

那張曾經母儀天下的臉,此刻蠟黃枯槁,深深凹陷下去,顴骨高高凸起,如同蒙著一層死氣。嘴唇干裂發紫,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伴隨著喉間“嗬嗬”的痰音。她雙目緊閉,眼窩深陷,汗水浸濕了花白的鬢發,黏在額頭上。明黃色的寢衣被解開,露出下腹——那里腫脹得如同懷胎七月,皮膚緊繃,透出一種不祥的暗紫色,輕輕一觸,便能感覺到皮下的波動和灼人的高溫。

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

幾個年輕的御醫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扭過頭去,胃里一陣翻騰。

沈銜玉的眼神卻異常平靜。她走到床邊,拿起另一塊浸滿烈酒的白布,開始仔細擦拭太后腫脹的下腹皮膚。酒精的刺激讓太后在昏迷中發出一聲短促痛苦的呻吟。

“按住娘娘的四肢。”沈銜玉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無論發生什么,不許松手。”

四個健壯的嬤嬤立刻上前,死死按住了太后的手腳。

沈銜玉拿起那柄薄刃匕首,刀身在炭火的映照下,冷得像一泓凝結的月光。她看向皇帝和謝臨。

皇帝臉色鐵青,緊抿著唇,死死盯著她的手。謝臨站在皇帝身后一步之遙,他的目光同樣鎖在沈銜玉手中的刀上,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難以置信的驚悸,有本能的厭惡排斥,更深處,似乎還潛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強行壓抑的驚疑和……一絲動搖?他握劍的手青筋暴起,指節捏得咔咔作響。

沈銜玉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

下一刻,鋒利的刀尖,毫不猶豫地刺入太后那腫脹得發亮的、暗紫色的下腹皮膚!

噗嗤!

清晰的皮肉割裂聲,在死寂的殿內如同驚雷炸響!

“呃——!”太后猛地挺起上半身,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劇烈地彈動掙扎起來!按住她的四個嬤嬤用盡全力,才勉強將她壓制住!

一股濃稠、腥臭、黃綠混雜著黑紅血絲的膿液,如同潰堤的洪水,猛地從那道寸許長的刀口中噴涌而出!

惡臭瞬間彌漫整個寢殿,比之前濃烈百倍!幾個年輕的御醫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皇帝臉色煞白,猛地后退一步,幾乎站立不穩。謝臨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他死死盯著那道噴涌著惡臭膿血的傷口,盯著沈銜玉那雙沾滿膿血卻依舊沉穩的手,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

沈銜玉卻像是完全沒有聞到那可怕的惡臭。她的動作快如閃電!右手匕首精準地在那道口子上再次一劃,將切口擴大!左手早已準備好的、浸透了烈酒的白布,狠狠地壓上去,用力擠壓著腫脹的腹部!

噗!噗!噗!

更多的、更濃稠的膿血如同腐爛的果漿,被強行擠壓出來,汩汩流淌,瞬間浸透了床褥,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光潔的金磚地上,匯聚成一小灘令人作嘔的粘稠液體。

太后在劇痛中瘋狂地扭動、嘶嚎,聲音凄厲絕望。

沈銜玉扔掉沾滿膿污的白布,拿起一根穿著桑皮線的細針。她的右手快得幾乎看不清動作!針尖如同有了生命,精準地刺入太后腹部翻開的皮肉邊緣!

縫合!

她的手指穩定得如同磐石。針尖穿透皮肉,帶著桑皮線拉緊,打結,剪斷線頭。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冰冷而殘酷的韻律感。每一針下去,都伴隨著太后身體劇烈的抽搐和更凄慘的嚎叫。

針、線、膿、血……在她翻飛的手指間交替。

額角的汗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滴進她濃密的睫毛里,又滾落到下巴,最后混入她衣襟上沾染的污血中。她的囚衣早已被汗水和飛濺的膿血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而倔強的輪廓。

掌心的玄鳥印,那灼熱感如同活物,順著她的手臂筋脈向上蔓延,直沖腦海。恍惚間,眼前那翻開的血肉、蠕動的腸管,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只有她能看見的微光。她下針的力道、角度、縫合的松緊,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引導著,精準到毫巔。

時間在痛苦和血腥中緩慢流逝。

當最后一道猙獰的傷口被細細密密的黑色桑皮線縫合完畢,打上一個牢固的外科結時,太后腹部的腫脹肉眼可見地消退下去,皮膚雖然依舊蒼白,卻不再是那種可怕的暗紫色。

殿內,只剩下太后微弱、但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聲,以及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輕響。

滿地的膿血污穢,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沈銜玉放下針線,拿起最后一塊干凈的、浸滿烈酒的白布,小心地擦拭著太后腹部的傷口和周圍皮膚。她的動作輕柔了許多,帶著一種近乎疲憊的專注。

做完這一切,她才緩緩直起身。

汗水幾乎將她的頭發全部打濕,一綹綹地貼在臉頰和脖頸上。臉色蒼白得如同金紙,嘴唇因為失血和巨大的體力精神消耗而毫無血色,微微顫抖著。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如同淬煉過的寒星,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冰冷的平靜。

她看向皇帝,聲音嘶啞得幾乎發不出聲:“娘娘的命……暫時保住了。但后續需……需精心調養,以防……感染復發……”

皇帝死死地盯著床上呼吸平穩的太后,又緩緩移開目光,看向地上那灘惡臭的膿血,最后,他的視線落在了沈銜玉身上。那眼神里,翻騰著驚濤駭浪般的復雜情緒——劫后余生的狂喜、對那血腥場景的余悸、還有深深的、無法言喻的震撼!

“傳旨!”皇帝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沈氏銜玉,妙手回春,剖腹救駕,挽太后鳳體于垂危!乃天賜圣手!賜——‘圣手御匾’!即日懸掛其居所!另,賜黃金千兩,錦緞百匹,良田百頃!”

“圣手御匾”四個字,如同驚雷,在死寂的殿內炸響!

那幾個尚留在殿內、臉色慘白的御醫,此刻看向沈銜玉的目光,徹底變了!恐懼、敬畏、難以置信、還有深深的、無法掩飾的嫉妒,交織在一起。圣手御匾!那是太醫院幾代人夢寐以求的至高榮譽!如今,竟落在一個出身低賤、差點被沉塘的囚犯身上!

一個老太監慌忙領旨,幾乎是連滾爬爬地出去傳旨了。

沈銜玉身體晃了晃,強撐著沒有倒下。她再次緩緩跪下,聲音疲憊卻清晰:“臣女……謝陛下隆恩。”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掠過皇帝身側。

謝臨站在那里。

他依舊挺拔如松,玄衣墨發,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血腥救治與他毫無關系。但當沈銜玉的目光觸及他時,卻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再也無法掩飾的驚濤駭浪!

那是一種混雜著極致震撼和極度復雜情緒的眼神。

他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看著她囚衣上大片大片干涸發黑的血污,看著她那雙沾滿膿血此刻仍在微微顫抖的手……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那目光深處,有什么東西碎裂了。不再是純粹的冷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審視,而是……一種沉甸甸的、近乎疼痛的震動。

沈銜玉清晰地看到,他那雙總是冰封般的眸子里,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翻涌、掙扎,然后……有什么東西,無聲地坍塌了。一絲悔意,如同被強行剝開硬殼后露出的柔軟,極其細微,卻真實無比地浮現出來。

「檢測到目標:謝臨,目睹極端救贖行為,對過往認知產生劇烈顛覆……“悔”之悔悟值+50」

「目標首次出現“悔”情緒!解鎖特殊成就:“鐵石初融”」

「成就獎勵:《金針術·卷三》秘術(控毒篇)」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如同天籟,在沈銜玉疲憊欲死的精神世界里炸開!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龐大、都要精妙、帶著絲絲陰冷詭譎意味的毒理知識洪流,瞬間涌入她的腦海!《金針術·卷三》!控毒篇!以針御毒,殺人無形!

就在這時,掌心的灼熱感驟然飆升!

仿佛那枚沉寂的玄鳥印被這巨大的悔悟值和卷三秘術的解鎖徹底激活!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從掌心竄出,順著她的手臂血脈急速奔涌,直沖心臟!

“唔!”沈銜玉悶哼一聲,只覺得心口如同被烙鐵燙過,渾身氣血翻騰!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那灼熱感幾乎要將她的骨頭都熔穿!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難以言喻的威嚴感,仿佛來自遠古洪荒,從她身體深處彌漫開來,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卻讓她周圍幾步之內的空氣都瞬間凝滯了一下。

皇帝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微微皺眉看向她。

就連眼神復雜、正處于巨大情緒波動中的謝臨,也猛地抬眼,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在她身上,帶著一絲驚疑不定!

“你……”謝臨下意識地開口,聲音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我無事。”沈銜玉強行壓下心口的灼熱和翻騰的氣血,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冰冷,“只是……太累了。”

她再次低下頭,避開所有人的目光。汗水順著她低垂的睫毛滴落,砸在冰冷的地磚上,洇開一小點深色的水痕。就在她低頭掩飾的瞬間,她清晰地看到,自己攥緊的左拳指縫間,那枚九首玄鳥的血色圖騰,正透過囚衣粗糙的布料,隱隱地透出微弱的、幾乎不可察覺的赤紅光芒!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那光芒深處,緩緩蘇醒。

皇帝看著地上狼狽不堪卻又莫名透出一股沉靜力量的女子,再看看床上呼吸平穩的太后,眼中最后一絲疑慮也終于散去,被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取代。

“來人!”皇帝的聲音緩和了許多,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送沈……送沈圣手回……回侯府休息!務必好生照料!”

侯府!

這兩個字如同燒紅的鐵塊,燙得沈銜玉心口一縮。

兩個宮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想要攙扶她。

“不必。”沈銜玉自己撐著冰冷的地磚,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拒絕了攙扶,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卻異常堅定。她挺直了那單薄的脊梁,一步步走向殿門。囚衣染血,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像一株被狂風暴雨摧殘過、卻依舊倔強挺立的殘荷。

經過謝臨身邊時,她沒有看他。

謝臨的目光卻如同被釘住一般,緊緊追隨著她踉蹌卻倔強的背影。她囚衣上那大片暗紅的血污,她額角滑落的汗珠,她微微顫抖卻不肯彎曲的脊梁……每一個細節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眼底,燙在他的心上。那冰冷的、高高筑起的壁壘,終于被這殘酷的救贖、這卑微的倔強、這無聲的控訴,硬生生撕裂了一道猙獰的口子!

悔意,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間纏繞住了他強健的心臟,越收越緊。

他看著她消失在殿門外那刺眼的天光中,仿佛有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也隨著她的離去,被硬生生從心底抽走。

沈銜玉一步一步走出那壓抑血腥的寢殿。外面刺目的陽光讓她眼前一陣發黑,幾乎站立不穩。兩個太監一左一右,態度卻早已從之前的粗魯拖拽變成了小心翼翼的虛扶。

“圣手您慢點……”

“仔細腳下……”

諂媚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沈銜玉只覺得異常煩躁。她只想找個地方躺下,讓這幾乎撕裂靈魂的疲憊和掌中那越來越灼熱的印記安靜下來。

然而,剛走到通往宮門的夾道,一個頎長冷硬的身影,如同等待獵物的孤狼,擋住了她的去路。

謝臨。

他不知何時已先一步出來,獨自一人站在夾道的陰影里。陽光被他高大的身形切割成破碎的光斑,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勾勒出冷硬的線條。他背對著宮門方向,目光沉沉地落在沈銜玉蒼白疲憊的臉上,深邃的眼眸里像是攪動著化不開的濃墨。

沈銜玉腳步一頓,心臟下意識地一緊。掌心的灼熱感似乎也隨著他的出現而加劇了幾分。她微微蹙眉,強壓下身體的不適和心底翻涌的復雜情緒,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是純粹的冰冷審視,卻比之前更加復雜難辨。里面翻涌著風暴過后的余悸,沉淀著沉重的、幾乎化為實質的探究,還有一絲……沈銜玉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類似掙扎的東西。

「檢測到目標:謝臨,情緒持續劇烈波動……“悔”之悔悟值持續累積中……」

「累計:+5……+3……+2……」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背景雜音在她腦中盤旋。

兩人在狹窄的宮墻夾道中相對而立。空氣仿佛凝滯了,只有風吹過宮墻縫隙發出的嗚咽聲。

“你……”謝臨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視線掃過沈銜玉囚衣上大片干涸發黑的血跡,落在她毫無血色的唇上,“那刀法……跟誰學的?”他的問題直白而銳利,帶著慣有的掌控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沈銜玉心頭冷笑。到了此刻,他依舊在懷疑,在審視。她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重要嗎,侯爺?”她的聲音依舊嘶啞,疲憊感濃重,“重要的是,我救了太后。您姑母的命,暫時保住了。您舉薦我的‘功勞’,也到手了。至于我……”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極其疲憊的、沒有絲毫溫度的笑容,“不過是您棋盤上,一顆剛被用掉的、帶血的棋子罷了。”

“棋子”二字,她咬得極輕,卻像兩把淬毒的冰錐,狠狠扎向謝臨。

謝臨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冷硬,下頜線條繃緊如刀鋒。他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緊鎖著她,里面的風暴似乎更盛了幾分。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帶來的壓迫感驟然增強,幾乎將沈銜玉完全籠罩在他投下的陰影里。

“沈銜玉,”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危險的磁性,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磨出來的,“不要以為你救了太后,就有了什么籌碼。”他的目光掃過她蒼白脆弱的臉,掠過她囚衣上刺目的污跡,最終停留在她那雙依舊倔強、亮得驚人的眼睛上,“昨夜柴房之事……”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又似乎在強行壓抑著什么。

“我姑母若安然無恙,過往種種……”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仿佛說出后面的話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本侯……可以暫不追究。”

“暫不追究?”沈銜玉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荒謬的笑話。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著巨大的疲憊感猛地沖上頭頂,讓她眼前又是一陣發黑。她強撐著站穩,迎著他近在咫尺、壓迫感十足的目光,毫不退縮地反問回去,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拔高,帶著一絲尖銳的顫抖:

“侯爺打算追究我什么?追究我不該在您的婚床上撕了那身染血的嫁衣?還是不該在您的心口上……留下還債的戳記?”

“沈銜玉!”謝臨臉色驟變,一聲厲喝,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大得驚人,像鐵鉗般箍住她纖細的腕骨,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劇痛瞬間傳來!

沈銜玉悶哼一聲,身體因為劇痛和虛弱晃了一下。然而,就在謝臨的手指觸碰到她腕間皮膚的剎那——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洪流,猛地從她左掌心那枚九首玄鳥印處爆發出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如同沉寂的火山被徹底點燃!

滾燙的熱流瞬間席卷全身!那灼熱感不再是沿著筋脈蔓延,而是像無形的火焰,從內而外地焚燒著她的血肉!她的身體猛地一顫,幾乎站立不住,眼前瞬間被一片刺目的紅光覆蓋!恍惚間,她仿佛聽到了一聲來自遠古洪荒的、威嚴而憤怒的鳥鳴!

“呃啊——!”

沈銜玉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起來!她的意識在灼熱的劇痛和那聲虛幻的鳥鳴沖擊下,瞬間變得模糊。

謝臨只覺得一股極其詭異、難以形容的灼熱感順著他抓握的手指猛地竄入手臂!那感覺滾燙無比,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仿佛來自更高生命層次的威嚴和排斥!他心頭劇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的戰栗瞬間攫住了他!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猛地松開了手!

蹬蹬蹬!

謝臨被那股無形的力量沖擊得連退三步,才勉強穩住身形!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剛剛抓握沈銜玉手腕的右手——那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灼痛感,仿佛真的被烈火燎過!

而失去了支撐的沈銜玉,身體如同斷線的木偶,軟軟地向前倒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冰冷堅硬的宮磚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只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穩穩地托住了沈銜玉向前傾倒的肩膀。

一個溫潤清朗,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在沈銜玉耳邊響起,如同玉石相擊:

“侯爺好大的威風。剛救回太后娘娘的圣手,便是如此對待的嗎?”

沈銜玉艱難地抬頭,模糊的視線里,映入一片清雅的竹青色衣袍下擺。順著衣袍向上,是一張俊逸非凡的臉。來人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歲,眉眼溫潤,鼻梁高挺,唇邊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氣質溫雅,如同春日暖陽下的一竿修竹。然而,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卻沉淀著與溫潤外表截然不同的、洞察世事的銳利光芒。

“三殿下?”謝臨穩住身形,看清來人,眉頭瞬間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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