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敲在侯府青瓦上,噼啪作響。書房內地龍燒得滾燙,鎮北侯謝臨指節卻凍得發青,死死攥著那封蓋有鳳紋火漆的信箋。太后陸氏的親筆,字字如刀:
“哀家病骨需沈氏金針續命,若三日內不見人歸府——”
“侯爺的北疆軍餉,戶部怕要‘再議’了?!?
喉間涌上鐵銹味。昨夜嘔血的灼痛還烙在心口,此刻又被這輕飄飄一頁紙壓得筋骨欲裂。他盯著信尾“陸”字鳳印,眼前閃過沈銜玉那雙淬毒的眼。那女人離府時甩下的冷笑,竟一語成讖。
“侯爺,”管家垂首立在陰影里,聲音發澀,“柳夫人說…庫房鑰匙不能給,這是祖宗規矩?!?
謝臨猛地將信紙拍在案上!紫檀木案面“咔”地裂開細紋。
“規矩?”他聲音淬冰,“去告訴她,太后的規矩,就是侯府的天!”
同一時辰,朱雀大街“濟世堂”后廂。
炭盆暖煙氤氳,沈銜玉指尖捏著一根三寸銀針,針尖懸在油燈焰心上緩緩轉動。火光映著她沉靜的側臉,針體逐漸泛起幽藍。
“小姐,”丫鬟春杏捧著賬本,聲音發顫,“侯府來人傳話,太后懿旨…要您回去?!?
銀針“嗡”地一聲輕鳴。
沈銜玉眼皮都沒抬,針尖精準刺入面前攤開的《脈經》插圖上某處穴位?!盎谖蛑?5”的冰提示音滑過腦?!x臨此刻的憤怒,正源源不斷化為她的醫術。
“告訴傳話的,”她拔出銀針,對著光看那點幽藍,“想讓我踏進侯府,讓謝臨親自拿休書來換?!?
春杏倒抽冷氣:“可太后…”
“太后要的是活神醫,不是侯府尸首。”沈銜玉指尖一彈,銀針釘入房梁,顫音不絕?!八x臨敢抗懿旨?”
話音未落,院門轟然撞響!
馬蹄踏碎冰碴聲驟停,一道裹著風雪的身影立在院中。玄黑大氅下是刺目的朱紅侯爵常服,謝臨臉色比檐下冰凌更冷。
“沈氏,”他聲音割破寒風,“跟本侯回府?!?
沈銜玉慢條斯理用帕子擦手,抬眼時,嘴角噙著冰渣似的笑:“侯爺是來送休書的?”
謝臨腮骨繃緊,右手按上腰間劍柄,拇指重重摩挲吞口獸首?!疤笠娔??!泵總€字都像從牙縫里碾出來,“莫要不知好歹。”
“哦?”沈銜玉緩步走到廊下,隔著一院風雪與他對視,“太后要見我,我便得搖尾乞憐回去?侯爺,”她忽然提高聲音,清凌凌砸向院外圍觀的街坊,“您那杯絕子酒,妾身可還記著呢!”
人群嘩然!
謝臨臉上血色瞬間褪盡。那夜合巹酒的恥辱、蘇婉的慘嚎、他莫名嘔出的血…無數碎片扎進腦海。系統提示音在沈銜玉腦中炸開:「目標屈辱感飆升!悔悟值+20!」
“你待如何?”他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聲音。
沈銜玉伸出三根手指,字字清晰:
“一,開中門,您親自背我回正院?!?
“二,掌府中饋之權,今日交割。”
“三,”她盯著他驟然收縮的瞳孔,“往后我晨昏定省,免了。”
風雪死寂。謝臨盯著那三根纖白手指,仿佛看到三條毒蛇纏上脖頸。中門背妻?那是迎正房大禮!免晨昏定???這是要騎到柳氏頭上!
“侯爺不應?”沈銜玉作勢轉身,“春杏,收拾細軟,咱們去京郊莊子上住著。太后的病…”
“——依你!”
謝臨的嘶吼劈開風雪。
鎮北侯府正門。
朱漆中門轟然洞開,露出內里驚惶張望的仆婦。謝臨在無數道目光中彎下脊背,玄黑大氅浸透了雪水。沈銜玉伏在他背上,素白指尖捏著一片剛摘的梅瓣,輕輕擱在他汗濕的鬢邊。
“侯爺心跳得真快,”她氣息拂過他耳際,“怕我?”
每一步都踩在謝臨的尊嚴上?!富谖蛑?3」「+2」「+5」…系統提示音在她腦中連綿如珠落。行至正院垂花門,柳氏帶著蘇婉和一眾姨娘攔在道中,臉色鐵青。
“侯爺!這成何體統!”柳氏手中佛珠幾乎捏碎。
謝臨腳步一頓。
沈銜玉指尖忽地用力,掐住他肩胛骨一處穴位!劇痛閃電般竄遍全身,謝臨悶哼一聲,膝蓋發軟,差點栽倒。
“母親讓讓,”沈銜玉聲音帶笑,“您擋著侯爺盡孝的路了?!?
柳氏被那笑里的冷意激得一退。謝臨趁機咬牙,背著人徑直穿過垂花門,將柳氏淬毒的目光和蘇婉泫然欲泣的臉甩在身后。
正院廳堂。
鑲金楠木對牌、沉甸甸的銅鑰串、厚如磚塊的賬冊堆滿紫檀案幾。沈銜玉端坐主位,慢條斯理翻著最上面一本。
“天啟十八年臘月,炭例:正院銀霜炭一千斤?!彼讣鈩澾^墨字,“可我昨日查庫,只余三百斤陳年黑炭。柳夫人,”她抬眼看向下首面皮抽搐的柳氏,“剩下七百斤…是燒給祖宗暖墳了?”
滿堂死寂。幾個管事的婆子腿肚子打顫。
柳氏強笑:“去年冬格外冷,各房多分了…”
“各房?”沈銜玉“啪”地甩出另一本賬,“您次子謝瑜院中支取記錄,臘月炭例…兩千斤?”她輕笑,“二少爺的院子,是砌在火山口了?”
哄笑聲從門外傳來——不知何時,院中已擠滿探頭探腦的粗使下人!
柳氏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沒了,佛珠串“嘩啦”散落一地。
沈銜玉不再看她,目光掃過堂下噤若寒蟬的姨娘們:“即日起,侯府改三條規矩?!?
聲音不高,卻如冰錐墜地:
“一,廢晨昏定省。諸位想睡到日上三竿,隨你們高興?!?
姨娘們愕然抬頭。
“二,月銀改績效。”她拿起一塊對牌掂了掂,“管事的,差事辦得好,月錢翻倍。偷奸?;岳锇峭獾摹彼抗馑朴腥魺o掠過柳氏,“全家發賣北疆為奴。”
幾個柳氏的心腹管事噗通跪倒!
“三,”沈銜玉看向門外,“凡舉報告發貪墨,查實者,賞贓銀三成?!?
“轟——!”
院中徹底炸開!仆婦小廝眼里的畏懼瞬間被貪婪點燃!
“小姐!”春杏突然捧著個錦盒小跑進來,神色驚惶,“周姨娘…悄悄塞給奴婢的…”
沈銜玉打開盒蓋。里面沒有珠玉,只有一疊泛黃的舊契并幾封密信。她展開最上面一封,眉梢微挑——竟是柳氏與戶部小吏勾結,篡改沈家田產魚鱗圖的鐵證!另一張,則是柳氏次子謝瑜在賭坊欠下萬兩巨債的押票。
「支線任務:瓦解柳氏黨羽完成度50%。獎勵:玄鳥印空間擴展(十尺見方)」系統提示音響起。
沈銜玉合上錦盒,看向角落。周姨娘飛快低下頭,手卻死死攥著帕子,指節發白。
“周姨娘,”沈銜玉忽然開口,“庫房鑰匙既是你管著的,明日帶人重新盤賬。虧空多少…”她目光轉向面無人色的柳氏,“就從柳夫人的‘體己’里扣?!?
“你休想!”柳氏尖叫起身。
“哦?”沈銜玉指尖捻起一根金針,“柳夫人肝火太旺,不如我給您扎一針…祛祛邪毒?”針尖幽藍寒光一閃。
柳氏喉嚨里“咯”一聲,直挺挺向后栽倒!
夜沉如墨。松濤院西廂暖閣。
沈銜玉指尖拂過玄鳥印空間里新出現的十尺空地。意識微動,從濟世堂帶來的幾株珍稀藥苗已移栽進去,嫩葉在虛無中舒展。
“小姐,”春杏掀簾進來,壓低聲音,“周姨娘求見,說是…有緊要事?!?
沈銜玉抬眼。周姨娘裹著灰鼠皮斗篷溜進來,一進門便跪倒在地。
“夫人救命!”她聲音發顫,“柳氏醒了,發狠說要弄死婢妾!說…說當年老爺的死…”她猛地住口,驚恐四顧。
沈銜玉眸底寒光乍現:“說下去?!?
周姨娘膝行幾步,湊近低語:“老爺押送的那批軍械,是柳氏娘家兄弟…做了手腳!那批貨根本是空箱填的沙土!柳氏怕老爺回京告發,才勾結戶部的人,在老爺入獄后…偽造了通敵書信!”
燭火爆開一朵燈花。
沈銜玉靜靜坐著,指尖金針不知何時已捏在手中。針尖一點幽藍,映著她眼底翻涌的血色。前世父親懸在梁上青紫的臉,弟弟泡脹的尸身…原來根子在這里!
「主線任務:絕戶血仇開啟。目標:柳氏全族。獎勵:玄鳥印解鎖瘟疫模塊(初級)」
冰冷的系統提示,像喪鐘敲響。
“起來吧。”沈銜玉聲音聽不出情緒,“明日,你親自去戶部尋一個叫王胥的書辦…”
她聲音漸低,周姨娘聽得兩眼放光。
三日后,慈寧宮。
藥香混著地龍暖氣,太后陸氏斜倚在鳳榻上,面色依舊蒼白,眼神卻銳利如鷹。她看著沈銜玉收針,腕間玉鐲在宮燈下流轉溫潤光澤。
“哀家這條命,是你搶回來的?!碧舐曇羯硢。耙钨p賜?”
沈銜玉垂首:“臣婦只求一事?!?
“講?!?
“求太后賜臣婦…行醫救人之權?!鄙蜚曈裉а?,目光清澈堅定,“無論貴賤男女,無論內宅市井?!?
太后凝視她良久,忽然笑了一聲:“沈家丫頭,你可知這‘權’字后面,壓著多少尸骨?”她緩緩抬手,腕上一只古樸的赤金鐲滑落,露出內壁一圈細密如鱗的血色銘文。
“拿去吧?!碧髮㈣C子褪下,放在沈銜玉掌心。
鐲身觸手溫涼,卻在沈銜玉指尖碰到的剎那,驟然變得滾燙!她腦中玄鳥印空間猛地劇震,那只九首玄鳥虛影尖嘯盤旋!
「檢測到九黎玄鳥印載體(2/3)」
「空間融合中…解鎖新功能:帝凰威壓(初階)」
「警告:載體融合將引發血脈共鳴,請宿主…」
嗡——!
沈銜玉眼前猛地一黑!無數破碎畫面炸開:烈火焚燒的宮殿、玄鳥旗折斷在血泊、女人絕望的哭嚎…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扼住她喉嚨!
“呃!”
她踉蹌一步扶住案幾,喉間腥甜翻涌。
“怎么了?”太后皺眉。
沈銜玉死死攥住那滾燙的鐲子,強咽下血氣。玄鳥印空間里,新融入的赤金鐲正與她原有的白玉鐲緩緩嵌合,血色紋路蔓過接口。
“臣婦…只是想起家父?!彼讣馄M掌心,“他若知道臣婦得太后如此重賞,九泉之下,也當含笑?!?
太后深深看她一眼,不再追問。“三日后宮宴,皇帝要封你‘慧國夫人’?!彼掍h一轉,“侯府中饋,握穩了?”
“正要請太后賞個人。”沈銜玉順勢道,“戶部書辦王胥,為人剛正,恰可協理侯府田莊賬目…”
太后指尖敲了敲鳳榻扶手。一個眼神,角落陰影里無聲無息退下一個老太監。
“哀家知道了。”
當夜,侯府賬房。
燭火通明。周姨娘帶著王胥和幾個賬房先生埋頭清算。一箱箱陳年舊賬被抬出,灰塵在光柱中狂舞。
“找到了!”王胥突然抽出一本泛黃冊子,聲音發顫,“天啟十六年,北疆軍械押送副冊!上面有押運官沈大人親筆簽名!和兵部存檔的主冊…根本對不上!”
周姨娘奪過冊子,只掃一眼,便沖向沈銜玉所在的正院!
“夫人!鐵證!老爺清白的鐵證??!”
她哭喊著撲進院門,卻猛地僵在原地。
院內,謝臨正立在階下。月光照著他半邊臉,手中捏著一封剛從北疆送到的密信。信上朱砂勾畫的,正是“王胥”二字,后面跟著刺目批注:
“太后暗棋?!?
謝臨抬眼,目光越過狂喜的周姨娘,直直釘在廊下陰影里的沈銜玉身上。那眼神,像淬了毒的狼牙。
“沈銜玉,”他聲音壓著風暴,“你究竟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