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沃森眉頭一挑。
黎維痛得直冒冷汗,虛弱地應了一聲:
“遠古……印記。”
沃森語氣微變:
“能給我看看嗎?”
黎維猶豫片刻,將之遞給沃森。
“很好,”沃森端詳那枚刻印,很快將之遞還給黎維,“從雕刻的圖案來看,你這一枚舊印應該是‘米納爾星石’,但很可能是仿制品,因為一般的米納爾星石通常是星形或圓盤形的綠色滑石。”
“那些東西有什么功效?”黎維取回刻印,繼而追問。
“誰又能確切知道呢?不過一般認為,它們具有某種護身或防護的效力,就像十字架能夠驅趕吸血鬼一樣。但這些刻印可不是隨便刻幾個圖案就能產生效力的。類似于天主教或東正教中的祝圣儀式,神父會為十字架或圣像灑上圣水后,接著進行祈禱,請求上帝賦予其神圣的力量,使其成為真正的圣物。”
“同理,舊印也必須借助特定的儀式或手段來‘注魔’,才能激活那個符號所寓意的真正效力,而您手上的這一枚舊印……觸感格外異樣,顯然已經蘊含某種法力。”
“那么誰制作了這一枚舊印?”不久前他曾向另一個人問過類似的問題。
沃森停頓半晌,略作思索,接著作答:
“說法和記載有很多,并沒有一個真正可靠的答案,神秘史學家們認為這些石頭來自不復存在的史前大陸——米納爾,部分神秘學者認為這些石頭來自外太空,由降臨地球的外星種族所制作。而更激進的觀點則認為,這些印記并非人造,也非自然產物,而是由某些‘存在’親手在另一個次元雕刻而成,他們認為符號與其載體本身并無意義,真正賦予它們意義的是那些符號背后的‘存在’。”
講解完畢后,沃森語氣變得更加嚴肅:
“洛倫茲先生,請問你從哪里得到這枚舊印?”
黎維有些驚詫,隨后理所當然地回答:
“它是跟那封信一同寄來的,就放在同一個包裹里,你難道不清楚?”
沃森的神情頓時變得微妙,立即察覺到語句中的不協調。
他蹙起眉頭,緩緩搖頭:
“那封家書確實是我親手轉交出去的,這我記得非常清楚。而且,我只寄出了信件本身,換言之,你應當只收到一封薄信,自始至終都沒有什么包裹,更不應該有這么一枚舊印。”
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在車廂里蔓延開來。
那枚沉重的金屬刻印在此刻仿佛變得更加沉重,指尖上傳來的溫熱觸感就像是毒性物質的化學侵蝕一般,不斷滲入骨骼。
而黎維的視線黏在舊印的刻痕上,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無法掙脫。
如果一切正常,它就不應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
埃涅阿斯不過是眾神意志下的執行者,看似擁有選擇,實則每一步皆為神諭所引導,他所有的掙扎與猶豫都在神明的意料之中,不過只是一具傀儡罷了。
荒誕的狂想宛如無形之手再度扼住黎維的咽喉。
就在這一刻,他猛然意識到,從拆開那個包裹、指尖觸碰到那枚溫熱沉重的金屬印記時起,一切就已悄然改變,他的命運便已脫離掌控,被某種隱秘的力量裹挾著,沖進那無形卻激烈涌動的暗流之中,永遠也無法掙脫。
盡管那枚舊印曾在危急時刻救了他數次,令他免于陷入癲狂和扭曲。
但他們究竟是如何知道自己會需要這一枚舊印來庇護心智,進而對抗那些憎惡存在?
是提前做好了安排?
還是能夠預知未來?
這么做有什么好處?
那潛伏在幕后的勢力若真意圖援助他,又為何要暗中調包,甚至花費精力偽造出一封包裹?
那種精心構設的誤導,恰恰說明此舉并非出于善意或信任,而是某種更為復雜的布局。
他,或他們,絕不只是單純地在施以援手。
更可能的是,他們早已將自己納入某個漫長棋局的一環,從他最初觸碰那枚印記的那一刻起,一切便已按某種計劃緩緩展開,無法抗拒,也無處可逃。
并且——絕非只有他被牽涉其中。那些與他有所交集的人呢?
他的朋友、同學、親人……是否也已將淪為他們陰謀的犧牲品?
他們是否會被拖入血腥、癲狂乃至失去人性的無盡深淵?
黎維無法回答,腦海中一片嘈雜,狂亂的思緒如脫韁的野馬在恐懼與憤怒之間嘶吼。
為什么是他?
他的右手劇烈顫抖,幾乎要將那枚冰冷的金屬刻印生生捏碎。然而,回應他的只是皮膚崩裂、鮮血滲出的刺痛,而洛氏的鮮血開始從傷口滑向舊印。
是啊……
洛夫克拉夫特的血脈,因為這個?所以身邊的人都將招致不幸?
那份無法遏制的狂躁,如洪水般沖垮理性的堤壩,在心頭激起一種近乎惡念的沖動,劇烈起伏的胸膛仿佛下一瞬便將爆發出絕望的嘶吼。
而沃森搭上黎維的肩膀,有力的手掌將他的神志從荒謬的思緒拉回到同樣荒誕的現實。
他語氣愈發凝重,得出結論:
“看來有誰在暗中調包了信封——”
他的目光銳利地落在黎維臉上,繼續道:
“你還記得包裹上的寄送地址嗎?哪怕是一個特異的字母或一抹印跡,也可能至關重要。最好能回憶得盡量詳細一些,如果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也請一五一十告訴我。還有,原來的信封信紙沒有丟棄吧?”
他接著拋出幾個問題,同時不容置疑地作出決定:
“如果可以的話,請您把那間位于城郊的宅邸鑰匙交給我——我們必須換一條路線了。首先要做的,是親自上門回收那封信件。這一步至關重要,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會容許身份不明的第三方勢力在背后攪局,更不想被他們算計。”
沃森接著伸手朝著前座的女司機擺了個手勢,很快整輛車微微震顫起來。
引擎發出低沉的突突聲,不斷在金屬的齒輪中低聲咆哮。
當車輛正式駛上街道,鋪滿磚石的路面便毫不留情地將每一次顛簸與震動傳入車廂深處,那些沖擊也敲打著人的神經與心緒。
皮革座椅微微震動,窗外的景致一格一格地后退。
命運的骰子已經早已擲起,不斷地翻騰滾動著,終將扔出一個早已注定的結果。
“別灰心,我已經抓住一些蛛絲馬跡了,沒有誰能永遠躲在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