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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發狂

密大的醫務室靠近教學樓,位于附近一條樹蔭掩映的小徑旁,醫務室是個黑色石磚砌成的二層小樓,有一個閣樓和地下室,屋頂覆蓋著深色石板瓦。外墻覆著鮮綠爬山虎,有著一個維多利亞風格的三角小尖頂和斜坡屋頂。

里外的房間能聞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通向二樓的樓道旁能嗅到熏制的草藥干香,在走廊的墻上掛有過時的醫學插畫與人體構造圖。

穿過墻紙發黃的走廊,來到里頭的診療室,那里有一張病床和一副空置金屬床架,在病床的床頭掛有鑄鐵吊瓶架。

一架醫藥柜立在窗邊,內部存放著分類整齊的藥瓶,多為手寫標簽,大致上是奎寧、阿司匹林、碘酊、纈草酊這一類常規藥品。另有一些小柜子被妥善上鎖,顯然用于保管管制藥品。

右手邊有一張木質辦公桌椅,桌子上堆放病歷簿、鋼筆、鐘形聽診器和體溫計。

辦公桌旁還擺有一座邊角磨損的解剖人體模型,以及一個標本瓶陳列架,瓶子里灌滿福爾馬林,浮著某些怪異器官或畸形組織標本。

從診療室的左手邊的門往里走就是小病房,有兩到三張窄床,床頭有著簡陋的掛簾,角落立著一面三折屏風,床頭柜則擺放水壺和陶瓷水杯,而他現在就躺在其中的一張床上。

昨天下午自己還能坐在露臺看書,而現在只能躺在病床上發呆,真是令人感慨萬千。

黎維調整著額頭上的濕毛巾,百無聊賴地望著天花板上的抹灰橫梁。

同時斷斷續續地回憶剛才談話的內容——

“你現在體溫降下來了些。還覺得頭暈嗎?”

“我覺得已經恢復了……就是有些疲憊。”

“你脫水很嚴重,我讓護士弄了杯鹽糖水,慢慢喝,別急。”

“今天有九十多華氏度,確實悶得厲害……但你那間教室沒有陽光直照,按理說,不至于嚴重到脫水昏厥的熱射病范疇,你今天在戶外有劇烈運動嗎?還是說在外頭曬太久了?”

“不……沒有,我今天只是照常地上著三節課,而平時基本都待在陰涼處。”

“那你最近飲食和作息如何?”

“飲食還行,中午飽餐了一頓,作息……也還湊合吧……”

“什么叫還湊合?”

“我在東區的一家養老院兼職,哦,那家養老院的正規名稱應該叫皮博迪年長者之家,總之我可能睡眠少了些,每天差不多睡五個鐘,有時候可能會早點休息,能睡六個鐘。”

“你這樣明顯會影響到學業,長期這樣維持這樣的作息很容易出現精神衰弱或神經過勞,不要告訴我你白天全靠咖啡提神。”

“哦,那不至于,我其實覺得自己睡五個小時夠了,更何況我白天也會適當補覺。”

“別太勉強自己,身體是你的資本,別等到暈倒了才肯躺下,你不是蒸汽機,你只是一個血肉之軀,需要吃飯、睡覺、喝水,如果違背常規的生理習慣,到了最后終將得不償失。”

“是的,我知道了。”

“我希望你真正地聽進去,而不是簡單地敷衍我。”

“我向上帝發誓。”

瓦爾德隆醫生是一個很負責的人,他在檢查身體后接著追問自己是否有腸胃或心臟上的小毛病,并很快將安排自己到里面的小病房休息。

莫斯利護士則是一個溫柔熱情的女士,很快為他拿來一件干燥的備用襯衣、冷水面盆和濕毛巾,雖然不是很合身,但總比那件浸水似的衣服強,在冷敷和簡單擦身后,身體明顯舒適不少。

原先的上衣被拿去晾干,那枚發燙的刻印徽章則被他悄悄取出,塞進了新襯衣的衣袋里,黎維覺得此刻的自己必須要隨身攜帶著那枚刻印徽章。

至于他的公文包,則是請求塞訥伊小姐轉放到了主任辦公室,那位值得敬愛的小姐在之后向那幾位教務人員解釋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接著來醫務室探望自己,并跟自己交換了聯絡地址,留下了一份手寫的宿舍地址和信箱后禮貌地告別。

黎維在腦海中回想著剩余的對話,正是這些對話擊潰了他的意志:

“瓦爾德隆醫生,今天下午校園里有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嗎?”

“奇怪的事情?硬要說的話,奧恩圖書館看門人養的那兩條看門狗今天下午一直叫個不停,除此之外我也不清楚了。”

“這樣。”

“那你就先去休息,我不過多打擾了,莫斯利女士,請帶他進去吧。”

“等等,瓦爾德隆醫生,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

“你認識巴羅嗎?本尼迪克特·巴羅。”

“我想我沒有聽說過,莫斯利女士,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沒有。”

“我……不……沒什么……沒事了。”

“那么請你好好休息。”

“我領你進去吧,洛倫茲先生。”

他用濕毛巾蓋住面龐,毛巾濕潤冰涼,可壓根無法讓自己真正地冷靜下來。

那些殘缺破碎的記憶重新涌入腦海,他無法記清所有的細節,只能感受到夢中瀕死之人的痛苦與吶喊,

水珠從臉頰滑落,但那并不是他的淚,黎維不清楚自己還能否流淚,他覺得自己的內心流血,不斷地流逝著鮮活的生命力,在最后,他將變成一具彷徨若失的空殼。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黎維掀開毛巾,從病榻上緩緩起身,接著走到房間里頭那隱蔽的角落,右手握拳,面目猙獰地砸向那面墻。

墻壁的低沉悶響不斷帶來真實的刺痛,似乎只有骨肉的苦痛才能讓他找回真正的自我。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這么一個活人為何會被所有人遺忘?所有人都他媽的瘋了!還是說只有我自己瘋了?我很清醒!我沒有瘋!骰子是真的!賭局是真的!巴羅是真的!可那個錯亂的時空是真的嗎?“他”是真的嗎?那個次元是真的嗎?“裂境”是真的嗎?我真的清醒理智嗎?我不理智嗎?我不清醒嗎?我在夢中嗎?這一切的問題出自哪里?這一切的答案出自哪里?厄運?窗外?好運?兩個骰子?三個骰子?沃爾特·沃森?洛夫克拉夫特家族?詛咒血脈?家族災厄?那一封信封?那一塊刻印?答案是什么?問題是什么?我唯一所知什么?我真的一無所知嗎?

每一次錘擊都伴隨著骨骼的震顫和皮肉的撕裂,血絲迅速浸透指節,順著手背蜿蜒流下。拳頭上的皮膚已經開裂,指節腫脹破裂,裸露的皮肉與冰冷粗糙的墻面摩擦出鮮紅的血痕。

他沉默地扶著墻壁。

可到最后,等到拳頭上的鈍痛消退之后,他就連這一份痛苦也終究失去,只留下一副滿目瘡痍的心智。

他已經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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