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楚海的拒絕如同淬火的鋼鐵，沒有一絲回旋的余地。

拒絕江白，并非出于不信任，而是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感像冰冷的鎖鏈，緊緊束縛著他。

“江老師，”

楚海轉過身，目光復雜地看向江白，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道：

“冥炁之害，蝕骨腐心。我楚家與其打交道，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恐怖。

一旦釋放，哪怕一絲泄露，引發的連鎖反應足以讓這方圓百里化為死域。

我楚海擔不起這個罪責，光變區的萬千生靈更承受不起這個萬一！”

他深吸一口氣，銳利的眼神直視江白：

“我信你江白為人，信你非信口開河之輩。

但此事，關乎存亡，非是兒戲。

這份風險，我賭不起，楚家更賭不起！”

江白迎向楚海的目光，那眼神中的沉重與決絕，他看得分明。

他理解楚海的立場，一個家族的掌舵者，守護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沒有爭辯，只是微微頷首，表示聽到了這份拒絕。

空氣再次陷入凝滯。

只剩下容器內那粘稠冥炁，無聲翻滾帶來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江白垂下眼簾。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指節。

大腦在飛速運轉。

排除掉“取出”這個死路，還有什么縫隙可以鉆？

胡烈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額角滲出冷汗。

他既怕江白再提出，什么驚世駭俗的想法惹怒楚海。

斷了所有后路，又隱隱期盼著這個屢創奇跡的年輕人，真能想出什么妙招。

他不安地搓著手，目光在江白，和那恐怖的冥炁立方體之間來回逡巡。

片刻，江白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仿佛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縷微弱的希望。

“楚先生，”

他再次開口，聲音比之前更加沉穩，說道：

“既然‘取出’冥炁風險過大，絕不可行……那么，我們是否可以換個思路？”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確保楚海的注意力完全集中，說道：

“您無法將冥炁釋放出來，這點我完全理解，也認同。

那么，反過來呢？是否有可能，把其他東西……安全地放進去？”

“放進去？”

楚海眉峰微挑，這個轉折確實出乎意料。

他眼中的審視并未減少。

但之前那種面對“釋放”提議時的絕對排斥感，稍稍淡去了一絲。

“江老師是想做個實驗？

看看其他物品在純冥炁環境中的反應？”

他踱了兩步，手習慣性地摸了摸下巴，說道：

“這個……倒是在可控范圍內。

只要確保投放和回收過程絕對密閉，風險相對小得多。

說說看，你想放什么進去測試？”

楚海的目光帶著探究，等待著江白的答案。

廠房內的空氣似乎也因這個“相對安全”的提議而松動了一絲。

江白沒有立刻回答。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如同凝固深淵般的黑色立方體。

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毀滅性力量。

以及身邊“新我”那近乎沸騰的渴望。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迅速成型，并且無比清晰。

他需要驗證！

驗證那個深藏心底、關乎他自身最大秘密的猜想！

他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在汲取勇氣。

然后，他轉過頭，目光平靜地迎上楚海和胡烈詢問的視線，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是我。”

“……”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楚海臉上的探究瞬間凍結，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他像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身體猛地一震。

甚至下意識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失聲道：“什么？！”

他的手幾乎是本能地抬起，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

直接探向江白的額頭，想確認他是否在發高燒說胡話。

“江白！你……你沒事吧？！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江白！你瘋了！！”

胡烈的反應更為激烈，他幾乎是撲了過來。

雙手死死抓住江白的胳膊。

力道之大讓江白都微微皺眉。

胡烈的臉色煞白，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震驚而變得尖利扭曲，說道：

“那是冥炁！高純度、液態化的冥炁！不是外面的空氣！

你進去？你進去連一秒鐘都撐不住！

你的光力會被瞬間侵蝕殆盡，然后被污染，徹底成為污染源！

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這跟自殺有什么區別？！

你清醒一點！”

他拼命搖晃著江白的胳膊，仿佛想把他從“噩夢”中搖醒。

面對兩人劇烈的反應，江白的神色卻異常平靜。

甚至平靜得有些詭異。

他任由胡烈抓著自己，目光堅定地看向楚海。

再次清晰地重復：“楚先生，胡師，我沒有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我想親自進去一趟。”

他輕輕但堅定地撥開胡烈抓得死緊的手。

向前一步，更靠近楚海，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邏輯，道：

“從純粹的技術操作角度來講，在不破壞容器完整性和力場的前提下。

通過專用的密閉通道，將一個‘物體’——

或者說一個人——

安全地送入容器內部，并在之后安全地回收出來。

這在楚家的技術體系里，是可行的，對吧？

我剛剛觀察過，你們的管道系統有備用接口，和緊急維護通道的設計。”

楚海被江白這極端冷靜的分析噎住了。

他臉上的震驚尚未完全褪去，眉頭緊鎖成深深的溝壑。

眼神在江白冷靜到可怕的臉龐，和胡烈驚駭欲絕的表情之間來回掃視。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聲音干澀，帶著巨大的困惑和遲疑，道：

“技術上……是…是可行的。

我們有最高級別的防護隔離艙和轉移通道。

理論上可以做到絕對密閉的投放和回收……但是——！”

楚海猛地加重了語氣。

那個“但是”后面蘊含著滔天的恐懼和不解，道：

“但是江白！技術可行不等于結果安全！

那容器里面是什么？是純粹的、濃縮的死亡！

任何生物、任何能量防護。

在那種環境下都脆弱得像一張紙！

你進去的唯一結果就是被徹底吞噬、湮滅！

這根本不是技術問題，這是物理法則！

是生命禁區！你告訴我，你進去的目的是什么？！去送死嗎？！”

江白看著楚海眼中幾乎噴薄而出的驚怒和擔憂。

又看了看旁邊胡烈絕望的眼神。

“目的？”江白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兩人心上，

“我需要驗證一些事情。一些……只有我自己才能驗證的事情。”

他沒有解釋更多，目光再次投向那令人心悸的黑暗深淵，眼神深處仿佛有幽火在燃燒。

“技術上行得通，這就夠了。至于里面的東西……”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我會處理。”

他最后說道，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這平靜的態度，與他提出的瘋狂要求，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反差。

廠房內，只剩下那黑色立方體中冥炁無聲的翻滾。

以及胡烈粗重的喘息和楚海沉重的沉默。

楚海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他盯著江白，眼神銳利如刀。

仿佛要剖開他的大腦看清真實想法。

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很安靜。

“江白。”楚海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說道：

“讓我答應這種……近乎自殺的要求？可以。但你得先告訴我，為什么你要這樣做？

理由是什么？

你必須說服我。

否則，不行！”

一旁的胡烈也屏住了呼吸，不再勸阻，只是緊緊盯著江白。

他知道，江白接下來的話，將是關鍵。

江白迎上兩人的目光，神色異常鄭重。

“楚先生，胡師，告訴你們沒關系。但，”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說道：

“這涉及到我的秘密。一個絕不能外傳的秘密。

我需要你們以人格擔保，替我守住它。”

楚海和胡烈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

這小子身上，藏著什么驚天動地的東西？

楚海率先點頭，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我楚海以家主之名起誓，今日所見所聞，絕不泄露半分。你大可放心。”

胡烈也立刻道：“江白，我的嘴嚴得很！你的秘密，爛在我肚子里！”

江白微微頷首。胡師他信得過，這話主要是說給楚海聽的。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不高，卻像驚雷炸響在兩人耳邊：

“我的秘密是……我擁有一種特殊能力。”

江白直視著楚海的眼睛，說道：“我可以吞噬冥炁。直接吞噬。它們不會傷害我，不會污染我。”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楚海臉上的從容瞬間凝固，瞳孔急劇收縮，整個人像被釘在了原地。

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吞噬冥炁？

這簡直顛覆了他畢生對冥炁的認知！

這怎么可能？！

要是換做個普通人，不得直接變成污染源了？

胡烈更是“啊”地低呼出聲，眼睛瞪得滾圓，身體晃了一下。

雖然他進過戰場，見過世面。

但對劉白所說的話，還是難以置信！

下意識扶住旁邊的控制臺才站穩。

他死死盯著江白，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年輕人。

吞噬冥炁？這……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你……你說什么？”

楚海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說道：“江白，這……這是真的？！”

巨大的沖擊讓他幾乎失態。

“千真萬確。”

江白語氣平靜，卻蘊含著強大的自信，說道：

“否則，我何必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胡烈猛地回過神來，脫口而出：

“我……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種本事！”

震驚之余，是巨大的困惑。

楚海強迫自己冷靜。

江白的話確實在理，沒人會主動找死。

但這能力……太驚世駭俗了！

他眉頭緊鎖，瞬間抓住了關鍵，說道：“即便如此，你能吞噬的量，也有限度吧？

一個小時的量，你能吞下？”

“確實有極限。”

江白坦然承認，說道：“但如果有‘外物’輔助，我能吞噬得更多、更快。”

“外物？”胡烈追問，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完全抽離。

“微光丸。”

江白吐出三個字，目光轉向胡烈，臉上露出一絲帶著調侃的笑意，說道：

“胡師，我估算了一下，這一個小時的冥炁量，我每天吞噬一部分。

配合足夠量的微光丸補充光力消耗，一個月內，絕對能‘吃’干凈。”

他頓了頓，笑容擴大，說道：“到時候，我在咱們藥廠拿點微光丸‘當飯吃’，您老人家……

不會再額外收我錢吧？畢竟，我可是為了咱們‘企業’拼命啊。”

胡烈先是一愣，隨即被江白這突如其來的“敲竹杠”給氣笑了。

緊張的氣氛稍緩說道

：“好你個臭小子！在這兒等著我呢！”

他笑罵著搖頭，說道：

“放心！你要真有這通天的本事，能把那鬼東西‘吃’掉，微光丸管夠！想吃多少吃多少！”

這點投入，比起解決冥炁的難題，簡直微不足道。

江白當然知道胡烈不會吝嗇，玩笑歸玩笑，該付的錢他自然不會少。

畢竟他現在也是股東了。

他重新看向楚海，問出關鍵問題，說道：“楚先生，剛才那一小時產出的藥劑量，夠平康藥業賣多久？”

楚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快速在腦中過了一遍平康的資料。

“我看了你們的報告和市場容量。”

他沉吟道：“以平康目前的體量和渠道，消化掉這一個小時的產出，正好一個月。不多不少。”

胡烈聞言，臉上瞬間涌起狂喜！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如果能解決冥炁，平康就能獲得穩定且匹配自身能力的藥劑供應！

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楚海將胡烈的狂喜和江白的平靜盡收眼底。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恢復了家主應有的銳利和謹慎。

“不過……”

楚海的聲音沉穩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說道：

“江白，空口無憑。你說你能吞噬冥炁，這太……匪夷所思。

我是楚家的家主，我必須對家族、對與我們合作的對象負責。”

他目光如炬，牢牢鎖定江白，說道

：“行與不行，我要親眼看到結果。你，必須證明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