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透明容器里面……就是……冥炁?”
胡烈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眼前的景象遠超他的想象。
他本以為冥炁是狂暴的氣體,卻沒想到楚家提純后的高純度冥炁。
竟然是如此粘稠、沉重、如同液態深淵般的恐怖實體!
“沒錯?!?
楚海的聲音在空曠而冰冷的廠房內回蕩,帶著一種直面真相的沉重。
“這就是經過我們工藝提純、壓縮后,呈現出的高純度冥炁實體形態。
它們每一立方厘米所蘊含的毀滅能量,都足以瞬間抹平一棟大樓。
這里的每一個容器,都價值連城,其材料和維持力場所需的能量,都是天文數字。
它們,就是光變區繁榮表象下,所背負的最沉重的枷鎖?!?
楚海走到控制臺前,目光掃過江白和胡烈:“好,那么現在,就讓你們親眼看看,我們楚家這核心生產線,僅僅全力運轉1個小時,能產出多少這樣的‘枷鎖’吧?!?
江白的心情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緊張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全身,但在這緊張之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恐懼與探索欲的激動也在悄然滋生。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道:“好!請楚先生演示!”
胡烈的心更是懸到了極致,手心全是冷汗,幾乎不敢再看下去。
他預感到即將看到的景象,會徹底粉碎江白那最后一絲“幻想”。
楚海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手指在控制臺上一個醒目的紅色按鈕上輕輕按下。
“嗡——咔噠噠噠……”
一陣低沉而有力的機械齒輪咬合、能量管道增壓的聲音驟然響起,打破了廠房的死寂。
緊接著,在靠近控制臺區域的一個原本空空如也的,巨大透明立方體容器后方。
連接它的粗大銀色合金管道,猛地亮起刺眼的幽藍色光芒!
幾乎在同一瞬間,一股粘稠如墨、翻涌著毀滅電弧的黑暗物質。
高純度冥炁。
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狂暴地沖入了那空置的容器之中!
其涌入的速度快得驚人。
如同開閘的石油,幾乎是肉眼可見地迅速填充著巨大的空間!
“我們去那邊休息區坐坐,喝杯咖啡吧。”
楚海仿佛對眼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習以為常。
語氣輕松地招呼道,“1個小時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站著看太累了。”
江白和胡烈此刻哪還有心思喝咖啡?
他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釘在那個正在被迅速填滿的透明容器上!
但楚海已經轉身走向了廠房一角,一個被高強度能量屏障隔開的、相對舒適的休息區。
兩人只得心神不寧地跟了過去。
很快,有穿著特制防護服的工作人員,無聲地送來了三杯熱氣騰騰的黑咖啡。
楚海神態自若地端起一杯,用小勺輕輕攪拌著,仿佛在欣賞一場普通的工業表演。
而胡烈和江白面前的咖啡,則完全成了擺設。
胡烈的臉色蒼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容器中瘋狂上漲的黑色水平面。
嘴唇微微顫抖,喃喃道:
“太快了……這才開始多久?十分之一的時間都不到吧?
就已經……填滿快六分之一了!照這個速度,1個小時……
絕對能填滿整整一個這樣的巨型容器!”
他猛地轉頭看向楚海,聲音干澀,“楚先生,這……這容器里的冥炁,因為經過您的高純度提純壓縮。
其密度和危險性,比外界自然逸散的冥炁要高出百倍不止吧?處理難度……”
楚海抿了一口咖啡,淡然點頭:“不錯。這里的每一滴,都堪比外界一立方米的污染源濃縮。
其侵蝕性、穩定性、爆發性,都達到了極致。
所以,才需要如此昂貴的容器和力場來約束。
東辰集團處理它們的代價,也絕非外人可以想象?!?
江白也緊緊盯著那不斷上漲的黑色深淵,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
然而,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在這巨大的、令人絕望的視覺沖擊。
在楚海平淡卻字字千鈞的解釋下,他的內心深處,除了凝重,竟然還翻涌著一股難以抑制的……
興奮!
那是一種看到極致挑戰、發現巨大寶藏般的本能悸動!
這精純到極致的冥炁實體,對于新我而言,簡直就是無上的珍饈!
而就在這時,一直安靜懸浮在江白身側、如同他影子般存在的“新我”。
第一次出現了極其明顯的異動!
那團原本只是靜靜流淌著幽光的能量體。
此刻內部的光流驟然變得急促、紊亂,如同沸騰的星云!
它不再穩定,而是像一頭被血腥味刺激到的饑餓猛獸。
開始不受控制地,朝著那正在注入冥炁的透明容器方向,微微飄蕩、拉扯!
它那無形的“身體”表面,甚至隱隱幻化出類似“口器”般的能量漩渦。
散發出一種如饑似渴、貪婪無比的強烈意念,直接沖擊著江白的意識!
新我……在渴望!
在極度地渴望那容器中翻涌的、毀滅性的黑暗力量!
這前所未有的強烈反應,讓江白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面前,仿佛被拉長,又仿佛被加速。
胡烈感覺自己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沉重無比。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打一面緊繃的鼓。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原本空蕩的巨大透明立方體,如同被無形的深淵之手填充。
粘稠、翻涌、閃爍著妖異電光的黑色冥炁實體。
以恒定而恐怖的速度,無情地占據著每一個立方厘米的空間。
十分鐘,六分之一的黑暗深淵。
二十分鐘,半壁江山淪陷。
四十分鐘,如同絕望的潮水,淹沒了四分之三的透明囚籠。
……
終于,控制臺上一聲清脆的電子提示音,劃破了廠房內低沉的能量嗡鳴和三人間凝固的空氣。
1小時,結束。
胡烈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剛從深水中掙扎出來。
他眼前的景象,足以讓任何理智的人心生寒意。
純凈的晶體壁被內部的,極致黑暗映襯得仿佛不存在!
其表面不時竄過的紫黑色或慘綠色電弧。
像垂死巨獸的神經末梢在抽搐。
每一次閃爍都讓胡烈的靈魂為之顫栗。
這還僅僅只有一小時!
楚海慢條斯理地將手中早已冷卻、只淺淺啜飲了一口的咖啡杯,輕輕放回桌面。
骨瓷杯底與玻璃桌面接觸,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他優雅地站起身,動作從容不迫,仿佛剛剛欣賞完一場普通的工業展示。
然后對著江白和胡烈做了一個無可挑剔的“請”的手勢。
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近乎殘酷的玩味笑意:“好了,時間到了。現在,我們可以到跟前去……好好感受一下了?!?
楚海率先邁步,走向那個如同宇宙黑洞般矗立在廠房中央的黑色立方體。
他的步伐沉穩,卻又帶著一種掌控者的從容。
胡烈幾乎是下意識地跟了上去,腳步有些虛浮,眼神死死盯著那近在咫尺的黑暗深淵。
每一步都像是在靠近無形的絞刑架。
江白則緊隨其后,他的目光同樣牢牢鎖定著容器,但眼底深處翻涌的,卻并非胡烈那種純粹的恐懼。
而是一種混合著極致專注和……
難以言喻的興奮的奇異光芒。
在他身側,無人可見的“新我”,此刻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油滴,躁動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距離越近,那排山倒海般的壓迫感便越是清晰、越是沉重!
不再是視覺上的沖擊。
而是一種物理層面和精神層面雙重疊加的窒息感!
“真是……匪夷所思……”
胡烈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悸,像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
“親眼所見……才知傳言不虛……不,傳言甚至都低估了!
楚家……僅僅一小時……就能制造出如此……如此滅世般的能量聚合體……”
他無法找到一個準確的詞匯,來形容眼前這濃縮的黑暗。
任何詞匯在它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楚海沒有回應胡烈的震撼,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
靜靜地、帶著一絲審視和不易察覺的期待,落在了江白臉上。
之前的承諾、那“有辦法”的篤定。
在這活生生的、散發著毀滅氣息的“一小時成果”面前,顯得如此脆弱可笑。
他等待著,等待著江白自己承認現實的殘酷。
或者……說出更驚人的話語。
他并不想直接出言打擊這個他頗為看好的年輕人。
沉默本身,就是最鋒利的拷問。
江白仿佛沒有感受到,那幾乎要將他碾碎的壓力。
他向前又走近了一步,幾乎要貼上那冰冷的晶體壁。
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隔著一段安全的距離。
緩緩地、近乎虔誠地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眼神專注得如同一位面對稀世珍寶的鑒賞家。
終于,江白緩緩放下了摩挲下巴的手,他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那黑暗的立方體:
“楚家主,”他微微側頭,看向身旁的楚海,“剛剛制造出的這些冥炁……能把它們取出來嗎?”
“取出來?!”
楚海臉上的從容瞬間凝固,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荒謬、最危險的詞匯。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驚愕和難以置信。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沒錯!”江白轉過身,正面迎向楚海驚愕的目光,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或玩笑的意味,“就是現在,從這里,把這個容器里的冥炁……取出來。”
“江老師!”
楚海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混合著驚怒和后怕的嚴厲: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這些冥炁,經過我們最高工藝的提純和壓縮,其形態看似穩定粘稠,但那是在這特制容器和頂級能量力場的雙重約束之下!
一旦脫離這個囚籠,哪怕只是泄露出一絲一毫,其蘊含的恐怖能量和污染性會瞬間爆發、擴散!它們會立刻氣化,形成一片致命的、無孔不入的冥炁風暴!
其濃度和侵蝕性,比外界自然存在的冥炁要高出百倍、千倍!
別說這個廠房,整個廠區,乃至臨近的區域,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化為死域!
你所謂的‘取出來’,無異于親手釋放一頭能毀滅一切的深淵惡魔!”
胡烈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他一把死死抓住江白的胳膊,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尖銳變形:
“江白!你瘋了?!這玩笑開不得!楚先生說得對!這不是鬧著玩的!”
他手指的力道大得幾乎要嵌進江白的肉里。
然而,面對楚海嚴厲的警告和胡烈驚恐萬狀的阻攔,江白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奇異而平靜的笑容。
那笑容里沒有瘋狂,沒有沖動,反而透著一股洞悉一切的澄澈和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輕輕拍了拍胡烈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示意他放松,目光掃過驚怒的楚海和驚恐的胡烈,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冷靜點?!?
江白微微勾起唇角,眼神銳利,“你們……還不了解我的性格嗎?
我江白,既然知道這玻璃后面關著的是什么級別的‘猛獸’,既然敢開這個口,就絕不是一時頭腦發熱。
更不可能拿自己、拿你們、拿這方圓無數生靈的性命去‘胡鬧’。”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散發著致命誘惑的黑暗立方體,眼底深處,仿佛有幽深的火焰在燃燒。
“我說取出來,自然有取出來的辦法。”
楚海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透明容器內那粘稠冥炁,無聲翻滾帶來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以及能量力場低沉的嗡鳴。
他深邃的目光如同鷹隼般緊鎖在江白臉上。
試圖從那年輕卻異常沉穩的神情中。
解讀出瘋狂之外的深意。
這段時間,無論是女兒楚憐充滿敬佩的講述,還是兒子楚新言語間流露的信賴。
都在他心中勾勒出一個清晰的江白形象。
天賦卓絕,心性堅韌,行事雖偶有驚人之舉,卻絕非信口開河、不計后果的莽夫。
這份基于親人觀察的信任感,此刻正與眼前這堪稱“瘋狂”的提議激烈碰撞。
思慮的齒輪在腦海中飛速轉動。
每一個可能的閃念都被巨大的“萬一”所粉碎。
最終……
楚海緩緩地、幾乎是沉重地搖了搖頭,眼神復雜地看向江白,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