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生猛地轉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有些遲鈍。
砰！
棍子敲在了他的后腦勺，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場景頓時變幻，變作了一個山洞。
寧長生死死地看著，那個面容憨厚手中拿著木拐杖的男人，一股強烈的怨恨和怒火在心里爆發。
老憨！
一個在他心里已是禁忌般的名字。
男人微笑道：“你很恨我？你恨我背叛了你？你恨我搶奪了你的仙緣？”
寧長生心頭的怨恨越濃、怒火越盛，眼中滿是滔天的殺意。
“你很恨我？你恨我背叛了你？你恨我搶奪了你的仙緣？”
老憨微笑著朝他走來，身上的氣勢越發強大……
在某一瞬。
他那憨厚的面容陡然消失，變作了一臉高高在上的漠然，一身氣勢陡然蛻凡而升華、飄飄欲仙。
老憨變作了那天道門的仙人韓獵！
恐怖的仙力直壓得寧長生喘不過氣來。
只一瞬！
他便來到了寧長生的身前，并且將他的脖子掐住，用力地抵撞在洞壁之上。
寧長生悶哼一聲，雙手揪住韓獵的手臂，卻半點也無法掙脫。
韓獵詭異地笑著：“你很恨我？你恨我背叛了你？你恨我搶奪了你的仙緣？”
那條手臂越發用力，好似就要這般將寧長生給掐死在這山洞之中。
寧長生滿是恨意、滿是怒火地看著韓獵，語氣艱難道：“我是很恨你！恨不能將你飲血食肉、魂消魄散！”
韓獵的笑容越發詭異，氣勢愈發如山岳壓頂。
“所以……”寧長生的恨意和怒火逐漸消散，平靜道：“你且在天道門等著我，十年之內我必去找你了結這段因果！”
‘韓獵’的氣勢逐漸微弱起來，驚恐道：“為什么？難道你不恨我了？難道你不恨我背叛了你？難道你不恨我搶奪了你的仙緣？”
“我恨，但卻未必要放在心上。”
“若是將這份刻骨銘心的恨意日日夜夜、時時刻刻放在心上，我如何能夠走到今天？”
寧長生語氣平靜道，恨意和怒火徹底消散，一身實力逐漸恢復過來。
而反觀韓獵，氣勢卻是越發衰弱，最后成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耄耋老者。
“這才是我心里的老憨啊！”
啪！咔嚓！
寧長生抓住那掐住自己脖頸的手，一下便將將之擰斷。
老憨的手臂折斷，可是卻連半個痛字都沒呼出，而是看著寧長生驚恐道：“為什么？難道你不恨我了？難道你不恨我背叛了你？難道你不恨我搶奪了你的仙緣？”
寧長生看著他老態龍鐘的樣子，宛若一只憨厚老狗般，輕聲道：“不管你修成什么樣子，天道門仙人韓獵也好、甚至所謂仙尊也罷……”
“我心里，你都是這個模樣……那個可說是憨厚、也可以說是蠢笨的老憨！”
“我都有……”
寧長生箭步而上，刺拳打出，“必殺你的勇氣和信心！”
砰！
拳頭打在老憨的肚腹，將他打飛出去，在半空中便化作點點流光散去。
山洞如沙子一般流散，場面重新化作了一片看不清的淵黑。
“看來這便是第二關：心魔了。”
寧長生呢喃一聲，心里有了明悟：“心魔心魔，你弱它便強，你強它便弱。”
而這個強弱怎么區分？
完全出自于個人的本心！
你害怕心魔，那么心魔便強大無比；你正視心魔，那么心魔也就不堪一擊。
而寧長生卻是在蔑視心魔。
正如他所說的：“不管是老憨還是韓獵，我必殺之！”
淵黑似乎起了光亮，寧長生的眼前漸漸出現了畫面。
寧長生自忖道：“真要說有心魔的話，老憨確實是我如今最大的心魔。連這個心魔都不堪一擊，那其他心魔也就更是土雞瓦狗了！”
紅紗，朱被，婚房。
一個面容模糊、但必然絕美的女子，跪坐在婚床前的地上，面容垂淚地看著寧長生。
寧長生面無表情，呼氣卻是急促了一分。
刺啦！刺啦！刺啦……
那女子目光定定地看著寧長生，一下又一下地撕扯著，撕碎了身上的紅嫁衣、撕碎了紅紗帳……
然后她將布條結成了一根帶子，懸吊在房梁上面，穿著紅繡鞋的小腳踩在了凳子上面。
目光依舊是定定地看著寧長生，緩緩將那白皙的下巴伸進了帶子扎成的圓環之中。
寧長生的呼吸越發急促，甚至連身子都微微前傾。
他想要去阻止她！
這種沖動都不是‘本心’足以形容的，而應該說是‘本能’了！
他知道、他記得，這個女子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
之所以重要，她的面容才會被他有意識的模糊掉。
之所以重要，她才會成為他的第二個心魔。
可是寧長生更知道，他不能過去！
一過去了，就會深深地墜入回憶之中。
他可以在現實里打敗心魔，但是卻不一定能夠在回憶里打敗心魔！
所以，
寧長生就這么靜靜地注視著。
看著女子踢翻了凳子，看著女子的身體本能的掙扎著，看著那破碎的紅嫁衣停止擺動，看著那注視著自己的傷人雙眸緩緩閉合……
寧長生的雙手下意識地捏緊，心里生起一種難言的凄涼……以及幾分愧疚。
唰！
那臉色蒼白的女子猛地睜開眼睛，眼中淌下兩行血淚，死死地注視著寧長生，聲音尖厲道：：“你為什么要走？你為什么那么心狠？寧長生……我恨你！”
‘我恨你’這三個字說完，女子便速度極快地飄飛過來。
“呼……我是有些愧疚！”
寧長生吁出一口氣，道：“但我也并不欠你什么。”
那指甲尖銳的十指停在他面容的咫尺之間。
“你的命是我救下來的，而且還不止一次。”
“我早就說過我就是一個浪蕩子，不欲談婚論嫁，但你總說生當君妾死亦鬼妻。”
“我知道，我是喜歡你的；我更知道……”
寧長生的手伸出，停在女子柔順黑發的咫尺之外，“你不會這個樣子的。”
呼……
女子化作點點流光飄散。
寧長生苦笑一聲，呢喃道：“哪怕我還真希望你能這個樣子呢……”
婚房再一次化作點點流沙散去……
“終究還是動心了啊……”
寧長生看著畫面一點點流散，搖頭一嘆。
面對心魔，說著不要動心，但是……知易行難！
直到身邊再次化作視線不明的淵黑，這說明了‘心魔’這一關還在繼續。
“也罷！且看看我的第三個心魔又是什么吧……”
寧長生倒還有了幾分興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堪稱心魔的事情呢。
這人啊，能夠看清楚自己的心魔，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呢？
畫面流轉。
大山，峽谷，天氣陰沉。
尸兄躺在地上，胸口破了一個大洞、內里卻并沒有心臟。
他直勾勾地看著寧長生，語氣艱難道：“長生，你找到小主了嗎？”
“沒有……”寧長生搖了搖頭，蹲下身子道：“我現在實力太過低微……不過尸兄且安心，我一定會找到小主的！”
尸兄緩緩地抬起了手臂，手指點在寧長生的胸口，“既然還沒有找到小主……”
他的聲音陡然兇狠起來，“那你為什么要煉化我的心？！”
寧長生的心情陡然一沉。
“把我的心還給我！”
尸兄的氣息越發狂暴起來，手指緩緩地刺入了寧長生的胸口。
疼痛感襲來，寧長生卻是無動于衷，甚至還張開雙臂任由尸兄的利爪刺入。
“若是如此不能尋到小主，那么這顆心尸兄剜去便是！”
唰……
尸兄化作了點點流光散去。
整個峽谷也變作了流沙……
寧長生抬起頭看了看天，在心里說道：“這片灰蒙蒙的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
風暴海，狂風、暴雨、巨浪，破爛的大船。
胡清雪雙眸垂淚地看著寧長生，抿著清唇道：“寧長生，你好恨的心！”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寧長生輕詠一聲，認真道：“若重來一次，我換你，可好？”
咻……
那雪發飄飄的嬌美身姿化作流光消散。
……
烹人鍋灶，煉人丹爐。
面容黝黑的老者臉色哀苦道：“小先生，我們死得好慘啊！”
在他身后，是一些熟面孔的男人女人。
“無妄之災，最是悲哀！”
寧長生嘆了口氣，看著那些逐漸兇厲起來的怨念，點點頭道：“即便沒有我，你們也會死！而且我還替你們報了仇，讓他們死得更慘，還救下了你們的子孫后代，你們且該安息。”
呼……
一眾怨死之人隨風飄散。
……
傍晚，樹林，有霧。
戚春華質問道：“你不是答應過了幫我照顧好我妹妹的嗎？怎么……”
啪！
寧長生直接就是一個大耳巴子呼上去，笑道：“你來得正好，老子早就想教訓你一頓了！”
啪！
又是一巴掌抽下去。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妹妹遍體鱗傷，是不是你？”
啪！
“挨打了，往自己的親妹妹身后躲，是不是你？”
啪！
“父母留下的資產都守不住，害得妹妹連饅頭都沒得啃，是不是你？”
啪！
“你這……”
話還沒說話，那書生便化作點點流光散去。
“找抽！”
寧長生看著崩碎的畫面，無語搖頭：“真是的，什么小癟三都能做我的心魔了？！”
場景化作淵黑，這‘心魔’關居然還沒通過！
……
黑天高月，宅門坐女。
看見寧長生，戚雪漪那絕代佳人的清冷頓時消失得一干二凈，蠢萌蠢萌地朝著寧長生跑來，“哥哥！哥哥！雪漪好想你！”
“怎么連你這丫頭都來了……”
寧長生失笑搖頭，摸了摸戚雪漪的腦袋，“哥哥也很想你，還記得哥哥給你說的話嗎？”
戚雪漪想了想，點點頭道：“嗯嗯，記得記得！哥哥說十年之內肯定會回來的。”
“真乖！”
寧長生微微一笑，揉了揉腦袋，溫聲道：“那就乖乖等著哥哥回來吧！”
戚雪漪點點小腦袋：“好哇好哇，雪漪等著哥哥回來！”
說完，便朝著宅門跑去。
跑著跑著，便化作點點流光消散……
寧長生眨眨眼睛，發現自己再一次站在一個平平無奇的茅草屋內。
“通關了？”
“第一關是‘問道’，第二關是‘心魔’，這第三關記得是……”寧長生想了想，在心里說道：“蛻凡。考驗我們能否克制住凡俗的欲望。唯有克制才能超脫，唯有超脫方可成仙！”
嘩啦啦……
正在這么念想之時，便聽見一陣水嘩嘩的響聲。
轉過頭去，寧長生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好一個凡俗的欲望！”
只見一口好大的木質浴桶，幾個女子在熱霧之中若隱若現，那白皙的肌膚、勾人的弧度，便是霧氣都絕對阻擋不住！
寧長生透過霧氣，隱約可以看清這幾個女子的面容。
都是世間頂級之絕美，而且還都是老熟人了。
“不是……白靈在這里也就罷了！”
寧長生看著那高高豎起的兔耳，一陣無語：“戚雪漪出現在這里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還有那背對著自己、看不清面容，但是有著一頭炫目金發的女子……
“難不成我連雀仙子都心懷欲望？！”
嗯，他為自己的勇氣點了個贊，“就是得這么不羈！”
浴桶前熱氣如霧，擋住了女子美好酮體的細節、只能看出一個絕美勾人的弧度。
這讓寧長生想起了一個前塵往事的玩意兒，“好像叫馬……馬克斯什么的來著？”
這壞人好事的霧氣很是討厭，讓人想要忍不住闖進去一覽春光。
寧長生無語搖頭：“不是吧……我都不做人了，怎么還有這等欲望？”
沒錯……他就心生出了強烈的‘一覽春光’的想法。
寧長生感受到內心強烈的沖動，醒悟道：“看來這一關會放大心中的凡俗欲望了？”
他對自己的克制力還是有信心的，就算見此美景最多在內在心動，而絕對不會生起外在的沖動……
“也是，如果不放大這凡俗的欲望，又怎么算是一個‘蛻凡’的考驗呢？”
嘩啦啦的水聲，朦朧的霧氣，霧中女子酮體勾人的弧度……無不在沖擊著寧長生的內心，一點點增大他這凡俗的欲望。
寧長生鼓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見白嫖得差不多了，便搖搖頭無奈道：“其實我也不想的……但我現在是鬼火，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畢竟，他連皮膚的觸感都沒有！
如此，便是美人在前又有何用呢？！
念及于此，內心的欲望在一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唰！
那浴桶美人的畫面眨眼消失，仿佛剛才那世間絕美的春光就只是美夢一場。
緊接著，
嘩啦啦！！
一顆顆銀錁子、一塊塊金元寶從天上掉下，很快便組成了金山銀山。
寧長生搖搖頭，道：“不好意思，在下如今已是半個仙道中人，對這等金銀俗物沒有半點興趣！”
切！
看不起誰能，我當年賺的錢可要比你這些多太多了！
好似知道他的心思一般，那金山銀山頓時消散。
緊接著，便又是一顆顆靈石墜下。
這些靈石每一顆都色澤飽滿閃耀，每一顆都比朱寶來那些上品靈石有過之而無不及！
撲通撲通……
一顆顆滾落在寧長生的腳邊，在木板上面發出滾動的聲響。
寧長生隨手撿起一顆，只覺得一種充沛的能量從其中傳出，比朱寶來給自己的那顆靈石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玩意兒……是真的？！”
他的呼吸不由得一促，心頭的欲望頓時如根生起，“若是有了這些靈石，我就可以拿來……誒對了，靈石到底是拿來干嘛用的？”
他連靈石到底是不是仙道中的貨幣都還只是猜測，更別說靈石的作用、購買力什么的了！
寧長生搖搖頭，自信道：“再說了，以我之商才，靈石不滾滾而來，何必需要你呢？”
前世、前前世，兩世為人。
他可謂是將現代與古代的商業技巧融會貫通，自信在當世商道一途無人能出左右！
錢，他自信可以掙到，而且比這更多！
當一個人有過億萬身家，哪怕一貧如洗也自信能夠東山再起，區區百十萬就想讓他迷失在財欲之中……這只能說是一個笑話！
‘蛻凡’的考驗繼續……
……
寧長生覺得這考驗，是不是把他當做人來整了？
明明他已經不做人了，而是鬼火精啊！
給他人的欲望而非是鬼火的欲望，這算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一個個欲望——不說沒有吧，也不過只是芝麻粒大小的欲望，便被寧長生輕松度過。
直到這一次……
“上古有仙道，可證長生法！”
一陣渾厚古樸的仙音，出現在寧長生的耳邊，他不由得呼吸一促……
仙道，長生！
……
“這么快就有人闖到第三關去了？”
豹紫陽雖未睜眼，卻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茅草屋中眾妖的情況。
隨著一個又一個妖精通關，
他不由得咧了咧嘴，滿意頷首：“看來我這一批的有緣人確實仙緣豐沛……我定要贏他個大滿貫！”
可是觀察著，他卻又皺起了眉頭。
因為最先到達第三關‘蛻凡’的那人，卻是久久的卡在了那里，甚至都有后來者追上來了。
“可別給我掉鏈子啊！”
有仙緣者的人數乃是大賭盤，還有一個小盤子——比拼最快突破仙道門的時間。
大賭盤他想贏，而這小盤子他也不想放棄！
“仙道門有五個考驗，準確來說只有前三個問道、心魔、蛻凡才算是考驗，而后面兩個三性和因果業障都算是檢測。”
豹紫陽吁了一口氣，自我安慰道：“所以這蛻凡也就相當于最后一個考驗，乃是考驗有緣人是否能夠克制住凡俗的欲望。”
“這一關會無限放大個人內心的欲望，而且作為考驗的物品大部分都是真實存在的！”
畢竟，虛假的東西如何能夠作為考驗呢？
這也算是仙宮對失敗者唯一的補償——接受了欲望，那么便失去了仙緣。
“只要是活生生的人，那么都會是有欲望的！這一關會不斷深挖人所藏在內心深處的欲望，直到找出他所藏得最深的、最著迷的欲望，然后讓他徹底地迷失在這個欲望之中……若這都能夠克制住了，那么才具有蛻凡成仙的緣道。”
豹紫陽搖了搖頭，道：“看來這家伙心里是有一個極大的欲望，所以才會被久久的卡在了這一關……祝這家伙好運吧！”
“我還想要贏他們個大滿貫呢！”
……
“上古有仙道，可證長生法！”
隨著這聲仙音落下，一本古樸的書籍出現在寧長生的面前。
古書上面用毛筆古篆寫了四個小字：不死不滅長生訣。
一種古樸玄妙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寧長生可以肯定這并非是一本凡俗的書籍。
就好像站在雀仙豹仙等仙人面前，就可以肯定他們絕對不是凡人。
一個道理！
寧長生呼吸有些急促起來：“如果說那些靈石真的是真實而非仙術所幻，那么這本仙法……很可能也是真的？！”
長生……甚至還不死不滅！
他所求仙道不就是為了長生嗎？
而且，這甚至比他心頭最大的欲望，還要美好過了數倍！
寧長生的呼吸越發急促，終于緩緩地抬起了手臂，手掌都微微顫抖地朝這本古書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