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也是無品級的宦官，自然和時安他們住在同一個地方，只是院落不同，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趙泉找了好幾個人問路，這才找到了江楓所在的院落。

為此，都沒去伙房吃飯。

“吃了飯再去不行么？”

時安有點餓，一路上絮絮叨叨。

一開始，趙泉還解釋了幾句，說什么怕去晚了找不到人，誠意比較重要之類的。

后面，干脆就閉口不語。

和傻子解釋那么多干嘛？

傻子有傻子的認(rèn)知，除非你也是傻子，不然只會陷入傻子的邏輯陷阱無法脫身。

就這樣聽著時安啰嗦，他們來到了一間院子。

江楓就住在這里，相比于時安他們住的院子，要大一些，住在這里的小宦官應(yīng)該不少。

此時，門口擠滿了人。

許多小宦官往院子內(nèi)探頭望去，小聲地說著什么。

院子里面，也有嘈雜的人聲傳來，嗡嗡的，就像蜂箱打倒了之后馬蜂亂飛的聲音。

“有點鬧熱啊，吃席？”

時安嘟噥了一句。

肚子太餓了，啥都讓他想到白花花的大肥肉片，以及堆成小山的白面饃饃。

他說的西南土話，聲音小，說得又快，趙泉沒聽清。

他扭頭看了時安一眼。

轉(zhuǎn)頭又望向那間小院。

“這是出事了?。　?

他吶吶說道。

“出啥事了？”

時安問道。

“你看到?jīng)]，那些雖然穿著白袍，也沒有品級，但是腰上纏著黑帶子的小宦官，他們是輯事廠的行走，小安子，你武功高強，長得不卻一言難盡，從內(nèi)書堂畢業(yè)，多半會分配去輯事廠……”

趙泉說道。

“他們在這里，就出事了？”

時安繼續(xù)問道。

“除非是死了人，輯事廠的行走是不會進宮的，他們在皇城輪值，就算是沒有品級，也不會回宮來住，在輯事廠，有著專門的院落讓公公們居住……”

趙泉解釋了一句。

說話間，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小院門口。

“讓開，讓開！”

里面有人喊了一聲。

堵在門口的小宦官們忙退到一邊，讓開了一條通道，這時，有四個腰纏黑帶的小宦官抬著一張擔(dān)架走了出來，擔(dān)架上有人，上面搭著一床棉被。

一只手垂落下來，晃悠著。

一個戴著剛叉帽，穿著淡綠色袍子的宦官跟隨在一側(cè)，他們向院門外走來。

那人皺著眉，將擔(dān)架上垂下的手臂塞回了棉被。

“小林子，啥情況？”

趙泉朝在前頭右側(cè)抬著擔(dān)架的小太監(jiān)喊了一聲，對方是他內(nèi)書房的同窗，有段時間坐過一張桌子。

那人抬頭看了趙泉一眼。

正好經(jīng)過門檻，腳下一個踉蹌，不過他身法還行，很快就掌握了平衡，沒有摔倒。

但是，擔(dān)架歪了一下，棉被滑落下來。

露出了擔(dān)架上那具尸體的臉，極其蒼白，沒有血色，由于僵直的關(guān)系，透著一絲鐵青。

對方睜著眼睛，空洞地望著天空，死不瞑目的樣子。

時安認(rèn)得分明，這張臉短時間內(nèi)他是不可能忘記的。

“江楓！”

他喃喃說道。

“什么？”

趙泉猛地扭過頭，險些將脖頸扭斷，發(fā)出了咔嚓的一聲。

“這是江楓！”

時安加重了語氣。

趙泉又扭過頭來。

這時，棉被已經(jīng)被搭上了，趙泉打招呼的那個小林子正在被隨行的太監(jiān)訓(xùn)斥。

他自然沒有理會趙泉。

一行人就這樣遠去了。

隨后，趙泉一臉興奮，充滿了求知欲，沖進了人群之中，七嘴八舌地和那些人說了起來。

時安沒有跟著進去，他好奇心沒那么強。

此時，他的內(nèi)心是茫然的。

昨天，江楓趾氣高揚，一派高高在上，那神態(tài)就像不久之后他會成為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又或者皇家輯事廠督公，如此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一個人，如今，卻變成了一具尸體。

發(fā)生了什么？

自己呢？

這是自己的未來？

小小的時安，學(xué)會了思考。

過了好一會，趙泉舔著嘴唇意猶未盡地從人群里走了出來，他走到時安面前，拍了拍時安的肩膀。

“小安子，你運氣真好！”

“所有的麻煩都沒有了！”

時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今天下午，這個江楓突然想不開，上吊自殺了，好像是因為他那個干爹，很喜歡那個啥……”

“聽說，在江楓的枕頭下面，發(fā)現(xiàn)了角先生！”

趙泉表情有些猥瑣，嘖嘖出聲。

“角先生是什么？”

時安木楞地問道。

“這個，怎么給你解釋呢？不是好東西，你不需要了解，只是知道誰要是找你用那玩意……”

趙泉看了時安一眼，有些嫌棄地說道。

“放心，那玩意找不上你！”

“總之，這個江楓不知道為什么想不開，解下褲腰帶，掛在了梁上，然后……”

趙泉做了個上吊的動作，吐了吐舌頭。

“哦！”

時安點了點頭。

“你不興奮？”

“你不開心？”

“江楓一死，你啥麻煩都沒有了！”

“小安子，老天爺都在幫你啊，你洪福齊天！”

趙泉抓住時安肩膀，搖晃了兩下。

時安輕輕一掙，趙泉的手如遭電擊，滑落開去。

“小泉子哥哥，吃飯去吧，我餓了！”

時安有些焦躁地說道。

“餓，餓，餓！”

“你餓死鬼投胎么？”

“好了，走吧！”

趙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隨后，兩人朝伙房走去。

……

自殺？

薛鄂肯定不信！

那個江楓多半是因為一些不可抗的力量而被動自殺，至于那個角先生，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謠傳，但是，不管是真是假，江楓的死因必定都和那無關(guān)。

他是犧牲品！

動手的人？

極大的概率是他背后的靠山！

這就是底層宦官的命運，不過是螻蟻！

打了個哈欠。

薛鄂扭頭望向一側(cè)。

方卓邁著輕快的步伐從外面走了進來，來到了床前，強忍著的喜悅也就隨著笑容一起爆發(fā)出來。

他望著薛鄂，咧嘴笑著。

無聲地笑了許久，方才收起笑容。

“小殿下，是你在庇佑我么？”

“跟隨你之后，我的福運也就來了！”

“小殿下，我成了！”

神種的關(guān)系，那一刻，方卓對薛鄂沒有絲毫的防備，充滿了親近的感覺。

他感恩戴德！

他忠心耿耿！

……

夜幕降臨。

時安溜出了住的院子，往昨天的廢棄院落走去。

和小亭子約好了的！

他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