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說皇上可能在演苦肉計，沒說兩人聯手一起上演。忠順親王是不是真的‘忠順’其實并不重要，他‘忠’便用他的忠，他‘順’便用他的順，他若是‘奸邪’那便用他的‘奸邪’……千萬不要小瞧了我們那位皇帝陛下啊！”秦墨現在掌握的情報，還不足以支撐他的判斷，但他并未放松警惕。

從他第一眼見過皇上起，他就將對方的危險等級提到了最高，那是一個意志極其堅定的人，面上平和，可在秦墨的感知中，其精神力非常鋒利，是一個懂得隱忍，行事果決，心狠手辣之輩。

“假設被老爺言中，那圣上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何貴順著秦墨的思路想了幾種可能性，似乎都有些得不償失。

“用意當然是重新洗牌，從土地到人口再到稅收，不過前提是要能打得贏。”秦墨不知道皇上的底牌是什么，也無法判斷朝廷能發揮出多大的潛能，他來到汴京時，二圣臨朝的局面已經形成，朝廷從未展現出全部實力。“如果太上皇與皇上通力合作，能夠打贏一場叛亂的話，那么對于皇上而言，是可以冒險一試的。太上皇畢竟年事已高，還能有多少精力用來關心前方戰事？因此戰爭一起，將是皇上最佳收攏權力的機會。”

巧合的是，忠順親王此時無比虛弱，得罪了勛貴，又得罪了文官集團，手上的兵馬大部分都陷在山東，他拿什么起事？拿白蓮教那群烏合之眾嗎？

白蓮教鬧起來也沒關系，白蓮教的根基在江南，而江南一直以來都是朝廷很頭疼的地方。江南富庶，但財富基本都掌握在貴族和士紳手上，這些年朝廷稅收連年減少。派下去的官吏，要么選擇同流合污；要么被排擠架空，很多地方甚至只知“縣太爺”不知皇上。

“讓白蓮教大鬧一場，清理掉一批當地的貴族和士紳，朝廷兵馬進去順便再清洗一批，如此一來相當于重新打了一遍天下，皇上手里不就有利益可分配了嗎？當然，前提還是要能打得贏才行，否則一切都是笑話。”秦墨現在就是不知道，朝廷有沒有那個實力。

“大順亂起來，北邊的金兵應該不會坐視不理吧？”何貴記得之前秦墨還提到過這事，金兵才是巨大威脅。

“擋在金兵面前的是以北靜王水溶為首的勛貴，還有他們們手中的幾大衛所，也包括我們的西寧府。對于皇上而言，那本就屬于尾大不掉，趁機削弱一些沒什么不好。”秦墨越來越懷疑皇上早就知道秦家在西寧府的實力。

“要是擋不住怎辦？”何貴對北方幾大衛所的情況是知道的，哪還有多少戰斗力可言。

“擋不住也要擋，否則勛貴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勛貴的根基一直都是實力，而非圣眷。”秦墨毫不懷疑，一旦勛貴表現不盡如人意，立即就會被新貴取而代之。

不過這也會埋下重大隱患，新貴的后頭還有更新的“貴”，到時候搞不好，新的大順取代舊的大順也不是不可能。

“……”何貴漸漸有些被說服了。

就在秦墨和何貴兩人胡亂分析著局勢的時候，皇宮里已經亂作一團。

忠順親王為了遲緩追兵，派死士襲擊了皇宮外的賓客家屬，順手一把火將皇宮外墻城門樓給點了。禮部為太上皇和皇上精心布置的觀禮臺被毀于一旦，最后死士還用弩車往皇宮里投擲了一輪箭矢，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

由于事發突然，再加上有心人鼓噪，一開始各種消息滿天飛。

有的說白蓮教殺進城了；有的說是金兵扣關南下；還有的說京營士兵因為久未發糧餉發生了嘩變……

由于很多人不知道忠順親王已從前線偷偷溜回來，所以在得知忠順親王從東城門殺出去時，下意識地以為忠順親王是皇上秘密準備的援兵，出城是去與敵作戰的。他們也不問個清楚，跪下先給忠順親王請了一波功。一個個口才極其了得，有位庶吉士當場做了一篇《圣主得賢王頌》。

不久之后，而當他們得知，忠順親王便是此次禍亂之源后，許多人直接嚇得暈死過去。

既然忠順親王已逃出汴京，之前躲起來的龍禁尉，錦衣衛，五城兵馬司等等，紛紛冒了出來。

經過一番混戰，皇宮門口已經不成樣子，被忠順親王府的死士直接砍倒的不多，可因為之后的混亂造成的擁擠，踩踏，還有人為逃命冒死闖宮結果被撲殺的，多到一時根本統計不出來。

賈珍運氣很好，被發現時還有一口氣在，沒有被當成死尸丟掉。

賈璉，賈蓉，賈薔幾人年輕，逃的逃，藏的藏，最后只是受了點輕傷。

等到老太太帶著寶玉走出大明宮，滿眼看到的都是一幅幅瘆人的慘像。

賈家勉強湊出兩輛馬車，一輛載著老太太，另一輛裝著賈珍。

出去時光鮮亮麗，回來時破破爛爛，這時候沒人再想什么排場，趕緊回家才是正經。

太上皇和皇上“與民同樂”的愿望也算實現了，圣上和貴族們樂呵了一上午，而百姓看了一下午樂子。

忠順親王給大家表演了一場兄親弟恭，父慈子孝，尤其那篇《圣主得賢王頌》，堪比貼臉嘲諷，也不知道被誰傳出去的。

得知老太太和寶玉已經回府，秦墨過去打了個轉。

賈珍的狀況不大好，脖子以下都不能動了。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萬幸賈珍倒在了“沖鋒”的半路上，一旦他成功踏上宮門前的石橋，勢必會被當成是要闖宮的賊子，哪怕死了也會被扣上忠順親王黨羽的帽子。

錦衣府已經在行動，那群死要錢的，拿著尸體在賣錢。賈璉花了三千兩銀子把賈家下人的尸體都贖了回來，不敢不贖，萬一被錦衣府的人拖進皇宮里，然后一口咬定是忠順親王的死士，那就不是三千兩銀子能解決的了。

“叔，我已派人去城外接祖父回來，眼下這種時候，還不知道風朝哪邊刮。這幾天，寧國府除了家里人，不接待外客。”賈蓉哪能想到這些，都是他媳婦胡氏給他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