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楂數著日歷上的紅圈，筆尖在最后一個數字上洇開一團墨漬。九十七天。凌晨已經失聯整整九十七天。

窗外川市的暴雨下得像天被捅了個窟窿，雨點砸在劉記農家雞的鐵皮棚頂上，吵得人腦仁疼。單楂機械地剁著案板上的雞腿，刀刃與骨頭碰撞發出清脆的“咔嚓“聲。

“山楂啊，“劉爺叼著煙踱過來，油膩的圍裙蹭在案臺邊緣，“這雞腿跟你有仇？再剁就成餃子餡了。“

單楂這才回過神，發現整只雞腿已經被她剁成了肉泥。她勉強扯出個笑容：“想事情走神了。“

“想那丫頭吧？“劉爺吐了個煙圈，小眼睛里閃著精光，“要我說，那野丫頭心比天高，遲早——

“劉爺！“單楂“啪“地放下刀，刀刃上還沾著細碎的肉末，“凌晨不是野丫頭。“

老頭舉起油乎乎的手做投降狀：“不說了不說了，今晚關店了我來找你，你拿些凌丫頭的東西我幫你算算。“

單楂剛想拒絕這種封建迷信，肉鋪的門簾被猛地掀開，帶進一陣潮濕的風。

“山楂！“李昭渾身濕透地沖進來，眼鏡片上全是水珠，“凌晨姐有消息了！“

單楂的心臟突然漏跳一拍。她扯下圍裙抓住李昭的肩膀：“她在哪？

“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在嘗試定位她的手機，今天突然就有人給我發來一封匿名郵件。“李昭從防水袋里掏出平板，屏幕上是一張詭異的照片。

單楂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差點把平板甩出去。照片里的凌晨站在某個歐式建筑前，穿著她最討厭的粉色連衣裙，嘴角揚起夸張到近乎扭曲的弧度。照片角落用口紅畫了個古怪的符號，像是兩個交疊的三角形。

“這不對...“單楂盯著照片，寒意順著脊背往上爬，“凌晨從來不愛穿裙子，更別說粉色。她說過粉色讓她想起她爸醉酒后打她時臉上的毛細血管。“

李昭推了推眼鏡：“更奇怪的是，我查了這個建筑，是深市郊外一個廢棄的影視基地，叫'幸運公館'，十年前因為投資人自殺就荒廢了。據說后來成了邪教聚集地。“

單楂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想起三個月前那個雨夜，凌晨手機里那封郵件也寫著“幸運公館“的試鏡通知。

凌晨拖著行李箱離開時說的話還在耳畔回響——“再信我一次“。

“我要去深市。“她聽見自己說。

劉爺見此情景拉著單楂進了小屋里，點燃三炷香。煙霧繚繞中，劉爺常年握刀布滿老繭的手撫過一張泛黃的符紙。“丫頭，你命宮發黑，此行兇險。“他蘸著朱砂在符紙上畫下復雜的圖案，“凌丫頭怕是已經不測了。“

單楂攥著手：“劉爺，我得去。您說這事不正常，您是知道些什么嗎？“

劉爺皺著臉：“十年前那地方出過事，死了不少人。不是普通的自殺，是...“他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從脖頸處拉出一個通體發黑的吊墜。吊墜雕刻精致，卻看不出是哪路神佛，系著的掛繩已經紅中發黑。

“這是我師父傳下來的。你帶著，或許能保命。“劉爺將吊墜塞進單楂手心，觸感冰涼刺骨，“記住，看到鏡子就砸，聽到鈴鐺聲就跑，千萬別答應任何人的邀請。“

單楂低頭看著吊墜，莫名覺得上面的神像眼睛似乎在轉動。她猛地抬頭，劉爺卻已經轉身去招呼客人了。

當晚，單楂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將橙橙托付給李昭照顧。她最后環顧這個和凌晨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出租屋，墻上還貼著她們高中時的合照。照片里的凌晨眼角淤青，卻笑得燦爛，摟著單楂的肩膀比著剪刀手。

“等我找到你，非揍你一頓不可。“單楂喃喃道，關上了門。

深市的空氣比川市更加粘稠悶熱。單楂按照李昭給的地址，輾轉來到郊外的廢棄公館。夕陽西下，那座歐式建筑矗立在荒草叢中，外墻爬滿藤蔓，幾扇窗戶玻璃破碎，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單楂走近時，突然注意到公館大門上畫著和照片背面一樣的三角形符號，只是這個更大，用某種暗紅色顏料繪制，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光澤。

“凌晨？“單楂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廢墟中回蕩。沒有回應，只有風吹過破窗發出的嗚咽聲。

她推開門，灰塵簌簌落下。門廳里散落著破碎的家具和電影器材，墻上貼著褪色的海報，都是些不知名的恐怖電影。單楂打開手機電筒，光束掃過之處，無數細小的灰塵在空氣中飛舞。

突然，光束照到了一面完整的鏡子。單楂想起劉爺的警告，正要轉身，卻在鏡中看到了——凌晨。她穿著那件粉色連衣裙，站在鏡子里對單楂微笑，嘴唇蠕動著似乎在說什么。

“凌晨！“單楂沖到鏡前，卻發現鏡中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蒼白的臉。她顫抖著手觸摸鏡面，指尖傳來異樣的刺痛。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鏡子邊緣刻著一行小字：“新娘已就位，儀式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