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是被煙霧味嗆醒的,她咳嗽著坐起身,醫務室的隔檔白色簾子里,有一裊裊抽泣著一抖一抖的背影,以及從指間上騰的煙霧,一切源自于這里。
羅小潘低頭抽泣著跟電話那頭打電話,她壓根還不知曉,自己現在這一身狼狽都被人看了去,她專注于發脾氣,委屈的像個孩子跟電話那頭抱怨。
“不是,您根本不愛我了,嗚,你就疼哥哥,只喜歡羅猶言!”
隨后電話被她猛的掐斷。
抽噎著低頭擦眼淚,一回眸撞進了一雙清亮剔透的眼底。
羅小潘變臉快得飛起,很快她便能站起身惡聲惡氣的走進病床上孱弱的女生,仿佛忘記人家額頭上的紅印來源。
何青衣領子被面前高挑卻充滿戾氣的女生拽起,她被迫也跟著起身。
羅小潘擁有一雙單眼皮,右眼下方有一顆紅痣,顯得一張絕美容顏更添三分風情,抵消七分涼薄之意。
“出了這個門,就忘了,清楚嗎。”
冰涼的指腹掐在她的下巴,何青僵硬著點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才咳嗽著回;“我,我本來就什么都不記得。”
羅小潘聞言深深的垂眸盯了她一眼,隨后利落放手,任由她跌坐在醫務室病床上。
回到班級里,稀罕的沒有同學來過問缺了兩節課的她,歷史老師上課間,何青沒什么力氣,一直在麻木的記著筆記,卻總感覺得到如芒刺背的目光在投射來。
下課時,班級里幾個好事的女生湊到后排,何青沒有在意,直到后排傳來了她暫時不能忘記的聲音。
羅小潘抿唇,拿著筆桿指向了最前排的方向,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前面的女生,那幾個女生也都隨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隨機又寥寥無趣的回過頭。
“何青啊,一個特別清高的女生,成績中等偏上。”
羅小潘只套到了她滿意的一個消息,那愛聽墻角的女生成績中等偏上。
至于名字,她剛才在校門口就撿到了。
上課鈴響起,幾個女生如鳥獸哄散,羅小潘低頭垂眸看手掌心里的校牌,何青,三年一班。
晚自修下課,是一天漫長的學習生活中難得的間隙,陸陸續續不少女生問羅小潘,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她都笑著搖頭婉拒了。
沒食欲,沒心情才是第一位主要原因。
食堂內,何青低頭喝著小米粥,腮幫子徐徐的動,眼睫毛一眨,鼻尖吃得冒汗,像只小犬,短發可愛的落在耳朵后面。
前面的一排子,坐著幾個男生,交談聲里夾雜著悶笑,其中一個被家長剃光頭的男生懶懶道:“反正我是苦等,來年高考結束,苦海脫身而去,從此浪里白條。”
另一個直接打消他的妄想,“做夢吧,你不考個交代,你媽都得給你背后刺個精忠報國,直接送去從軍。”
“別談這個,沒勁。”光頭男生喪眉耷眼
“聽說我們學校轉來一姑娘,特別狠,在學校門口死命掙扎不愿來念書,鞋都踢飛了。”
“這么厲害?”
“對啊,聽說還砸到了我們年級一個女生,叫什么來著。”
“何什么的”
韓遵義低頭,高挺的鼻梁落著食堂的燈光,顯得側顏格外能打俊俏,筷子夾了一筷花生米,臉頰徐徐動。
“何青?”
對!那男生一拍大腿,添油加醋道:“所謂飛來橫禍啊,聽說直接一鞋底砸去醫務室了,保不齊得破相呢。”
坐在他們后排的何青一嗆,低聲咳嗽了幾下,下意識的伸手捂著自己額頭邊的紅印,除了紅腫,沒有別的什么。
越編越夸張的男生,黝黑的眉眼也飛了起來,直到他的左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識回頭,有一手卻在右邊伸了過來,一個用勁,直接將他的臉按在餐盤里。
四眾嘩然。
他們坐的地方處于食堂門口的第三排,這個時間點來往學生紛紛攘攘許多,他反應過來時暴怒著站起身四處張望,卻怎么也找不到肇事人。
何青看見了,韓遵義那一桌幾個也看見了。
一個烏黑濃密長發的姑娘,叼著一個饅頭路過,側眸時候聽到,跟順手的事情一樣,冷冽著一雙薄情寡意的眸子,骨肉勻稱的手毫不留情的戾氣一按,行云流水,四秒結束。
夜晚,晚自修下課,學校門口擁擠著學生們魚貫涌出,何青帶著耳機,里面播放著英語聽力,舌下含著一顆酸的讓人不斷分泌口水的酸糖。
有人拍她的右肩,她不假思索的在左邊回頭。
站在她左邊的韓遵義愣了一下,隨后笑,眉眼彎彎,露出一顆犬齒,何青心臟開始劇烈運動,耳根發紅,好在冬天,沒人質疑。
韓遵義伸手輕抓住她纖細白皙的手腕,搖搖頭,笑著示意她不用摘,隨后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何青反應過來,攥緊了棉手套,聲音有些緊張兮兮。
“沒事的,只是有些紅腫,上藥就好了。”
她垂眸,藏在紅色圍巾下不自覺咬唇,斟酌著道。
韓遵義笑著彎了彎眉眼。何青覺得很不可思議,第一次見男生笑起來如此好看,干凈徹底,皓潔明齒,尤其是那顆犬齒,她曾繪畫很久。
韓遵義走了,留給她一管醫用消腫藥膏,外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