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天明與綾波并排走在長廊上。

日光燈照射在淡綠色墻面，泛起帶有金屬質感的冷色調光芒。

一路上幾乎看不見任何活人，即便撞見三三兩兩，身穿米黃色制服的NERV員工。他們也大多神情冷漠，有意低著頭，貼墻壁繞過梅天明二人。

僅僅走了幾分鐘，梅天明便覺得胸口傳來些許窒息感。

NERV，怎么看都不像是適合打工人的工作場所啊。

不多時，兩人便走出第一腦神經科，來到一處十字路口。

“去哪里？”

面對綾波詢問，梅天明不假思索地回道。

“最近的百貨大樓。”

經過與綾波不連續的相處，梅天明算是基本摸清了與綾波的溝通方式。

高情商：就是拋開一切禮節性用語，直奔主題。

低情商：說人話。

“第二東京市。”

嗯，相當熟悉的地名.....

“購買日用品的話，哪里最近？”

“NERV本部，有專為員工開放的生活區域。要去那里嗎？”

幾乎不到三秒，綾波便給出了答案。

似乎整座NERV本部和第三新東京市的地圖，都儲存在她的大腦中。

“嗯。”

來到電梯前，綾波摁下上升鍵，梅天明看著電梯頂部標尺，不斷卡過一個個數字符號，偶爾還會卡在開頭的字母上。

這座金字塔看起來規模不大，但內部空間卻十分繁雜。

比如梅天明和綾波目前所處的是【R】層。

但位于金字塔中層的【R】樓層，便被分為上，中，下三個隔層，分別對應【R-1】，【R-2】，【R-3】。

而每個隔層，分別還有不同區域。

比如梅天明和綾波所在的第一腦神經科，便是【R-2】層的第2區——【R-22】。

沒有綾波，自己別說出去，估計死在哪里，都無人問津。

想到這里，梅天明略帶感激地瞥了眼綾波，后者十分沉靜地看著樓層。

梅天明算是有些明白，綾波所謂的與EVA間的羈絆，是什么意思了。

“叮！”

等了約有兩分鐘，電梯終于在【R-22】上停住。

“咔噠—”

帶有三防的裝甲閘門緩緩打開，露出站在電梯中央的一名高瘦老者。

“冬月副司令。”

綾波抬起頭，迎上老者的深邃目光。

“噢，是麗啊——”

冬月兩手背在身后，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梅天明的存在，他言語中流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是。”

綾波終日沒有表情的面龐，似乎泛起了一絲不知是高興還是失望的漣漪。

“抱歉，未經您和碇司令允許，擅自駕駛零號機出擊。”

冬月擺擺手，毫不在意地回道。

“哪里，考慮預算，是老人們的事情。你做的很好，麗。”

冬月布滿皺紋的眼周倏地睜開，他微微轉身，來回打量站在綾波身旁的梅天明。

“這位是——”

“碇真嗣，請多指教。”

梅天明率先伸出手，他目光灼灼地迎上冬月視線。

“碇真嗣？真是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手上傷好些了嗎？”

冬月并沒有急著與梅天明握手，反倒是先拋出一句頗為意義不明的話。

梅天明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還纏著繃帶，縮回手的同時，他不禁對冬月城府暗暗生出幾分敬畏。

既防止尷尬，又不動聲色地問及自己傷勢，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能在NERV工作的人，背景都不簡單啊。

更何況是身居高位的副司令。

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麗，碇司令在找你。”

聽到“碇司令”三個字，綾波眼神明顯亮了一下。

“碇同學，就拜托冬月副司令了。”

朝冬月微微鞠躬后，綾波便離開電梯，在下一個路口左轉，消失不見了。

“進來吧。”

冬月向左側挪開一步，為梅天明把住了電梯門。

“把麗從你身邊叫走，實在是失禮，但碇司令現在需要見她。”

“副司令請寬心，今后和綾波相處的時間有很多。”

雖然為沒能為綾波購置新衣感到可惜，但梅天明并不想錯過與NERV高層打交道的機會。

他走進電梯，立在冬月斜后方。

冬月在頗為老舊的電梯面板上一陣操作，把類似密碼鎖滾輪的裝置從【R-22】掰到【A-01】后，他背對梅天明道。

“陪我逛逛吧，碇，或許我該說——”

“3403號？”

梅天明神情一緊，但聽出冬月話中并無惡意后，他也就舒展眉頭，不卑不亢道。

“冬月副司令有何指教？”

“能從塔步加基地全身而退，在實戰中第一次無防護啟動EVA擊退使徒，人類歷史上首次進入迪拉克之海，活著出來并擊敗使徒——”

嚯，這老登消息還挺靈通。

“隨便拎出來一條，都是足以載入人類史冊的偉大成就。但誰會相信，達成這些成就的，是一個剛出生三四天的復制人呢？”

啊，我真有那么厲害？

感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沒有綾波的犧牲，我也無法獨自擊敗使徒。”

“麗是個好孩子，但她需要有人引導——”

不等冬月說完，梅天明出聲打斷道。

“不，綾波她有屬于自己的喜怒哀樂，只是沒有人關心她過得好不好，過得開不開心。”

耳邊似乎回蕩著綾波那句“即便我死了，也還會有替代品”，心底涌上些許怒氣的梅天明脫口而出道。

“所以對她來說，生與死其實沒有區別。”

冬月轉過臉，神情復雜地瞥了梅天明一眼。

目光中既有贊許，希冀，更有一層深深的憂慮。

這小子，和自己年輕時的較真模樣，還真有幾分相似。

“是我低估你了，第三適任者。但我得以長輩的身份，倚老賣老一回——”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冬月讓過梅天明。

他并沒有要離開電梯的意思，仿佛對他來說，梅天明只是一個過客。

“在碇司令面前，請務必掩飾你的情緒。你的任何感情，都會變成別人要挾你的籌碼。”

梅天明一愣，自己這是要見素未謀面的便宜老爹了？

那你特么讓綾波繞遠路，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話？

老登！

“我先告辭了。”

正當電梯門要合上時，梅天明一把將手插入門縫，留下了冬月。

“副司令，你知道一個叫綾波唯的女人嗎？”

電梯門打開瞬間，梅天明清楚地看見，冬月臉上稍縱即逝的訝異神情，這更加堅定了他想要追問的念頭。

“知道。”

冬月十分坦然地回道，似乎是回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眼周的皺紋都像是被撫平般淡了許多。

“她是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