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邁出的那一步，踩在碎石邊緣，右腳微微下沉，像是試探一塊即將斷裂的冰面。殘片在他掌中輕顫，裂痕里的星輝忽明忽暗，映得他眼底一片冷光。戰神未動，但紅紋自腳下緩緩爬行，如同蟄伏的蛇，一圈圈收緊。

就在這靜止的剎那，牛郎閉上了眼。

不是退縮，也不是調息，而是將全部殘存的感知沉入體內那條微弱卻未斷的靈脈共振。他不再看戰神的動作，而是聽——聽那靈壓涌動的節奏，像極了夜里守在孩子床前，捕捉他們呼吸間最細微的停頓。育兒系統雖被封鎖，可那些年哄睡、喂藥、護燒的本能早已刻進骨血。他知道，再強的力量，也有換氣的瞬間。

戰神雙掌抬起，紅紋驟然暴漲，靈壓如山傾下。空間扭曲，碎石浮起，三人衣袍獵獵作響。

牛郎卻在這一瞬睜眼，目光如釘，直刺戰神腹部。就在靈力自下而上沖涌的剎那，那處護甲縫隙中，靈光有極其短暫的凝滯——不足半息，幾乎無法察覺。可他看見了。那不是防御漏洞，而是力量轉換時的“死點”。如同孩子奔跑時換腳那一瞬的懸空，看似連貫，實則無根。

他低頭，掌心血早已干涸，裂痕邊緣沾著灰土。他沒再噴血激活，而是用指尖蘸了右臂滲出的新血，在殘片背面緩緩劃下三個字：誘、牽、刺。筆畫歪斜，卻清晰。這不是傳音，也不是法訣，而是他們曾在山間做木雕時定下的暗語——“刺”代表突襲，“牽”是擾亂節奏，“誘”則是假退真守。系統沒提示，可他知道，孩子懂。

他將殘片輕輕一轉，遞向身側。

牛小寶的手搭上來，指尖觸到血字的瞬間，呼吸微頓。他沒抬頭，只是緩緩將左手背到身后，拇指與食指交疊成環——那是他們做風箏時約定的“準備”信號。牛小靈趴在地上，掌心火絲只剩一線微光，她沒動，只是將右手小指輕輕勾了勾，搭在哥哥手腕內側。兩人靈根雖損，可這十幾年相依為命的默契，比任何法術都牢靠。

牛郎緩緩屈膝，單膝觸地。

不是支撐，是示弱。

右臂血紋應聲崩裂，鮮血順著掌心滴落，砸在殘片上，濺起細小的星點。他劇烈喘息，肩膀起伏，鏡光幾近熄滅。牛小寶踉蹌后退，水幕斷裂，寒霧四散。牛小靈順勢倒地，火絲兩縷驟滅，只剩一縷在指尖微顫，仿佛隨時會斷。

戰神眼神微動。

他緩緩抬步，第四步落下，紅紋如鎖鏈般纏向三人足下。掌心黑焰凝聚，靈壓再度攀升。這一擊，他不再試探，而是要終結。

就在他抬掌的瞬間，牛郎猛然抬頭。

眼中無痛，無懼，只有算計。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戰神一旦確認勝局，必連發強招，靈力循環加速，而那個“死點”將因頻繁轉換而暴露得更頻繁、更久。他舌尖一咬，一口精血含在齒間，無聲默念：“親子協作·困難級——‘絕境反擊’啟動。”

系統未回應，可三人靈脈共振頻率悄然一變，從“五息一合”的沉穩節奏，驟然調至“爆發模式”。那是系統曾獎勵的頂級秘術，需以命換機，只能維持三息。此刻，它成了唯一的賭注。

戰神掌心黑焰暴漲，即將揮出。

牛郎低喝：“退。”

牛小寶猛地拽起妹妹，向后急退兩步，水幕殘霧被強行拉成一道弧線，橫切戰神視線。牛小靈借力翻滾，藏于霧后，指尖火絲悄然拉長，混入水汽蒸發的熱流。牛郎則將殘片往地上一插，借力旋身，右臂血紋崩裂至肩胛，可他沒停，左手猛然拍地，掌心血印成符，引動殘片最后一絲星輝，在地面劃出一道反向弧光。

戰神揮掌，黑焰如瀑傾瀉。

可就在靈力涌出的剎那，他腹部靈核微滯——那0.3息的死點再度浮現。

牛郎眼中精光爆閃。

“牽！”

牛小寶雙手合攏，殘存寒露凝成一針，射向戰神右足踝節點。雖力弱，卻精準。戰神本能微調重心，靈流轉換加速。

“刺！”

牛小靈指尖火絲疾射，穿霧而入，直撲掌心交匯點。火線細如發，卻帶著血焰的灼意，逼得靈光微顫。

戰神冷哼，左手橫擋，黑焰回卷。

可就在這雙掌交錯、靈力重組的瞬間——

牛郎拔起殘片，整個人如弓射出。

他沒攻頭，沒攻心，而是將殘片裂痕對準戰神腹部靈核，以全身殘力撞去。星輝在裂痕中炸開，雖弱，卻直擊死點。

戰神身形一僵。

靈核處靈光驟暗，紅紋寸斷，黑焰倒卷回掌。他一步后退，踩碎地脈，第二步尚未落穩，牛郎已咬牙再進，殘片劃過護甲縫隙，帶出一縷黑煙。

戰神終于抬眼，盯著牛郎，目光第一次有了波動。

不是怒，不是輕蔑，而是驚。

他緩緩抬手，掌心黑焰未散，卻不再急于出手。紅紋在腳下緩緩重聚，比之前更緩，更沉。

牛郎拄鏡喘息，右臂血紋已蔓延至頸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味。他沒退，也沒再攻，只是將殘片緩緩抬起，裂痕對準戰神腹部。

水幕殘存一線，火絲未滅。

牛小寶扶著妹妹站起，兩人靠在一起，指尖相觸。

戰神緩緩抬掌，靈壓再度凝聚。

牛郎舌尖血滴落齒間，默默倒數：三、二——

戰神第四步踏出，紅紋鋪展。

戰神第四步落下，紅紋如血藤蔓延，地面靈脈發出低沉嗡鳴。就在那護甲縫隙間靈光凝滯的剎那，牛郎舌尖爆裂，精血沖入經脈，殘片裂痕驟然亮起一絲微芒。他沒有再等，右臂血紋已爬至頸側，皮膚下隱隱浮現出蛛網狀的黑線，可他只覺體內那股共振頻率被強行拉回——不是系統回應，而是父子三人用命磨出來的節奏。

“牽！”

牛小寶雙掌猛壓地面，殘存的寒露水針自指尖疾射，直取戰神右足踝。力道不足三成，卻精準刺入靈脈節點。戰神腳步微滯，重心偏移，靈流轉換速度驟然加快。

“刺！”

牛小靈借哥哥前撲之勢翻躍半身，藏在水霧蒸騰熱流中的火絲猛然拉長，細若游絲，穿霧而入，直撲掌心靈流交匯點。火線未至，灼意已逼得黑焰微顫。戰神左手本能回擋，靈壓尚未完全釋放，便被迫中斷循環。

就是現在。

牛郎將殘片對準戰神腹部靈核，整個人如斷弦之箭撞去。星輝在裂痕中炸開，雖弱，卻如針破鼓，直擊死點。轟的一聲悶響，戰神護甲縫隙爆開一縷黑煙，紅紋寸寸斷裂，靈壓場瞬間塌陷。他身形僵直，第二步未穩，便踉蹌后退兩步，踩碎地脈，塵浪翻涌。

牛郎落地時單膝跪地，右臂血紋裂開，黑血滲出，滴在殘片上發出滋滋輕響。他沒抬頭，只是死死盯著戰神腹部。那里，靈核光芒明滅不定，紅紋重聚的速度比之前慢了近半。

“走！”

他低吼出聲，聲音沙啞如砂石摩擦。牛小寶一把撈起妹妹，背在身后，殘存水霧在足下鋪開一線寒流，掩住退路。牛小靈伏在哥哥肩頭，指尖火絲幾近熄滅，可她咬破嘴唇，一縷血焰重新燃起，在空氣中劃出微弱軌跡。

牛郎拔起殘片，反手插入地面，引動最后一絲星輝震蕩。靈力波動如漣漪擴散，干擾了戰神靈識鎖定。三人借勢沖出封鎖圈，朝著石碑所指方向疾行。

身后，戰神立于碎石中央，掌心黑焰未散，卻遲遲未追。他低頭看著腹部護甲裂縫，指尖撫過那處靈核，眼中首次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不是憤怒，不是輕蔑，而是某種被螻蟻刺穿鎧甲的震動。他緩緩抬手，紅紋重新游走，可光芒黯淡，節奏紊亂。

牛郎回頭一瞥，見紅紋未動，心中稍定。他握緊殘片，領著子女繼續前行。迷霧漸濃，前方地勢微傾，碎石轉為青巖，巖面隱約浮現出斷裂的符文痕跡，與石碑上的刻痕如出一轍。

牛小寶腳步踉蹌，水靈根因強行施術而紊亂，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咬牙撐住，不敢停下。牛小靈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可指尖火絲始終未滅，微光映照著前方巖壁。

“爸……”她忽然輕聲開口，聲音幾不可聞，“前面……有路。”

牛郎抬頭。

迷霧深處，一道極淡的光暈自巖縫中透出，勾勒出一條狹窄小徑。光色幽藍，似與石碑符文共鳴。小徑蜿蜒而上，通向未知高處，兩側巖壁上的符文斷續相連，仿佛被某種力量刻意隱藏。

他停下腳步，喘息粗重。頸側血紋隱隱發燙，皮膚下的黑線如活物般蠕動。他知道這是系統反噬加劇的征兆，可此刻已無退路。

“還能撐住嗎？”他問。

牛小寶點頭，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在青巖上，發出輕微嗤響。牛小靈抬起手，火絲微顫，卻堅定地指向小徑入口：“火……認得這光。”

牛郎不再猶豫。他將殘片插入腰間布帶，伸手扶住女兒，另一手搭在兒子肩上：“跟緊。”

三人踏入光徑。

腳底青巖微溫，每一步落下，符文便亮起一線，隨即熄滅，仿佛在確認他們的身份。迷霧在身后合攏，隔絕了來路。前方光線依舊昏暗，可那幽藍的指引卻愈發清晰。

行至半途，牛小靈忽然輕咳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她迅速抹去，可火絲明顯黯淡。牛小寶察覺，腳步微頓，低聲問：“沒事吧？”

“沒事。”她勉強一笑，“火……還能引路。”

牛郎回頭，見女兒臉色蒼白，指尖火光搖曳，卻仍執著前指。他沉默片刻，從懷中摸出一枚丹藥——那是系統早年獎勵的“凝脈丸”，本打算留作最后保命之用。他塞進女兒口中，低聲道：“省著力氣。”

丹藥入腹，火絲微盛。小徑盡頭，一道石門輪廓隱約浮現，門上符文密布，中央凹陷處，正與天罡鏡殘片形狀吻合。

就在此時，身后迷霧劇烈翻涌。

一道紅紋自遠處疾馳而來，貼地游走，速度快得驚人。雖未逼近，可那股壓迫感已如潮水般涌至背脊。

牛郎腳步未停，反而加快：“門就在前面，別回頭。”

牛小寶咬牙前行，背上的妹妹微微顫抖。火絲在指尖拉長，映出石門前最后十步的距離。

紅紋逼近至百丈，光芒忽明忽暗，似在猶豫是否追入光徑。

牛郎握緊殘片，眼中無懼，只有決然。他已看清，那石門并非終點，而是通道。符文排列方式與天庭禁制極為相似，卻又帶著某種被篡改的痕跡——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破綻。

他忽然停下，轉身面對迷霧。

紅紋停在光徑邊緣，不再前進。戰神的身影在霧中若隱若現，護甲上的裂縫仍未修復，靈壓起伏不定。

牛郎舉起殘片，裂痕對準石門方向。

火絲微顫，映出最后一段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