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吳符師......吳大哥？！真的是你呀？！”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急切地上下打量著他，眼圈竟微微有些泛紅，“你......你還活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自從聽說黑山坊市那場毀滅性的災難后，她便以為昔日相識皆已罹難，從未想過在此還能再見昔日故人。
吳久安望著眼前激動得難以自持的柳蕓兒，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陣漣漪。
他放下手中的符箓，露出一抹淡淡的、真實的笑容：“柳姑娘，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無恙？差點就有恙了！”柳蕓兒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隨即意識到還在店中，周圍已有客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她迅速收斂了過于外露的情緒，但眼中的喜悅和激動依舊難以掩飾。
她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語速極快說道：“吳大哥，你在這里等我！一定要等我！我手頭還有些事情必須處理完，最多......最多一個時辰！等我忙完，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說話！”
她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懇切和急切。
吳久安看著她，認真的點了點頭：“好。”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吳久安便在店內角落那張待客的藤椅上靜靜坐著，不言不動地等候。
他看著柳蕓兒在柜臺后忙碌，接待客人、清點貨物、指揮伙計，那份干練從容，與記憶中黑山坊市時那個帶著幾分好奇和天真的少女判若兩人。
只有偶爾目光交匯時，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欣喜，才透露出故人重逢的真情。
一個時辰的時間還沒有到，柳蕓兒便如約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剛剛處理完事務的輕松之感：“吳大哥，久等了！我們走吧，我知道一個好地方說話。”
她領著吳久安走出百草閣，并未走太遠，而是拐進了斜對面一條更為清靜雅致的巷子之中。
巷子深處，一座有三層高的木樓臨水而建，飛檐下懸掛著一串串精致的風鈴，微風拂過，便隨風發出了陣陣清脆悅耳的叮咚聲，樓前的牌匾上書三個清雅秀麗的大字：‘聽瀾軒’。
步入其中，一股清雅的檀香混合著淡淡的靈氣撲面而來。
地面鋪著光潔的靈木地板，墻上掛著意境悠遠的水墨山水。
往來的侍者皆是容貌清秀、舉止得體的年輕修士，穿著素雅的青白衣衫。
柳蕓兒顯然是熟客，對迎上來的侍者微微頷首：“老地方，靜竹軒。上一壺‘春澗雪’，再配四樣時令靈果點心。”
“是，柳掌柜，您這邊請。”侍者在身前恭敬的抬手引路。
吳久安跟在后面，目光平靜地掃過這處處透著雅致與奢華的陳設。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踏入這等場所，新奇談不上，更多的是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屬于高階修士或富貴之人的規則與距離之感。
侍者無聲的腳步、恰到好處的微笑、空氣中彌漫的昂貴香氣，都讓他這個習慣了風餐露宿、過慣了“苦”日子的散修感到一絲微妙的疏離。
他下意識地觀察著侍者的動作、周圍可能的出口、以及感知著雅間內是否設有隔音或窺探的禁制，這好像是他已經刻入骨髓的習慣了。
前面的侍者推開一扇雕花的竹門，里面是一間布置得極為雅致的小軒。
窗外正對著一條潺潺流過的人工靈溪，溪邊翠竹搖曳，清風徐來，竹影婆娑，環境清幽至極。
一張小巧的紫檀木桌，兩張看上去就極為舒適的藤編軟椅。
侍者在奉上茶水果點后，便無聲地退了出去，并輕輕帶上了門。
吳久安能清晰地感覺到，門關上的瞬間，一層極其微弱、卻有效的隔音禁制被激活了。
柳蕓兒親手為吳久安斟上一杯茶，茶湯呈淡青色，氤氳著清冽的靈氣，幾片嫩芽在杯中緩緩舒展。
“吳大哥，你嘗嘗這‘春澗雪’，這是聽瀾軒的招牌，清心寧神，最是能洗去風塵了。”
吳久安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清冽甘醇的茶湯帶著一絲涼意滑入喉中，精神果然為之一爽。“好茶。”
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竟然有些沉默。
窗外竹影搖曳，溪水潺潺，更襯得室內靜謐。
柳蕓兒看著吳久安，眼中帶著劫后重逢的感慨和探尋：“吳大哥，黑山坊市的......那天夜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逃出來的？”
吳久安放下茶杯，指尖在微涼的杯沿輕叩兩下，沉默了片刻后，才將林青青給他所述的黑山坊市之夜緩緩道來。
他語調平穩，卻將那夜的恐怖景象描摹得如歷歷在目一般。
黑山坊市的護山大陣如何被內鬼暗破，王家、周家和劫修如何里應外合沖垮防線，坊市如何在瞬息間就化作了一片火海煉獄。
火光舔舐夜空的熾烈，喊殺聲震徹云霄的狂亂，筑基修士法力碰撞時那撕裂空氣的轟鳴......種種細節交織，將那場絕望的混亂與殘酷清晰勾勒在柳蕓兒的眼前。
“我僥幸提前離開了黑山坊市，這才未被波及。”吳久安略去了遭遇劉麻子截殺和反殺、也隱去了遭遇林青青、反殺追兵、敲詐筑基丹等關鍵情節，只以“僥幸”兩字輕描淡寫地帶過。
“逃出坊市范圍后，我便一路跋山涉水，風餐露宿。”他抬眼望向窗外，目光似穿透了重重屋宇，“足足月余光陰，才終于走到了這炎武城的地界。”
說罷，他端起茶杯湊到唇邊，借著升騰的茶氣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復雜神色。
茶湯入喉的微澀，恰如他未說出口的千回百轉。
語氣依舊平淡，可那字句間藏著的風霜，柳蕓兒如何聽不出來。
柳蕓兒聽得心有余悸，玉手緊緊攥著茶杯。
她能想象到黑山坊市那夜的慘烈，更對吳久安能獨自在那種環境下逃出生天感到深深的震撼和后怕。
“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她喃喃道，隨即又急切地問：“那吳大哥你現在落腳何處？可還安好？不過以吳大哥你的本事，在這炎武城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