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荒唐過后

陸昭坐在門檻上，官清顏也坐在門檻上。

這對兒冤家什么話也沒說，剛才已經打過架，結果是陸昭棋差一招，敗下陣來。

雖說只有踏入煉氣，陸昭才能徹底斬斷兩人的關系，但在二人的表現來看，怕是都有刻意放慢這一天到來的趨勢。

可是二人也清楚，隨著皇城局勢愈發混亂、危險，他二人必須盡快將地位提高，爭取成為左右嚴國國運戰的一份子之一。

這個口子，恰好可以從賈道真這里撕開。

畢竟賈家作為嚴國首富，其本身的氣運就不是陸昭可以碰瓷的。

若是可以攀附利用，他的民間聲望怕是很快便會達到頂峰。

這運道，必會水漲船高。

眼下，那面色紅潤的賈道真在聽完陸昭這番論述之后，像防賊一般將他轟出門外。

“滾滾滾，當我沒有做過生意嗎？你下嘴皮一碰上嘴皮，就想用空話說服我，做夢。”

“咣當”一聲，吃到閉門羹的陸昭與官清顏面面相覷。

良久，二人在聽到書房內又傳出誦讀聲后，共同吐出一句話。

“果然是個神經病！”

陸昭扯著嘴角，作勢就要敲門，可不等抬手，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隨即向后栽倒。

“頭……好暈……”

官清顏似是猜到什么，趕忙將之撫穩，慢慢放倒在地。

“小狐貍，你方才莫不是以靈魂意識施展的術法吧？”

陸昭默不作聲，雙目空洞，身體隱隱有尸變的趨勢。

縱使官清顏探查到其病根，卻也束手無策，不由得心慌意亂。

然而就在這時，房門打開。

賈道真負手而立，冷冷的看向官清顏：“你留在門外。”

“隨你！”官清顏沒有抬頭便感知到他對自己的厭惡，閃身沒入院中的陰影。

不過，她并不是真的什么也沒管。

相反，她還在勸說小蠻不要在這時候耍小心思。

另一邊，房門再次關閉，接著誦讀聲便又響起。

如此，直至天明，陸昭才悠悠的打開房門。

“清顏，快進來。”

“不去！”

圍墻之上，官清顏把玩著手中的帽子，面上還有一點委屈：“你那大師兄視我為妖邪，我怕臟了他的屋子。”

“那我過去。”陸昭揉了揉鼻子，小跑著來到墻根下。

之后，他試了好幾次都沒爬上去，官清顏只好跳下來。

“啪嗒”落地，她幽怨的審視著陸昭：“怎么，睡一晚上變糊涂了？尸變不行嗎？”

“師兄說一天最多尸變一次，否則會對我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侵蝕，輕則淪為行尸走肉、重則魂飛魄散。”

“我知道了！”官清顏眉宇間流出一絲淡淡的憂色，“回去找些惡人，試試生機可否彌補靈魂意識的缺失。”

陸昭點點頭，試探性的轉過身，勾了勾右手。

官清顏不等他那套“以防萬一”的借口說出，便大大方方的牽上他的手：“你那大師兄怎么說？”

“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誰的命都不值得浪費在我身上。”陸昭拉著官清顏，漫步在賈府大院之中。

一路上，路過的家丁丫鬟，皆對他二人視而不見。

他二人，亦是如此。

因為賈府里，除賈道真之外，無一活人，全是尸人。

這也從側面說明，賈道真只是賈道真，早已與如今的嚴國賈家無關。

不過，臨到府邸大門。

他二人終于見到另外一個活人。

那人面齡古稀，身上的衣衫很是整潔，唯獨補丁有些多。

待陸昭兩人來到近前，老者微微欠身，遞來一封信。

“二位，那些孩子不日便會由我親自送到雙流鎮，此事無論官煉司還是朝廷，心知肚明，且樂得如此。”

“辛苦老丈，”陸昭還以大禮，接過信封的同時將一荷包塞到對方手中，“老丈莫要推辭，權當為我那師兄續命吧，你們的日子……值得更好。”

老者點點頭，卻之不恭。

隨后，在他的注視下，穿著黑狗皮子的陸昭與官清顏，堂而皇之的行走在內城街道。

有些事情，無需多言。

朝廷、官煉司都知道陸昭今晚去了何處，也正是他們在聯合算計陸昭。

所以事到如今，以勢壓人，反倒沒意義。

更何況，待單挑嚴狩天的劉闔歸來，指不定還會死上一大批人。

隨手丟掉手中的帽子，官清顏肆意打量著周圍。

這內城的白天，與晚上差不了多少。

唯一的區別便是多出不少生人。

“沒成想，這官煉司在皇城的權力機構，盡是空架子，全靠尸人撐場面。”

“錯了，官煉司還有一些活人呢，”陸昭遞過信件，“你自己看一看吧，攏共就這么幾個人。”

官清顏接過信，一眼便將其上的內容掃光。

「皇城之實，非爾所見之虛妄。

陸師離京前夜，盡屠官煉司中高層，唯余三人。

煉尸司司首嚴狩天（重傷遁走，一年之前去往上界）

巡陰司司使劉闔（陸師手足至交，曾多次要我引爆皇城大陣）

過往之天秋鎮江（已歿于月許之前，這之后新天登位即死，后秋雨代嚴國天責，僅天責）

小師弟，切記，寧與嚴狩天合污，莫與秋雨同流，此女……圖謀甚大。」

信，在官清顏手中自燃成灰。

二人，面色皆為駭然。

一國官煉司的中高層連帶著“天”一起，都被一個人屠殺，這是什么概念。

作為凡人的陸昭或許不太明白，但官清顏最是了解此中兇險以及牽連。

“怪不得你我入皇城之后，除卻小貓兩三只外，所遇皆為大人物，原來是你父親早就將這官煉司的脊梁打斷。”

“聽你這口氣，此事好像很不可能啊？”

“你以為呢？”官清顏壓下心中動蕩，繼續道，“就拿我那世界來說，一界百洲，一洲少說千萬里，你覺得此間缺少反抗官煉司的英雄豪杰嗎？”

“想來不缺，但必定也沒有成功過。”

“不錯，”官清顏不自覺的握緊陸昭的手掌，“各洲海皆有官煉司，今日一地被推翻，明日便有成建制的新官煉司到命，近乎無窮。”

“說回此界，一國官煉司淪為空殼，你覺得上界是瞎子嗎？還有那信中所說，新天上位即死，這又證明了什么？”

陸昭聞言，眉心擠出一個川字：“莫非我爹當初不止去過上界？還將統御此界的官煉司乃至更高層……”

“膚淺！”官清顏頓下步子，抬眼望天。

“很可能，你爹已經殺穿一條暗路！這條路……直指控制此界官煉司最頂層的那人。”

“殺穿一條暗路……”陸昭喉嚨有些顫抖，“直至最頂層的那人？”

話音落地，陸昭只覺大腦之中一道雷霆降下，使得一切謎團皆被梳理揉順。

他想起金伯講過的寓言、云昭老頭說過的那些話，以及父親被揚至萬界的骨灰。

“養蠱人、墳外之蟲、養蠱人化作的蟲、我的穿越、秋雨及其父親、嚴狩天……”

自語之間，陸昭身形一震，側首急道：“難道…頂點之人乃是養蠱人的一部分？嚴狩天等人也很可能是一部分的一部分？”

“只有這一可能，否則無法解釋！”面色沉重的官清顏拉著陸昭，邁步前行，“中高層暴斃，新天登位即死，上界官煉司對此界異狀怎么可能毫無反應？唯一的可能就是源頭在故意促成此事。”

“那我爹給那云昭托夢說他已經臟了……”

“他很可能是自愿成為養蠱人的一部分，發現另一個你……也被污染了。”官清顏腳步微微加快，直言不諱的說出自己的猜測。

而陸昭也因她的話，思緒愈發混亂。

“他媽的！以后此類問題我不想再聽了！”

“回鎮尸堂，向鐵蛋父母道歉賠禮，兩天后開門營業，吃飯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