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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舊深沉,夜風夾雜在雨聲中依舊隱隱。彭堯諭筆毫下,透著深深的情意與歲月的沉靜。感嘆自己流逝的金色年華和對朋友油然而生的愧疚,如今到了垂老之年,白發似雪,只剩下徘徊在竹林里,閑聽煮茶之聲了。
詩中又能預示著今后哪種未知的命運呢?
只見彭堯諭長嘆一聲,“我輩讀書人,愧對先人啊!”隨即步履蹣跚地走向書案。
紗燈微晃,昏黃的光暈在案頭搖曳,映照著那一摞摞泛黃的詩文稿紙。墨跡深淺不一,有些已經褪色,卻仍能看出執筆時的力道與心血。
彭堯諭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最上面的一頁,紙張沙沙作響,仿佛在回應他的觸碰。
“老爺,夜深了,該歇息了。”老仆彭忠又端著一盞熱茶走進書房,見彭堯諭仍伏案沉思,不由低聲勸道。
彭堯諭搖了搖頭,目光仍停留在那些手稿上,聲音低沉而堅定:“再等等!這些文稿,是我一生的執念,若就此擱筆,豈非半途而廢?”
彭忠嘆了口氣,將茶盞輕輕放在桌角:“可您得保重身體呀!”
“倒也無妨。”彭堯諭淡然一笑,眼中卻閃過一絲苦澀,“人生在世,豈能事事順遂?這些坎坷,不過是磨刀石罷了。”他順手拿起其中一頁稿紙,低聲念道:
“往來京國幾風塵,
自厭平生落第頻。
朋舊皆知成惟事,
文章不解向何人。
天寒林岫開詩勝,
歲晚江湖曵釣綸。
每愛清樽堪就菊,
年年醉臥草堂貧。”
“呵呵,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我這把劍,試了大半輩子,卻終究未能嶄露鋒芒啊!”彭堯諭傷感的說道。
老仆彭忠沉默片刻,終于忍不住答道:“可老爺您的詩文,早已傳遍大江南北,多少讀書人奉為圭臬,這難道不是另一種成就呀!”
彭堯諭聞言,目光微動,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隨即搖頭苦笑:“文字終究只是文字,當年曾以為一支筆可安天下,一卷書可濟蒼生。如此看來,若不能經世致用,終究是紙上談兵。”他手指輕撫過案頭泛黃的書稿,墨香中似乎還殘留著往昔沸騰的熱血。
燭火忽然爆了個燈花,映得他眼中精光一閃。一團墨,在硯臺中旋轉,如同他胸中翻涌的思緒。
“這些文字,是我的魂,我的骨。若連它們都舍棄了,我與行尸走肉何異?”彭堯諭沾了沾墨,提筆欲書又止,只見漆黑的墨汁順著筆鋒墜下,在潔白的宣紙上暈開了。
彭忠喉頭滾動,還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默默地退到一旁,看著自家老爺在燈下奮筆疾書。
紗燈的光暈投在墻上,在墻上勾勒出一道倔強而孤獨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