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礦洞的深處，羅蘭用染血的指尖在礦石上刻下“自由”。

卡倫撲向監工時像只折翼的幼鳥，脊骨碎裂聲在巷道里異常清脆。

錘頭砸落的瞬間，羅蘭看見少年瞳孔里映出的自己——

眼底燃起的金焰第一次有了形狀。

監工格倫的鞭影還在背上灼燒，每一道鞭痕都嵌著三百倍痛覺的毒針。羅蘭蜷在礦洞最潮濕的角落，指節摳進石縫里。黑暗粘稠得如同冷卻的尸油，混著鐵銹、汗酸和排泄物的惡臭，沉甸甸地壓在胸口。遠處傳來鎬頭敲擊巖層的悶響，間雜著奴隸壓抑的咳嗽。這里連風都是死的。

一點微光在意識深處亮起。

【商城點數：1.7】

幽藍的數字懸浮著，像結在腐肉上的霜。他盯著基礎格斗圖譜的圖標，十五點。遙不可及。指尖無意識劃過膝前粗糙的礦石表面，剝落的碎屑沾著污泥和暗紅的血痂——那是鞭子抽裂虎口留下的。

一點碎屑滾落進石縫深處。

羅蘭猛地抬眼。礦洞深處，幾個佝僂的影子縮在更濃的黑暗里，像幾塊人形的頑石。其中一塊小一點的“石頭”動了動。是卡倫。那個枯瘦得像根柴禾的少年奴隸，此刻正偷偷朝他這邊張望。渾濁的眼珠在昏暗中捕捉到羅蘭指尖的動作，里面有什么東西微弱地閃了一下。

不是麻木。是一種近乎貪婪的……好奇？

羅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食指沾了點泥漿，在面前那塊相對平整的礦石上，慢慢地、用力地劃下一橫。

卡倫的脖子猛地向前抻了一下，像被無形的線拉扯。

羅蘭指尖微微顫抖，沾著泥漿，在那一橫下面，又用力地添上一豎、一撇、一捺。一個歪歪扭扭的符號在礦石表面顯現出來。不是這個世界的文字。是方塊字。

“自”。

他抬起眼，隔著污濁的空氣，與卡倫的視線撞在一起。

少年的瞳孔驟然收縮。那里面翻涌起驚濤駭浪，一種從未有過的光刺破了死寂的渾濁。他死死盯著那個符號，嘴唇無聲地翕動，仿佛在咀嚼一個滾燙的、禁忌的詞語。

羅蘭的心臟在三百倍的痛覺里狂跳。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轟鳴。指尖再次落下，沾著泥漿，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決絕，在“自”的旁邊，再次劃動。

一橫。一豎。橫折。豎鉤。

“由”。

兩個方塊字并肩而立，像兩枚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卡倫的眼底激起劇烈的漣漪。少年整個人都繃緊了，枯瘦的手指死死摳進身下的碎石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盯著那兩個字，像是要用目光將它們刻進自己的骨頭里。

黑暗中，只有遠處鎬頭敲擊巖石的單調回聲。空氣凝固了。

“自由……”

一個極輕、極啞的氣音，如同垂死蚊蠅的振翅，從卡倫干裂的嘴唇間艱難地擠出。破碎的音節剛溢出唇縫，就被死寂的礦洞貪婪地吞沒。

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

羅蘭的指尖懸在半空，泥漿順著指腹滑落。一股滾燙的東西，混雜著痛楚和一絲微弱卻無比真實的希望，猛地沖上他的喉頭。

就在這時——

啪嗒！

一塊碎石從洞頂剝落，砸在不遠處的泥水里。聲音不大，卻像驚雷。

卡倫像受驚的兔子，猛地縮回脖子，整個人蜷進更深的陰影里，那雙剛剛燃起光亮的眼睛瞬間熄滅，重新被空洞和麻木覆蓋。快得如同幻覺。

羅蘭的心猛地沉下去。他迅速用腳抹掉礦石上的字跡，泥漿覆蓋了那短暫的光亮。冰冷的警惕瞬間凍結了剛剛升騰起的那點暖意。

鎬頭敲擊聲停了。

沉重的皮靴踏在泥水里的聲音由遠及近，黏膩、拖沓，帶著令人作嘔的韻律。格倫監工那張油光泛亮、橫肉虬虬結的臉，如同浮尸般從昏暗的光線邊緣冒了出來。他腰間掛著的銅鑰匙串叮當作響，手里拎著半截油浸的皮鞭，鞭梢沾著不知是誰的暗紅血漬。

三角眼如同禿鷲鷲的鉤喙，精準地掃過蜷縮的奴隸，最后釘在角落里的羅蘭身上。嘴角咧開，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

“十九號！”格倫的聲音像砂紙刮過生鐵，在狹窄的礦洞里激起令人牙酸的回響，“挺尸挺夠了？滾起來！北三區礦脈！天黑前挖不夠三筐，老子把你填進廢礦坑里當支架！”

羅蘭撐著冰冷的石壁，艱難地站起身。每一次肌肉的牽動，都讓背上的鞭痕和腰腹的烙印爆發出三百倍的銳痛，像無數燒紅的鋼針在反復穿刺。他拖著沉重的腳鐐，一步一挪地走向礦洞深處。路過卡倫身邊時，他用余光瞥見少年死死低垂著頭顱，枯槁槁的脊背繃得像一張拉滿的硬弓。

北三區。空氣更加污濁，混合著劣質燈油燃燒的刺鼻氣味和一種……巖石深處滲出的、冰冷的鐵銹腥氣。巖壁上滲出的暗紅水珠，一滴一滴，砸在布滿碎石和泥漿的地面。

“看什么看？等老子給你喂奶呢？！”格倫的咆哮在身后炸響，鞭影帶著惡風，狠狠抽在羅蘭旁邊一個動作稍慢的老奴隸背上。

噗！

皮肉綻開的悶響。老奴隸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幾乎栽倒。渾濁的老眼木然地看了格倫一眼，又低下頭，默默撿起沉重的礦鎬，一下，一下，砸向冰冷的巖壁。鎬頭與巖石碰撞，濺起點點火星。

羅蘭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惡心和眩暈，也抓起一把沉重的礦鎬。冰冷的金屬握柄浸透了汗水和污漬，滑膩得幾乎握不住。他咬著牙，將鎬頭狠狠掄向巖壁。

鏘！

火星四濺。巨大的反震力順著木柄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虎口剛剛結痂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混著泥水染紅了鎬柄。三百倍的痛覺讓這普通的震擊變得如同酷刑，眼前金星亂冒。

“廢物！沒吃飯嗎？！”格倫的鞭子又甩了過來，這次是朝著羅蘭的腿彎。

啪！

鞭梢炸裂空氣，抽在皮肉上，火辣辣的痛楚瞬間淹沒小腿。羅蘭踉蹌一步，幾乎跪倒。他死死咬住下唇，鐵銹味在嘴里彌漫開，硬生生撐住了。

“給老子挖！”格倫獰笑著，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羅蘭臉上，“挖！用力挖！你那身賤骨頭，也就配給老子挖礦！”

羅蘭的指節攥得發白，指甲深深摳進鎬柄的木頭里。胸中翻騰的怒火和屈辱，像燒沸的巖漿，卻被冰冷的現實死死壓住。他只能再次舉起沉重的礦鎬，一下，又一下，機械地砸向冰冷的、沉默的巖壁。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全身傷口的無聲嘶吼。

汗水混著背上的血水，浸透了破爛的粗麻衣。腰腹的烙印在每一次扭動中灼痛難當，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在反復燙著皮肉。KT-07。那個嘲弄之口在每一次呼吸中開合。

礦洞深處，只有鎬頭敲擊巖石的單調重復，鞭子偶爾炸響的暴虐，以及監工格倫粗重的、帶著酒氣的喘息聲。

時間在三百倍的痛覺里變得粘稠而漫長。每一秒都是煎熬。羅蘭的意識在劇痛和機械的揮鎬動作中沉浮。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卡倫眼中那短暫的光亮，不去想礦石上那被抹去的字跡。

“自由”。

那個詞像個幽靈，在骨髓深處啃噬。

汗水模糊了視線。他抬起手臂，用骯臟的袖口狠狠抹了一把臉。就在這個動作的瞬間，眼角的余光瞥見——在格倫背對著他、正用鞭子抽打另一個奴隸的空隙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像壁虎一樣貼著濕滑的巖壁，極其緩慢、極其隱蔽地朝他這邊挪動。

是卡倫。

少年屏著呼吸，瘦得只剩骨頭的身體緊繃著，每一步都踩得極其小心，避開松動的碎石。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像黑暗中燃燒的炭火，死死鎖定在羅蘭剛才坐過的、那個角落的地面上——那塊他曾劃下“自由”字跡的礦石。

羅蘭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想低吼，想阻止，喉嚨卻像被無形的手扼住，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卡倫，像撲火的飛蛾，一點點靠近那個致命的角落。

卡倫終于挪到了那塊礦石旁邊。他飛快地蹲下，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拂開地面薄薄的一層浮土和碎石。羅蘭剛剛用腳匆忙抹去的泥漿痕跡還在，兩個方塊字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約約地顯露出來。

少年的手指停在那個模糊的“由”字上，指尖用力地、幾乎是貪婪地沿著殘留的筆畫描摹著。他的肩膀微微顫抖，嘴唇無聲地蠕動，像是在確認那個早已刻入靈魂的音節。

就在這一刻——

“嗬！小雜種！”

一聲炸雷般的咆哮撕裂了礦洞的死寂！

格倫不知何時轉過了身，三角眼里噴射著暴戾的兇光，死死盯著角落里的卡倫和他手下那塊隱隱顯出字跡的礦石！他臉上的橫肉因暴怒而扭曲，手中的皮鞭如同毒蛇般高高揚起！

“誰他媽準你偷懶的？！還他媽敢亂畫？！老子看你是皮癢了！”

鞭子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直撲卡倫那瘦弱的脊背！

“住手！”羅蘭的吼聲終于沖破喉嚨，嘶啞得如同野獸瀕死的咆哮。他猛地扔下礦鎬，試圖撲過去。

太遲了！

啪——！

皮鞭炸開的脆響，比鐵器碰撞更刺耳！

卡倫像一只被巨力拍中的幼鳥，整個人被抽得離地飛起，又重重砸在冰冷的巖壁上！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骨頭碎裂的細微脆響。他連慘叫都沒能發出一聲，身體軟軟地順著巖壁滑落，在泥濘的地面上拖出一道暗紅的痕跡。

他枯瘦的身體蜷縮著，一動不動。只有后背新添的那道血肉模糊的鞭痕，在昏暗的光線下猙獰地張著口。

時間仿佛靜止了。

鎬頭敲擊的聲音停了。所有奴隸都僵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空氣凝固得像塊冰。

羅蘭的呼吸停滯了。視野里的一切都在瘋狂旋轉、褪色。只剩下地上那蜷縮的、無聲的、瘦小身影。三百倍的痛覺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心臟被一只冰冷巨手攥緊、碾碎的窒息感。

格倫啐了一口濃痰，釘了鐵掌的皮靴重重踏在泥水里，一步步走向蜷縮的卡倫。靴底碾過碎石，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裝死？”格倫獰笑著，俯下身，粗糙油膩的大手一把揪住卡倫后腦勺稀疏枯黃的頭發，像拎小雞一樣將他從地上提溜起來，“起來！讓老子看看你骨頭有多硬！”

卡倫的頭顱無力地耷拉著，隨著格倫粗暴的動作而晃動。那張沾滿污泥和血污的小臉上，雙眼緊閉，嘴唇青紫，沒有任何反應。只有額角被巖壁磕破的傷口，正淚淚地滲出暗紅的血液，順著蒼白的臉頰蜿蜒而下，滴落在格倫骯臟的皮靴上。

“媽的！真成死狗了？”格倫臉上的橫肉抖動著，顯然失去了耐心。他松開揪著頭發的手，卡倫的身體像破麻袋一樣癱軟下去。格倫眼中兇光一閃，抬腳就朝卡倫的胸口狠狠踹去！

就在那沾滿泥污、帶著死亡氣息的鐵靴即將踏中少年胸口的剎那——

一道黑影帶著決絕的兇悍，猛地從側面撞來！

是羅蘭！

他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困獸，榨干了身體里最后一絲力量，爆發出不符合重傷狀態的速度！沒有思考，沒有權衡，只有烙印在神經里的基礎格斗本能——坎特伯拉軍用近身術·側身沖撞！

他的身體，精準地撞在格倫因抬腳踹人而微微失去重心的右肋下方！

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礦洞里炸開！伴隨著清晰到令人頭皮發麻的肋骨碎裂的脆響！

“嗷——！”格倫猝不及防！劇痛讓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他那魁梧的身體竟被撞得向后踉蹌，離地而起！手中的皮鞭脫手飛出。他龐大的身軀像一截失控的朽木，狠狠砸在礦洞另一側堆放礦渣的斜坡上！

嘩啦！

松散的礦渣和碎石如同山崩般傾瀉而下！瞬間將格倫大半個身體掩埋！他掙扎著，發出痛苦的嘶吼，斷掉的肋骨刺入內臟，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子噴涌而出。

礦洞死寂。

所有奴隸都像被施了定身法，驚恐地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電光火石、顛覆認知的一幕。看著那個平日里如同惡鬼的監工，此刻像條垂死的野狗在碎石堆里抽搐、哀嚎。

羅蘭站在卡倫身前，劇烈地喘息著，像一架隨時會散架的破風箱。剛才那搏命一擊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力氣，左肩撞擊處傳來骨骼錯位的劇痛，三百倍放大后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全身的傷口都在無聲地嚎叫。

但他站得筆直。

像一堵突然拔地而起的、傷痕累累卻無比堅固的墻，擋在卡倫和死亡之間。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葉，帶著濃重的血腥和礦渣的粉塵味。他緩緩低下頭，看向蜷縮在腳邊的卡倫。

少年還活著。

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從他那青紫的嘴唇間艱難地溢出。他似乎想努力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沾著血污和塵土，顫抖著，掙扎著。終于，那雙渾濁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

目光渙散，卻異常執著地向上抬起，穿透血污和汗水的遮蔽，落在羅蘭沾滿污泥、被憤怒和劇痛扭曲的臉上。

卡倫的嘴唇極其艱難地翕動著，每一次開合都牽動著臉上的傷口，溢出更多的血沫。

沒有聲音。

但羅蘭看懂了。

不是單詞。是三個音節的口型。每一個口型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眼底，烙進他的靈魂深處。

“自……”

“由……”

少年染血的嘴唇，最后定格在那個無聲的“由”字上。一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像是自嘲又像是釋然的笑意，還未在唇角成型，便徹底凝固。

他眼中的那點微光，如同風中殘燭，劇烈地搖曳了一下，然后徹底熄滅。

只剩下空洞。

枯瘦的身體，在羅蘭的腳邊，徹底松弛下來。像一根被折斷后丟棄的、微不足道的枯枝。

【情緒偵測——強烈波動！】

【來源：宿主[羅蘭]】

【核心波動：[極致悲慟]+[滔天暴怒]+[守護意志崩裂]】

【強度評估：500%…峰值突破中…】

【轉化完成！能量點數：+50.0！】

【當前點數：51.7】

冰冷的提示框在視野邊緣瘋狂閃爍，猩紅的數字如同心臟起搏器般劇烈跳動！

羅蘭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來自靈魂最深處的劇痛，混合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怒，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在他被三百倍痛覺反復蹂躪的神經里轟然爆發！那不是身體的痛！是比烙印灼燒、比鞭笞抽打、比指骨碾碎更甚千倍的撕裂感！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視覺被一片燃燒的血紅徹底覆蓋！耳中是血液奔流如同海嘯的轟鳴！

卡倫最后那無聲的口型——“自由”——像兩把淬毒的匕首，反復地、瘋狂地捅刺著他的意識！那個剛剛燃起一點火星的少年！那個枯瘦得像柴禾一樣的少年！那個在礦石上貪婪描摹著“自由”輪廓的少年！

他就這么死了？

就這么輕飄飄地、像垃圾一樣被碾碎了？！

就因為那兩個不該存在的字？！

就因為那點卑微的、對“自由”的渴望？！

“呃……啊啊啊——！！！”

一聲完全不像人聲的、嘶啞到極致的咆哮，猛地從羅蘭的喉嚨深處炸裂開來！那不是戰吼！是靈魂被徹底撕裂、被無盡悲慟和暴怒徹底吞噬的野獸哀嚎！

伴隨著這聲咆哮，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感，如同失控的熔巖，從他那顆被攥緊的心臟深處猛烈地噴涌而出！瞬間沖垮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劇痛！

那感覺……

仿佛身體內部有什么東西……被點燃了！

一股狂暴的、原始的、帶著毀滅氣息的力量，毫無征兆地、蠻橫地破開了所有束縛！像一頭被囚禁了億萬年的兇獸，第一次掙斷了所有的鎖鏈！

嗡——！

羅蘭的視野瞬間被一片純粹的金色火焰填滿！不是外在的光，是從他身體內部每一個細胞里爆發出來的光芒！尤其是他那雙因極度痛苦和憤怒而布滿血絲的眼睛——瞳孔深處，兩點熔金般的熾焰，如同破曉的旭日，驟然亮起！迸射出刺穿黑暗的光芒！

在他毫無意識、完全被本能支配的動作下，那只剛剛砸飛格倫、此刻還殘留著撞擊劇痛的右手，猛地握緊！不是握拳！是虛握！

仿佛抓住了什么無形的劍柄！

一股灼熱到極致的洪流，順著他臂骨的縫隙，沿著每一寸神經末梢，咆哮著沖向他緊握的掌心！

呼——！！！

一團凝練到實質的、只有拳頭大小卻散發出恐怖高溫的金色烈焰，毫無征兆地在他虛握的拳心上方憑空爆燃而起！

烈焰跳躍著，扭曲著周圍的空氣，發出滋滋的聲響。純粹的光與熱！沒有任何燃料，卻帶著焚盡一切的威勢！三百倍痛覺帶來的神經灼燒感，此刻竟成了這烈焰最狂暴的助燃劑！

礦洞里的溫度驟然升高！空氣仿佛都在燃燒！靠近羅蘭的巖壁上，滲出的暗紅水珠瞬間被蒸干，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跡！

被礦渣掩埋、正痛苦呻吟的格倫，慘叫聲戛然而止！

他驚恐萬狀地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羅蘭拳心上那團跳躍的金色火焰，瞳孔里倒映著那毀滅的光芒，像是看到了地獄深處爬出的惡魔！

“魔……惡魔！”他喉嚨里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帶著無盡的恐懼。巨大的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像條蠕動的蛆蟲，拼命想往礦渣堆深處鉆，想逃離那團象征著死亡的金焰！

而那些僵立的奴隸們，更是如同被施了石化魔法，連呼吸都忘記了。他們看著那個平日里沉默、傷痕累累的十九號，看著他拳心燃燒的、如同神罰般的金焰，看著他眼中迸射出的熔金之光……一種混雜著恐懼、茫然和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震撼的情緒，在死寂的礦洞里無聲地彌漫開。

【商城警告：檢測到未知能量暴走！】

【匹配中……匹配成功！】

【熾陽斗氣（體驗版）強制激活！持續時間：9秒！】

冰冷的提示框彈出，帶著前所未有的紅色警報波紋！

羅蘭根本無暇他顧！

他的意識完全被那團在掌心咆哮的烈焰所吞噬！被那焚盡一切的暴怒所支配！被卡倫那無聲的、凝固的“自由”口型所刺痛！

格倫！

那個暴虐的、碾碎卡倫的雜碎！

殺了他！

用這火！燒死他！！！

羅蘭的喉嚨里滾動著野獸般的低吼，那雙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眼睛，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隼，死死釘在礦渣堆里那團蠕動的、骯臟的肥肉上！

他拖著沉重的腳鐐，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泥水里，留下一個燃燒著憤怒的腳印！朝著格倫的方向，如同從地獄火海中走來的復仇兇神！

手中的金色烈焰，隨著他狂暴的意志，劇烈地升騰、扭曲，散發出更加恐怖的高溫！周圍的空氣被灼烤得噼啪作響！

格倫看著那一步步逼近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身影和那團越來越近的恐怖金焰，臉上的橫肉因為極度的恐懼而瘋狂抽搐。他徒勞地蹬著腿，礦渣簌簌落下。

“不……不要過來！怪物！別過來！”他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聲音因為恐懼而完全變調。

羅蘭充耳不聞。他眼中只有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肥臉，只有卡倫倒下時那無聲的口型。

距離，只剩三步！

羅蘭的手臂肌肉猛地賁起，虛握的拳頭帶著那團燃燒的金焰，如同揮動一柄無形的巨錘，朝著格倫的腦袋，狠狠掄下！

呼——！！！

烈焰帶著死亡的風嘯，撕裂空氣！

格倫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發出最后的、撕心裂肺的慘叫：“啊——！！！”

就在那團毀滅的金焰即將吞噬格倫頭顱的瞬間——

嗡！

羅蘭拳心上方那團狂暴跳躍的金色烈焰，毫無征兆地，如同被戳破的氣泡，噗的一聲，熄滅了。

光與熱瞬間消失。

只剩下一縷淡淡的、帶著焦糊味的青煙，在羅蘭虛握的拳頭上方裊裊升起。

礦洞里灼熱的高溫驟然回落。死一般的寂靜再次降臨。

羅蘭的動作僵在半空。

他燃燒著金焰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股剛剛還在四肢百骸奔騰咆哮的灼熱洪流，如同退潮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洶涌、更加狂暴的三百倍痛覺反噬！

左肩撞擊處的骨骼錯位劇痛！腰腹烙印的撕裂灼痛！腿上鞭痕的銳痛！以及剛剛強行催動那股烈焰所帶來的、仿佛靈魂都被抽干的巨大空虛和撕裂感！如同無數柄重錘，同時狠狠砸在他的意識深處！

“呃！”

羅蘭身體猛地一晃，喉嚨一甜，一口鮮血抑制不住地噴了出來！殷紅的血霧濺落在冰冷的泥水和碎石上，如同盛開的死亡之花。眼前陣陣發黑，視野邊緣的猩紅警報瘋狂閃爍。

【熾陽斗氣（體驗版）結束！能量耗盡！】

【警告：身體嚴重透支！精神反噬！】

【強制冷卻中……】

格倫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他等了片刻，預料中的焚身之痛并未降臨。他小心翼翼地睜開一只眼，看到僵立在原地的羅蘭，看到他嘴角刺目的血跡和眼中熄滅的金焰，看到了他身體搖搖欲墜的虛弱。

恐懼瞬間被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暴戾取代！

“哈……哈哈哈！”格倫猛地爆發出嘶啞的狂笑，帶著血沫子噴濺，“我就知道！就知道你這雜種是強弩之末！”他掙扎著，用盡力氣從礦渣堆里扒拉出來，狼狽不堪地爬起。斷掉的肋骨讓他每動一下都疼得齜牙咧嘴，但那雙三角眼里的兇光卻比任何時候都更盛。

他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目光像淬毒的刀子，死死剜剜著幾乎站立不穩的羅蘭，又掃過地上卡倫冰冷的尸體，最后落在周圍那些依舊處于震驚和恐懼中的奴隸身上。

“反了！都他媽反了！”格倫的咆哮因為疼痛和憤怒而扭曲變形，“敢對監工動手？！你們這幫賤骨頭！牲口！都活膩了？！”

他踉蹌著，一腳狠狠踹在卡倫的尸體上！

“尤其是你這個小雜種！死得好！”他獰笑著，枯瘦的尸體被他踹得翻滾開去，撞在巖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喜歡‘自由’？老子讓你去陰溝里自由！”

羅蘭的瞳孔猛地一縮！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起來，剛剛壓下的血氣再次翻涌！他死死盯著格倫那骯臟的皮靴踐踏在卡倫身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

“看什么看？！”格倫猛地轉向羅蘭，臉上橫肉抖動，殺氣騰騰，“下一個就是你！十九號！老子要把你吊在礦洞口，讓所有人看看，造反的下場！”

他彎腰，忍著劇痛，從泥水里撿起那根沾著卡倫鮮血的皮鞭。鞭梢垂落，滴著暗紅的液體。

“把他給我……”格倫指著羅蘭，對那幾個僵立的奴隸吼道，“捆起來！”

奴隸們渾身一抖，驚恐地看著格倫，又看看地上卡倫的尸體，再看看搖搖欲墜、嘴角帶血、眼神卻冰寒刺骨的羅蘭。沒有一個人敢動。

“廢物！一群廢物！”格倫暴怒，揚起鞭子就要抽向離他最近的一個奴隸。

就在鞭子揚起的剎那——

一個冰冷、嘶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穿透力的聲音，在死寂的礦洞里響起。

“格倫。”

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格倫的動作頓住了，鞭子懸在半空。他猛地轉頭，三角眼死死盯住聲音的來源——羅蘭。

羅蘭緩緩抬起頭。臉上的污泥和血跡掩蓋不住他此刻眼神的恐怖。那雙剛剛熄滅金焰的眼睛，此刻如同兩汪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殺意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平靜。

他嘴角還殘留著血跡，卻扯出一個極其微小的、冰冷的弧度。

“你……”羅蘭的聲音像是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每一個音節都淬著毒，“……知道嗎？”

他拖著沉重的腳鐐，向前邁了一步。鐐銬摩擦地面的聲音在死寂中異常刺耳。他無視格倫警惕后退的動作，目光越過格倫，落在那蜷縮在巖壁下、被踐踏過的枯瘦尸體上。

“你殺死的……”羅蘭的視線轉回，再次鎖定格倫，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刃，一寸寸刮過格倫因恐懼而扭曲的肥臉，“……是一個能寫‘自由’的人。”

礦洞深處，一片死寂，只有巖壁滲水的滴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