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江鶴雪猛地一步上前，死死抓住了章姨娘的手，指甲幾乎要隔著衣料掐進肉里。

“聽到了嗎？娘！是真的！那賤婢的變化是真的。這蠱蟲是真的神物！我要買！現在就要！”

她急促地喘著氣，仿佛慢一秒那蠱蟲就會飛走，目光死死釘在吳四身上，帶著一種兇狠：“吳四！你這蠱蟲，還有沒有？快！再給我來一瓶！價錢隨你開！”

吳四跪在地上，看著江鶴雪眼中的熾熱欲望，心中一塊大石轟然落地。

成了！

一切果然都按著那位二小姐信中所說的走了。

他臉上依舊掛著誠惶誠恐的表情，但眼底深處，卻悄然掠過一絲精明。

“大小姐……您這不是要小人的命嗎？這等逆天改命的神物，哪里是地里的大白菜，說有就有的？”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肩膀都垮了下來，“不瞞您二位貴人說，這蠱蟲乃是小人的祖上機緣巧合之下，在極南瘴癘之地的萬蠱窟深處，九死一生才尋得那么一只母蟲所產下的唯一后代。耗費了數代人的心血才勉強養活，當真是天下獨此一只，絕無分號?。　?

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覷著江鶴雪驟然變得急切的臉色，聲音壓得更低：“小人之前見識短淺，五十兩銀子就賣了……唉！如今這神蠱的效用，您府上的二小姐，不就是活生生的鐵證嗎？您想想，若是這消息傳揚出去，讓京城里那些貴女千金們知道了……嘶……”

吳四適時地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場面，小人簡直不敢想??！怕是門檻都要被踏破，金山銀山堆在眼前，也未必能求得這一只仙蠱，這價格……它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今非昔比了……”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局促不安地搓著衣角。

“少廢話！”江鶴雪此刻哪還有半分耐心聲音尖利地打斷他，“直接說！你要多少銀子？”

吳四像是被她的氣勢嚇到，身體又瑟縮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一千兩……白銀！”

“一千兩？”章姨娘失聲尖叫，那聲音比剛才罵吳四時還要刺耳，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而出。

整個人都晃了晃，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心窩。

一千兩！這挨千刀的潑皮，他怎么不去搶？

“一千兩？”江鶴雪也重復了一遍，聲音卻平靜了下來。

一千兩白銀，確實是個足以讓相府姨娘都心驚肉跳的數目。

但，那又如何？

她猛地轉頭，雙手死死攥住章姨娘的手，力氣之大，讓章姨娘痛呼出聲：“娘！一千兩！就一千兩！”

“想想看！有了這蠱蟲，女兒就能徹底壓過江清菀那個賤人，變得比她更美！只要女兒能在及笄禮上驚艷四座，引得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矚目，將來若能成為太子妃，乃至母儀天下……”

江鶴雪的聲音因激動而發顫，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蠱惑，“到那時，一千兩算什么？一萬兩、十萬兩也不過是女兒指縫里漏出去的沙子！整個相府，不，整個天下，還有什么是咱們得不到的？這是天大的機會！是咱們母女登天的梯子啊！娘！”

章姨娘被女兒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瘋狂沖擊得頭暈目眩。

太子妃……母儀天下……

是啊，若真能如此，一千兩確實算不得什么了。

她霸占程氏那筆豐厚嫁妝多年，不就是為了女兒的前程鋪路嗎？

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只是這錢……

章姨娘心念電轉，臉上陰晴不定，猶豫著看向吳四：“吳掌柜，一千兩……這數目實在太大，你看能否通融一二？先付些定金，待日后……”

她想著能拖一時是一時。

“姨娘！”吳四卻猛地打斷了她，換上了一副強硬的表情，“此等神物，非同兒戲！小人擔著天大的干系，向來只認現銀，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概不賒欠！”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章姨娘和江鶴雪，站起身來。

“若是二位貴人一時拿不出，那小人也沒法子，只好另尋識貨的買家了！實不相瞞，小人明日一早，就打算去城西幾家高門府外頭碰碰運氣了。京城里識貨的貴人小姐，想必還是有的?！?

這番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江鶴雪本就繃緊的神經。

“不行！”她尖叫出聲，“這蠱蟲是我的！誰敢搶？娘！快答應他！現銀就現銀！我們有錢！現在就有！”

她用力搖晃著章姨娘，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扯倒，語速快得像連珠炮，“程氏留下的那些嫁妝！那些壓箱底的金銀、首飾、田契，隨便拿出一樣來，一千兩算得了什么？娘！快去取錢！遲了就來不及了！”

章姨娘被女兒搖得頭暈眼花，那句“程氏留下的嫁妝”如同冰水澆頭，讓她瞬間清醒。

是啊，程氏的嫁妝。

那些東西本就該是她和女兒的囊中之物！用來換取女兒登天的機會，再劃算不過！

只要女兒成了太子妃，誰還敢追究這筆錢的來歷？

那些東西，遲早連本帶利都要回到她們手中。

“好！”章姨娘猛地一咬牙，臉上閃過狠絕之色，再無半分猶豫，“吳掌柜，你等著！我們這就回去取錢！一千兩現銀，一分不少！這蠱蟲，你必須給我女兒留著！若敢?；印?

她眼中射出兇光。

“不敢！不敢！”吳四立刻又換上了那副卑微的面孔，連連作揖，賭咒發誓，“小人就在此地，一步不動，恭候二位貴人！這神蠱，除了大小姐，絕不給第二人！”

他拍著胸脯保證，眼神卻悄然瞟向鋪子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娘！快走！”江鶴雪根本顧不上再聽吳四的廢話，一把拽住章姨娘的胳膊，幾乎是拖著她，發足狂奔。

夕陽的余暉徹底沉入了地平線，暮色如同巨大的黑幕，迅速籠罩下來。

城南街鋪很快陷入一片昏沉的暗影里，只有零星幾盞氣死風燈在風中搖曳。

吳四站在自家鋪子門口，臉上那副卑躬屈膝的表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挺直了方才一直佝僂著的腰背，長長地吁出一口濁氣。

昏暗的光線下，他嘴角向上扯動，露出一個混合著得意與譏誚的笑容。

成了。

一千兩雪花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