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玲瓏說完，江清菀才緩緩開口：“你做得很好。不過，玲瓏，你以為，單憑你紅口白牙這么一說，章姨娘那種生性多疑的人，就會立刻相信，那蠱蟲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能讓人狂吃海塞還變得越發(fā)窈窕動人？”

玲瓏一愣：“小姐的意思是……她們不信？”

“不是不信，”江清菀微微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是絕不會輕易全信。尤其是事關(guān)她寶貝女兒江鶴雪的身子和前程，章姨娘更是謹(jǐn)慎。

你的話，頂多是在她心里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讓她原本篤定蠱蟲只有害處的想法產(chǎn)生動搖。但要讓這顆種子生根發(fā)芽，讓她真正相信并渴望得到好處，光靠你的轉(zhuǎn)述，是遠遠不夠的。”

玲瓏有些茫然：“那該怎么辦？”

江清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要的，就是她不信。或者說，我就是要她這份疑心。她疑了，才會不安，才會迫切地想要去求證。”

“求證？”玲瓏更不解了，“找誰求證？那賣蠱蟲的人？可那人怎么會承認(rèn)有這種效果？他要是矢口否認(rèn)，甚至反咬一口說我們胡說，那豈不是……”

“他不會否認(rèn)的。”江清菀打斷她的話，語氣篤定。

她當(dāng)然篤定，因為原書的劇情清晰地告訴她，那個游走在京城陰暗角落，專門倒騰這些陰私邪物的掮客是誰，更清楚那人貪婪成性的本質(zhì)。

她沒有解釋自己為何如此確定，只是微微撐起身子，從枕頭底下摸索出兩樣?xùn)|西。

一個，是那個裝著蠱蟲的小白瓷瓶。

另一個，是一個封好的信封。

“玲瓏，”江清菀將瓷瓶和信封遞給她，眼神沉靜而銳利，“明日一早，你借口去給我抓些安神寧心的藥材，出府一趟。去城南的一家吳記雜貨鋪子。”

玲瓏小心翼翼地接過那瓷瓶和信封，只覺得這兩樣?xùn)|西重若千鈞。

“到了鋪子，不必理會柜臺上的伙計，直接找他們的掌柜，叫吳四的那個。把這個瓷瓶和這封信，交給他。”

玲瓏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呢？說什么？”

江清菀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吐出早已想好的說辭：“你只需對他說一句話：‘若是想賺白銀千兩，就看看信上說的。’然后，東西放下，立刻轉(zhuǎn)身就走，不要回頭，也不要多說一個字。明白嗎？”

白銀千兩？

玲瓏倒抽一口冷氣，眼睛瞬間瞪圓了！

“他會收下的。”江清菀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重新靠回引枕，語氣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而且，他一定會看那封信。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千兩白銀的誘惑，足夠讓他鋌而走險，足夠讓他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她閉上眼，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聲音輕得像嘆息：“去吧。小心些，別讓人盯上。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玲瓏緊緊攥著手里的瓷瓶和信封，她心中所有的疑慮都化作了堅定的決心。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辦好！”

……

日頭西沉，最后一點慘淡的余暉勉強涂抹在城南街鋪高低錯落的屋檐上，卻驅(qū)不散此地固有的陰郁潮濕。

空氣里漂浮著陳年藥材、廉價脂粉和不知名腥氣混合的沉悶味道。

行人稀疏，步履匆匆。

街角那間不起眼的雜貨鋪子里，大門緊閉，氣氛更是凝滯得如同凍住的油脂。

章姨娘一身質(zhì)地尚可的綾羅，此刻卻因怒氣而繃得緊緊的，臉上再無平日的精明，只剩下被愚弄后的鐵青色。

“吳四！你賣給老娘的增肥蠱到底是不是真的？五十兩雪花銀，就買了這么個狗屁不通的玩意兒？”

“你當(dāng)初可是拍著胸脯說，只要對方吃了這蠱，必定身臃體肥，丑態(tài)畢露！可如今呢？”

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那小賤人非但沒胖成豬，反倒一天比一天水靈！那臉蛋，那身段，活脫脫就是她那個死鬼娘年輕時的禍水模樣！你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

唾沫星子幾乎噴了吳四一臉。

吳四被這突如其來的怒罵沖得踉蹌了一步，撞在身后堆滿雜物的破舊貨架上，激起一陣灰塵。

臉上瞬間煞白一片，額角更是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也顧不上去擦。

“章……章姨娘！您息怒啊！”吳四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小人冤枉！天大的冤枉！小人就算有十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欺瞞您府上啊！”

他噗通一聲，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膝蓋砸出沉悶的聲響，引得旁邊伙計探頭探腦，又被他兇狠地瞪了回去。

章姨娘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下跪弄得一怔，一時竟忘了繼續(xù)發(fā)作。

“不敢欺瞞？”章姨娘緩過神來，聲音依舊冰冷，帶著懷疑，“那賤人的變化，你怎么說？難不成是你這蠱蟲，還有變丑為美的神效？”

“的確有這神效！姨娘您真是慧眼如炬！”

吳四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fā)出光彩，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聲音陡然拔高，“小人先前該死！是小人學(xué)藝不精，研究不全，只窺得了這蠱蟲功效的皮毛啊！”

他跪在地上，卻努力直起上半身，急切地比劃著，唾沫橫飛：“小人回去后日夜鉆研，翻閱了無數(shù)祖?zhèn)鞯拿乇竟卤荆@才恍然大悟！這蠱蟲的真正神妙之處，根本就不是讓人癡肥變丑！”

“它的逆天神效，正是吞噬食欲，將吃下去的食物精華，瞬間分解。只取那最最精純的天地靈氣滋養(yǎng)己身，不僅能讓人身姿輕盈，永葆苗條，更能令肌膚勝雪，容光煥發(fā)，一日美過一日！”

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如同平地一聲驚雷炸響。

一直站在章姨娘身后，臉色陰沉的江鶴雪聞言，身體猛地一僵。

她腦子里轟然作響，只剩下江清菀那張日漸明媚的臉蛋和苗條身材。

原來如此！

原來那小賤人最近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身段非但沒被那些點心喂胖，反而更顯玲瓏，竟是因為這蠱蟲！

這哪里是什么毀人的東西，分明是仙丹！

一陣狂喜洶涌而來。

一定要立刻擁有這神蠱，比江清菀更美，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