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之間

散伙飯那天的啤酒沫還沾在江野的睫毛上，蘇晚轉身走進地鐵閘機的背影就成了他記憶里最后一幀畫面。畢業季的暴雨沖刷著滬海街頭，他攥著解約合同的手指微微發抖——那家曾承諾解決落戶的大廠，終究因為他拿不出十萬安家費，收回了offer。

凌晨三點的出租屋，空調外機的轟鳴混著鍵盤敲擊聲。江野盯著電腦屏幕上的代碼，突然想起蘇晚說過“你眼睛里有星星“。此刻那些星光早已黯淡，只剩血絲密布的疲憊。他接下各種外包項目，從網頁設計到程序調試，在城中村的逼仄空間里搭建自己的烏托邦。

創業初期的資金鏈斷裂來得猝不及防。房東漲租的通知貼在門上，催款短信塞滿手機。江野蹲在便利店門口啃冷掉的飯團，看見玻璃倒影里自己邋遢的模樣，忽然想起蘇晚最討厭他不刮胡子的樣子。那天深夜，他在朋友圈發了條僅自己可見的動態：“如果再遇見，我想帶她去吃米其林?！?

融資路演的禮堂冷氣開得很足，江野對著臺下西裝革履的投資人，忽然想起蘇晚第一次帶他吃牛排時，教他用刀叉的樣子。當“項目估值千萬“的聲音響起時，他下意識摸向口袋——那里本該裝著蘇晚送的幸運硬幣，卻在某個加班的深夜不知遺落何處。

創業第三年，江野的公司搬進了陸家嘴的寫字樓。慶功宴上，香檳塔折射出璀璨的光，他卻在人群中恍惚看見蘇晚的影子。第二天，他鬼使神差地回到母校，情人坡的櫻花依舊絢爛，只是長椅上坐著另一對年輕情侶，女孩指著天空笑：“你看，那片云好像棉花糖。“

暮色中的黃浦江波光粼粼，江野站在當年看日出的位置，手機彈出新聞推送：“滬海中學教師蘇晚榮獲省級優秀教師“。江風卷起他的衣角，遠處渡輪的汽笛聲傳來，他終于明白，有些人就像潮汐，漲潮時溫柔相擁，退潮后只留下濕潤的沙灘，證明彼此曾熱烈地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