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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沉甸甸的收獲

每年的六七月,渤海都會有風暴的。

在這個氣象預報幾乎為零的時代,遭遇風暴再正常不過。

朱袁章一邊吩咐派人去接應一下船隊,一邊吩咐人打掃戰場。

“少帥,俘虜有點多,如何處置?”

楚烽撓著腦袋一臉窘迫的問道。

他不善言辭,尤其是在這么多人面前,就更放不開。

“多少?”

“差不多五六千人。”

“殺了他們!”

劉天祿等關寧將領恨不得全都把他們給剁了喂狗!

“萬萬不可!”

杜應芳及時制止了這個危險的行為,自古殺降不祥。

再說了,此時的少帥正是用人之際,就算是留下當苦力,也不能全殺了。

雖然會有不確定因素。

朱袁章沉吟片刻,覺得應該分化管理比較好。

“先把漢人和蒙古人,還有建奴分開登記吧。

對于漢人和蒙古人,自愿加入者,與遼民同等待遇;

對于建奴和不愿者,罰為苦役三年,修城筑路,期滿去留自便。”

楚烽領命而去。

黃龍則極盡地主之誼,邀請關寧兄弟們去慶祝勝利。

......

崇禎五年六月初五

旅順港,迎來了它短暫的歷史上最繁忙、也最沉重的時刻。

朱袁章龐大的艦隊,如同遠洋歸來的巨鯨群,緩緩駛入港灣。

只是這些“巨鯨”身上帶著風暴留下的創痕——

撕裂的船帆、破損的船舷,無聲地訴說著歸途的艱險。

但它們腹中承載的,卻是足以改變一方格局的巨大財富與希望。

收獲壓港,喜憂參半

碼頭上,人頭攢動。

一箱箱、一捆捆、一袋袋從登州搬運來的物資,幾乎堆滿了所有空地。

軍需官嗓子已經喊啞,帶著一群書記員,瘋狂地登記造冊,額頭上全是汗珠。

“紅夷大炮十二門!

弗朗機炮九十四門!

各型火藥一千三百桶!

鉛子五萬斤!

精鐵料八萬斤!…”

每報出一個數字,周圍旁觀的軍官和老兵們都發出一陣抑制不住的驚呼。

黃龍撫摸著一門冰冷沉重的紅夷大炮炮身,手指微微顫抖,喃喃道:

“好東西…都是好東西啊…老子當年要是有這些,何至于…何至于…”

話語最終化為一聲復雜的嘆息,有欣慰,更有無盡的酸楚。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從船上下來的人。

最先安排下船的是工匠及其家眷,約八百余戶,近三千人。

他們大多面帶惶恐,緊緊抓著自己不多的行李,茫然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充斥著金屬轟鳴和煤煙氣息的港口。

幾名被特意請來的葡萄牙炮師安東尼奧.羅德里,加西亞.里格斯等五人則顯得鎮定許多,他們交頭接耳,指著遠處冒著濃煙的工坊和奇怪的吊臂裝置,眼中充滿了驚奇與探究。

緊接著,是如同開閘洪水般涌下的流民。

近兩萬人!男女老幼,扶老攜幼,他們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眼中只有麻木和求生的渴望。

連續的戰亂、饑荒和漫長的海上顛簸,已耗盡了他們大部分的生氣。

孩子的哭鬧聲、大人的咳嗽聲、維持秩序的士兵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讓整個港口變得喧鬧而壓抑。

“黃總兵,杜先生!”

朱袁章下意識的繃緊了臉上的肌肉,語氣斬釘截鐵:

“立刻開港內所有備用糧倉,設粥棚!

先讓他們喝上熱粥,

然后再組織他們親自動手搭窩棚也好,蓋房子也罷,總要先有個窩住。”

“少帥,俘虜和流民人數遠超預期,我們的存糧…”

黃龍面露難色。

“黃總兵放心,糧食不夠,就去買!

去朝鮮買,去山東買!

山東這邊讓霍光想辦法!銀子不夠,就拿鹽和糖換!

咱就不信,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朱袁章用力一拍大腿,

“吩咐下去——

地峽以北,黑山以南,所有能墾的荒地,全部劃出來!以工代賑!

告訴他們,只要肯出力,旅順就給他們地種,給他們屋住!

頭三年,咱只收兩成糧稅!”

龐大的流民安置機器,在朱袁章不容置疑的命令下,開始艱難卻高效地運轉起來。旅順,這塊原本地廣人稀的土地,瞬間被注入了大量的人口,也帶來了巨大的壓力與未來的潛力。

在所有喧囂中,孫元化最后一批下船。

他換上了一身干凈的青布直裰,但依舊難掩眉宇間的疲憊與深深的憂慮。

當他雙腳踏上旅順的土地,舉目四望時,這位畢生致力于“西學東漸”、“技術救國”的前登萊巡撫,陷入了長久的失語。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巨大的艦船,停留在一門正被吊裝下船的紅夷大炮上——

那是他親手督造的心血,此刻卻以這種方式“回家”。

他的耳朵捕捉著工坊區傳來的、連綿不絕的低沉轟鳴與金屬撞擊聲,那是遠超登州作坊的工業協奏。

他的鼻子嗅到空氣中混雜的海腥、煤煙、鐵銹與木材的味道。

這一切,與他熟悉的文牘往來、官場傾軋、以及登州那個孤立無援的火器作坊,形成了太過強烈的沖擊。

“孫先生,這邊請。”

張巖恭敬地引路。

孫元化默不作聲地跟著,他看到了巨大的干船塢骨架,看到了沿著軌道運行的運料車,看到了穿著統一工服、步履匆匆卻眼神專注的工匠…這里的一切,都透著一股野蠻而蓬勃的生機,一種只為效率和產出而存在的冷酷秩序。

杜應芳親自前來接待,將他安置在一處僻靜卻整潔的小院,與工坊區毗鄰。

“孫先生暫請在此歇息。少帥處理完緊急軍務,便會前來與先生詳談。”

杜應芳微笑道,

“少帥有言,先生乃國士,在此地,先生只需專注于心中所想,眼中所見,一切俗務雜事,皆不必憂心。”

孫元化站在院中,望著遠處高聳的煙囪,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

“此地…甚好。

本鎮,本,吾等,此舉,只是…于禮不合,于法更不合…”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技術官僚的執拗與理想主義者撞破南墻后的迷茫。

他此刻內心的風暴,遠比外界更劇烈。

朝廷會如何看他?

是殉國的忠臣,還是畏罪潛逃的懦夫?

圣賢書上的教誨,忠君報國的理念,像枷鎖一樣纏繞著他。

他知道,按照朝廷的慣例,他這種“失地被俘”的巡撫,最好的結局也就是下詔獄,等待最終的審判。

死節,似乎是保全名望唯一的出路。

可是…朱少帥的人把他救了出來。

而且,是用一種…“欺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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