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諾諾下意識地就要說出“動手了”三個字。

她怎么可能不動手？雖然她并非那種嫉惡如仇的正義使者，但看著自己師弟滿頭是血地站在那里，不動手簡直說不過去！

可就在這句話即將脫口而出的瞬間，她的喉嚨突然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因為記憶中浮現(xiàn)的畫面與這個理所當然的答案截然不同。

她記得自己只是僵在原地，目光在那個黑衣人和路明非之間來回游移，仿佛在辨認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

而奇怪的是，她當時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那是路明非，這個認知讓她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荒謬。

諾諾隱約記得自己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甚至現(xiàn)在還能清晰地回憶起手指搭在門把手上冰涼的觸感，而且她身后似乎還跟著什么人……

但這完全說不通，當時房間里明明只有他們?nèi)齻€。

諾諾用力晃了晃腦袋，仿佛要將那些混亂的，互相撕扯的畫面甩出去。

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仿佛有無數(shù)細小的針在扎。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猶豫著開口：“我記得……我當時好像準備走了，但是他喊了我一聲。”

酒德亞紀的筆尖在紙上頓住，墨水暈開一小片陰影。

“你是說……路明非喊你了？”她微微前傾身體，“如果我沒記錯，這應(yīng)該是你們第一次見面吧？之前你說是通過監(jiān)控看到他的。”

“嗯，”諾諾語氣淡淡的，“好像只是看見我要走，下意識地喊了一聲。沒聽清具體是什么……大概就是很普通的求救吧。”

她很自然地撒了個謊，將路明非那句石破天驚的“師姐”徹底掩蓋住。

不知為何，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路明非第一眼看見她就喊了師姐，這個稱呼雖然很常見，但出現(xiàn)在那時顯然不合理。

那家伙絕對藏了秘密。

讓諾諾下定決心隱藏這個細節(jié)的是，路明非那雙眼睛里蘊含的東西太過沉重了，沉重到連她的側(cè)寫能力都無法承受。那是一種仿佛穿越了時空，又帶著絕望與期盼交織的復雜光芒。

現(xiàn)在光是回想，胸口就像壓了塊巨石，諾諾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病號服的袖口。

酒德亞紀若有所思地點頭，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然后呢？發(fā)生了什么？”她看著陷入短暫沉默，眼神飄忽的諾諾，耐心等待。

諾諾抬起頭，眉頭緊鎖，“后來……”

她的聲音不自覺沉了下去，帶著一絲煩躁，“我記得是那個黑衣人先動的手。毫無征兆，一股冰冷的殺意當頭罩下，我剛想反擊，沒想到那個蠢貨路明非……”

她頓了頓，語氣里混雜著嫌棄和一種難以名狀的無奈，“……他居然沖過來替我擋了一下，結(jié)果顯而易見的嘛。”

諾諾聳聳肩，“當場又給敲暈了，真是礙事。”

酒德亞紀愕然：“看資料，路明非可不像是這種奮不顧身的人啊？”

她迅速在腦中調(diào)閱關(guān)于路明非的所有檔案信息，懦弱、邊緣、存在感稀薄……哪一條都與“舍身救人”沾不上邊啊！

“再后來，我跟那個黑衣人打起來了。路明非一直沒醒。”諾諾繼續(xù)講述，眉頭皺得更緊，“對方絕對是混血種，身手很硬，而且……”她似乎在努力回憶一個關(guān)鍵細節(jié)，“他有言靈，那領(lǐng)域的效果……像是能把空氣凝固？陷在里面有種窒息的壓迫感。”

聽到“言靈”二字，酒德亞紀神色驟然凝重，迅速在紙上記錄。但在聽到具體描述后，她緊繃的神經(jīng)又略微放松下來。

“你描述的應(yīng)該是序列號不高的‘言靈·凝膠’，”酒德亞紀邊寫邊分析，“效果如你所言，但發(fā)動需要較長吟唱時間，且需同伴配合才能發(fā)揮最大威力。在空氣完全轉(zhuǎn)化前，以你的身手，突破封鎖直取目標核心并不難。”

她對諾諾的實戰(zhàn)能力有著絕對的信心。

諾諾是學院里為數(shù)不多的A級女生，她可是在學院里被人稱之為紅發(fā)巫女的人！對付一個只是擁有普通言靈的人，應(yīng)該輕松如喝水才對。

酒德亞紀在紙上重重劃下幾道橫線：“低危混血種，擁有言靈·凝膠，劃入監(jiān)控名單……”

諾諾默默看著酒德亞紀在紙上著重記錄下來的這點。

不知為何，她有那么一瞬間，突然覺得酒德亞紀說的不對，她好像記得那人的領(lǐng)域發(fā)動的很快，幾乎是瞬間，領(lǐng)域已經(jīng)完全覆蓋住了，而且……那人好像也沒有吟誦……吧？

但就在這念頭起來的瞬間，腦海中的記憶又壓下了這一不切實際的想法，真的和酒德亞紀說的一樣，確實是這樣的，她記得自己在領(lǐng)域里很輕松的就制止了這個人，把他揍趴在地上了。

可是……為什么剛才那一瞬間，會有種真實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憋悶感？

諾諾的指尖無意識地用力按了按太陽穴，試圖從記憶的泥潭中撈出些什么，結(jié)果自然是徒勞。剛才那絲異樣，仿佛只是大腦缺氧產(chǎn)生的短暫幻覺。

片刻后，她啞然失笑，有點疲倦地扯了下嘴角。

“再后來，那個人知道自己打不贏我，直接朝著路明非下了手，他的領(lǐng)域阻礙了我?guī)酌耄覜]法立刻救下路明非，只能替他擋了一下，按照診斷來說，應(yīng)該正好敲在了腦袋上。”諾諾摸著自己腦后的那處凸起。

“看樣子好像沒什么事，只是疼了一下。”她淡淡地說，她還記得那一棍子砸來時破空的風聲，但顯然是雷聲大雨點小，她只是隱約感覺到疼痛，除此之外倒是沒別的什么了。

“雖然醫(yī)生的檢查結(jié)果也這么說，但有一點很奇怪，為什么我會昏迷這么久，按道理來說只是一個很小的腦震蕩而已。”

酒德亞紀也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但這個結(jié)果是醫(yī)院多方會診得出的，不存在誤判什么的，事實上，諾諾真的只是受了那么一點點的傷。

正常來說她本來應(yīng)該很早就醒來的，但實際情況卻是，她甚至只比路明非早醒了那么一會兒。

諾諾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現(xiàn)在的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層霧，很難說的清霧里有什么，但總有種心驚膽戰(zhàn)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