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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隱疼沉權(quán)

攝政王府,書房。

周乾楓帶著一身駭人的戾氣踏入,心腹侍衛(wèi)低聲稟報:“王爺,李相已在偏廳等候多時,說是……為二小姐求情。”

“李相?”

周乾楓腳步一頓,眼中風(fēng)暴未歇,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來得正好!

偏廳內(nèi)。

當(dāng)朝宰相李崇,李煥彩與李婉茹的父親,太后的肱骨之臣,此刻卻顯出了十分的焦灼與卑微。

見到周乾楓進(jìn)來,他連忙起身,幾乎是躬著身子行禮:“老臣參見王爺。”

周乾楓徑直走到主位坐下,并未讓他起身,只冷冷地睨著他:“李相是為令嬡而來?”

李崇明維持著行禮的姿態(tài),聲音帶著懇切:“王爺明鑒。小女婉茹年幼無知,性子驕縱,一時糊涂,被人蠱惑,才做出構(gòu)陷王妃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此事確是她大錯特錯!然……”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周乾楓,眼中是真切的擔(dān)憂和祈求,“王妃如今已然無恙,婉茹在地牢關(guān)押多日,想必也已受了教訓(xùn),深刻反省。且……且前番那場意外(指綁架),雖是她鬼迷心竅鑄下大錯,但終究……終究未釀成不可挽回之局(意指李煥彩清白未失),全賴王妃洪福齊天及鳳白侍衛(wèi)與六殿下及時援手……老臣……老臣懇請王爺念在她已知錯,且未造成不可逆惡果的份上,饒她這一次。老臣回去定當(dāng)嚴(yán)加管教,絕不讓她再踏出府門半步!”

周乾楓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扶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盯著李崇,這位老謀深算的宰相,此刻搬出了“未釀成不可挽回之局”和“未造成不可逆惡果”作為求情的關(guān)鍵理由。

綁架之事,雖被阻止,但主謀是李婉茹這點,他早已查清。李崇這是在避重就輕,試圖淡化其女的惡毒用心。

然而,周乾楓的心湖卻因李崇的話掀起了矛盾的波瀾。

不釋放李婉茹:這無疑對李煥彩最有利。那個蛇蝎心腸的妹妹繼續(xù)關(guān)在地牢,甚至處死,能徹底拔除李煥彩身邊最直接的威脅之一,讓她在王府內(nèi)外都少一分危險。

這符合他內(nèi)心深處想要保護(hù)她、讓她遠(yuǎn)離傷害的本能。

他想要她平安,想要她……留在他身邊,而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

釋放李婉茹:這個念頭卻像毒藤一樣纏繞著他的心。李崇那句“未造成不可逆惡果”像根刺扎著他。

未造成?

那場綁架,若非鳳白和周乾煜,自己的王妃早已被毀掉!這“惡果”只是僥幸避免了!

更重要的是,釋放李婉茹,將她送回那個充滿惡意和算計的相府,對李煥彩而言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她那個偏心的父親為了保住惡毒的妹妹可以卑微至此;意味著王氏和李婉茹的恨意將如跗骨之蛆,永無休止地針對她;意味著她渴望逃離的家族,不僅不是避風(fēng)港,反而是另一個虎穴狼窩!

這會讓李煥彩更深切地體會到世間的涼薄和孤立無援。

而這,恰恰能將她的退路徹底堵死,讓她無比清晰地認(rèn)識到——普天之下,唯有他周乾楓的身邊,才是她唯一可能存在的“安全之地”。

將她與家族這根“救命稻草”徹底割裂,讓她對親情徹底絕望,她還能逃到哪里去?最終只能,也必須,牢牢地依附于他。

這個認(rèn)知,帶著一種扭曲的占有欲和掌控的快感,強烈地誘惑著他。

兩種念頭在他腦中激烈交鋒:

保護(hù)她?那就該讓李婉茹在地牢里爛掉,徹底清除這個禍害。

占有她?那就該放虎歸山,讓相府的毒蛇繼續(xù)撕咬她,讓她明白離開他的羽翼,外面只有更深的深淵。

“李相說得倒是輕巧。”

周乾楓終于開口,聲音刻意壓低了,卻更顯危險。

他盯著李崇瞬間慘白的臉,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冰的刀鋒:“構(gòu)陷主母,污蔑王妃,更遑論她還膽大包天,竟敢指使歹人綁架王妃,意圖毀人清白!若非鳳白忠勇、六皇子‘恰好’路過,后果不堪設(shè)想!這兩樁大罪,豈是一句‘年幼無知’、‘未釀惡果’就能揭過的?”

他刻意加重了“指使歹人綁架王妃,意圖毀人清白”幾個字,滿意地看到李崇明身體劇烈一顫。

李崇額頭冷汗涔涔,幾乎匍匐在地:“王爺息怒!是老臣教女無方!這兩樁大罪,老臣絕不敢辯駁!婉茹她……她罪該萬死!但……但求王爺念在老臣多年為國,且王妃終究……終究未受實質(zhì)損傷的份上,饒她一條賤命!老臣愿以闔府前程擔(dān)保,定將她終生鎖于府中,嚴(yán)加看管,絕不再讓她有半分機(jī)會禍害王妃!求王爺開恩!”

他重重叩首,姿態(tài)卑微到了塵埃里。

周乾楓沉默著,目光如深淵般凝視著叩首的李崇。

內(nèi)心的天平,在短暫的、為李煥彩安危而起的猶豫后,最終不可遏制地傾向了后者——那個將她的世界徹底孤立,只留下他一個坐標(biāo)的選項。

釋放李婉茹,利大于弊。這份“利”,是對他掌控欲的滿足,是將李煥彩更深地綁在自己身邊的籌碼。

“罷了。”

周乾楓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說服了自己般的疲憊,但更多的是施舍的涼薄,“看在李相多年為國操勞,且王妃……‘無恙’的份上。”

他刻意強調(diào)了“無恙”二字,帶著濃濃的諷刺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深究的復(fù)雜。

李崇明眼中瞬間迸發(fā)出劫后余生的驚喜:“謝王爺!謝王爺開恩!”

“慢著。”

周乾楓抬手制止,目光重新變得銳利如鷹隼,“放,是有條件的。”

他身體微微前傾,強大的壓迫感籠罩李崇:

“第一,李婉茹即刻送回相府,非本王諭令,終生不得踏出相府大門半步!違令者,斬!”

“第二,相府需嚴(yán)加看管,若她再生事端,無論大小,本王唯你李相是問!”

“第三,”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幽深莫測,帶著冰冷的警告,“管好你的夫人王氏。若她再敢因心疼女兒,暗中對王妃……或?qū)Ρ就跤腥魏卧箲徊粷M,甚至做出任何不當(dāng)之舉……”

他冷笑一聲,未盡之意,殺氣凜然。

李崇渾身一凜,連忙叩首:“老臣謹(jǐn)記!定當(dāng)嚴(yán)加約束內(nèi)眷!絕不敢有違王爺之命!”

周乾楓揮了揮手,像驅(qū)趕一只令人厭煩的蚊蠅:“帶她走吧。記住本王的話。”

看著李崇踉蹌退下的背影,周乾楓心底那絲對李煥彩的擔(dān)憂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堅定也更冷酷的決心:只有這樣,她才會徹底明白,她唯一的生路,只能系于他一身。

棲梧院。

李煥彩正在擺弄她的“掌心雷”,這時,院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

很快,有侍女隔著門簾低聲稟報:“王妃,相府那邊傳來消息……二小姐,被王爺放回府了,說是……終生禁足。”

李煥彩撫摸著藏于衣內(nèi)“掌心雷”的手,微微一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仿佛早已預(yù)料到塵埃落定的結(jié)局。

意料之中。父親為了家族,為了李婉茹和王氏,一定會去求周乾楓。

而周乾楓……他釋放李婉茹,哪里是給父親面子?分明是遞給了相府一把刀,一把懸在她頭頂、隨時提醒她“無處可逃”的刀。這比直接殺了李婉茹,更能斬斷她對“家”的最后一絲奢望。

“知道了。”

她淡淡應(yīng)道,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只有更深的寒意滲入骨髓。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按緊了衣內(nèi)那冰冷的金屬輪廓。

她還有“掌心雷”,她還有鳳白、秋月和環(huán)兒,她還有……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攝政王府的書房內(nèi)。

侍衛(wèi)低聲回報:“王爺,相府那邊,二小姐已經(jīng)安全送回。李相嚴(yán)令禁足,王氏……也收斂了。”

周乾楓站在窗前,背對著侍衛(wèi),手中緊緊攥著那枚冰涼的雙面玉玨(此刻鳳紋朝上)。

他聽著回報,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篤定的弧度。

“知道了。”

他聲音低沉,“繼續(xù)盯著相府,尤其是……李婉茹。有任何異動,即刻來報。”

他需要確保這條“毒蛇”在他的掌控下。

“是!”

侍衛(wèi)退下。

書房內(nèi)重歸寂靜。周乾楓緩緩翻轉(zhuǎn)玉玨,露出那猙獰的螭龍和“長樂未央”的篆字。

放虎歸山?

不。

他放的,是一條帶著毒牙、會精準(zhǔn)撕咬向李煥彩對親情最后幻想的蛇。

這條蛇的每一次蠕動,每一次嘶鳴,都會讓他的王妃更深刻地認(rèn)識到——這天下之大,除了他周乾楓的身邊,她已無處可去,也無人可信。

而那只倔強的小鳥,無論她如何磨礪自己的爪牙,最終都只能飛回他這棵為她遮風(fēng)擋雨的大樹。

這個結(jié)局,他親手推動,并篤定不疑。

只是指腹摩挲著玉玨上細(xì)膩的鳳紋,心底那絲被強行壓下的、因選擇“傷害”她以“綁定”她而產(chǎn)生的隱痛,終究如暗流般悄然涌動。

他閉上眼,將這絲不合時宜的柔軟再次深埋于冷酷的權(quán)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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