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棲梧苑內投下搖曳的光影，映照著李煥彩指間冰冷的金屬機括部件，也映照著她眼中凝重的寒霜。

鳳白帶回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重石，在她心中激起的絕非漣漪，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渦。

“聚珍齋……孔雀石……南疆蠱毒……”

李煥彩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機括的棱角，每一個詞都像淬了毒的冰針，刺入她的思緒核心。

“太后剛召見完蘇清漪，緊接著就有人清空了全城的孔雀石。這絕非巧合。孔雀石粉是調制‘蝕骨香’這類南疆陰毒蠱引的關鍵遮掩劑……她們是想用更隱蔽、更不易察覺的方式，徹底毀了王爺根基，或者……連我這礙事的王妃一并鏟除。”

鳳白神色凜然：“小姐，茲事體大，是否立刻稟報王爺？”

“不可！”

李煥彩斷然否決，眸光銳利如刀，“王爺病體初愈，根基未穩。此刻告訴他，一則打草驚蛇，二則空口無憑，三則……他未必全信，而且她對我的懷疑也沒有完全消除。”

她深知周乾楓多疑的性子，尤其是在涉及太后和蘇清漪的事情上，貿然指控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甚至被反咬一口。

“況且，太后在宮中經營多年，耳目眾多，若王爺有所動作，她必然第一時間知曉，只會讓她們行事更加隱秘，或者……提前發動。”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深沉夜色中王府巍峨的輪廓，聲音冷靜得可怕：“敵暗我明，她們在暗處布局，我們就要在更暗處破局。且要快！鳳白，你即刻去辦三件事，務必隱秘周全。”

“第一，動用我們在‘聚珍齋’埋得最深的暗樁。”李煥彩語速快而清晰，“不惜一切代價，查清那神秘女客的體貌特征、口音、隨行人員、離開方向、所用車駕標識。買下全城孔雀石，目標太大，她們急需運走或處理。盯死所有可能接收這批礦石的渠道——與蘇府、慈寧宮有勾連的藥鋪、道觀、地下黑市，乃至京畿附近的秘密倉庫！重點排查近期有異常運輸活動或新面孔出現的點。她們必有動作，這就是破綻！”

“第二，”她指尖輕叩窗欞，“蘇清漪是關鍵節點，也是她們計劃中最脆弱的一環。明日起，調動最精干的暗衛，三班輪替，嚴密監控西跨院。她院中進出的一切人員、物品，尤其注意她貼身攜帶之物——香囊、藥粉、妝盒夾層，乃至她接觸過的飲食器皿。更要嚴密監控她的對外聯絡，飛鴿、密信、心腹婢女的異常走動，一個都不能放過。”

鳳白心領神會：“小姐是想逼她自亂陣腳？”

“正是。”

李煥彩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她愛慕王爺，深入骨髓。太后以權勢威逼，許以重利，她或許會參與，但絕不敢真讓王爺斃命。只要我們讓她時刻感到如芒在背，讓她知曉一舉一動皆在監視之下，她在執行那些陰毒指令時，必然會猶豫、會恐懼、會試圖尋找兩全之法……這就是我們的機會。表面上，王府一切如常，不可讓她察覺刻意針對，以免狗急跳墻。但暗處的網，必須密不透風。”

“第三，”李煥彩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動用我們在宮中的最高級別眼線！太后此番動作，意圖已明。蘇清漪愚蠢沖動，不堪大用，我既已顯露‘離心’，太后絕不會坐以待斃！她必會啟用一枚更鋒利、更隱蔽、更聽話的新棋子來取代我，甚至直接執行下一步計劃！”

她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刺穿宮墻：“給我死死盯住慈寧宮！密切注意太后近期是否秘密召見新人？是否有非心腹的宮人突然得寵或頻繁出入？特別是那些懂藥理、通毒物、心思縝密、來歷不明的女子！一旦發現任何可疑目標，立刻報我！我要知道她的所有底細——姓名、來歷、入宮時間、有何特長、與太后有何淵源！越詳細越好！必須在太后將她送入王府之前，把這只伸向王府咽喉的黑手揪出來！”

“是！奴婢明白！即刻去辦，定不負小姐所托！”

鳳白領命，身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

與此同時，皇宮深處，慈寧宮靜室。

燭光下，一位身著素雅宮裝、面容清麗卻眼神沉靜的年輕女子，正垂首聆聽太后的訓示。她便是靜云。

與蘇清漪外露的嬌媚或李煥彩隱忍的鋒芒不同，她整個人如同一潭深水，平靜無波，卻透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李煥彩這枚棋子，已然失控，甚至可能反噬。”

太后的聲音冰冷，“哀家需要一雙新的眼睛，一只更聽話的手，牢牢釘在攝政王府。”

靜云微微躬身，聲音平淡無波：“奴婢明白。請太后示下。”

“蘇清漪，蠢貨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但她目前還有用，是擺在明面上的靶子。”

太后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你的任務，是暗中潛入王府，取得周乾楓的信任，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更要盯緊李煥彩！哀家要知道她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是真心投靠了周乾楓，還是另有所圖？若她真有異心……”

太后眼中殺機一閃，“必要時，協助蘇清漪，讓她徹底消失。記住，要干凈，不留痕跡。”

她將一枚小巧的玉牌推到靜云面前：“這是哀家給你的信物，憑此可調動宮外‘暗影’的部分人手，供你驅使。王府內，自有人接應你。三日后，哀家會以‘體恤功臣、賜下宮人侍奉’為由，將你和其他幾人一同送入攝政王府。能否留下，如何留下，就看你的本事了。”

靜云雙手接過玉牌，收入袖中，動作流暢自然：“奴婢定不負太后所托。”

“很好。”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壓低聲音，“蘇清漪那邊，哀家已授意她下一步行動。她會在王府內制造一個‘天賜良機’，你見機行事，務必配合。目標——讓周乾楓，纏綿病榻，再難理事！”

她眼中閃爍著瘋狂而貪婪的光芒，“去吧，哀家等著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