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西子勾魂
- 雙面嬌鸞:攝政王府的暗戰迷情
- 菲菲七
- 4813字
- 2025-06-11 06:34:22
太后壽宴,長樂宮華燈璀璨,絲竹盈耳。
金碧輝煌的殿堂內,宗室勛貴、朝廷重臣云集,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一派盛世升平景象。
周乾楓面無表情地坐在攝政王專屬的席位上,一身玄色蟒袍襯得他面色愈發冷峻,仿佛周身自帶一道無形的寒冰屏障,將周遭的喧囂熱鬧隔絕在外。
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白玉酒杯邊緣,眼神空茫,焦點不知落在何處。
林婉柔那具冰冷僵硬、最后被斬斷銀絲轟然倒地的軀殼,如同夢魘般揮之不去。這種場合,于他而言,不過是另一種煎熬。
李煥彩坐在他身側稍后的位置,作為名義上的攝政王正妃,她穿著一身符合規制的、華麗卻略顯刻板的宮裝,妝容精致,姿態端莊。
然而,她低垂的眼睫下,目光卻銳利如鷹隼,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全場,最終精準地鎖定在對面女眷席中,那個臉色蒼白、強顏歡笑、眼神里卻藏著怨毒和驚惶的身影——李婉茹。
果然!李婉茹精心準備的琵琶獻藝徹底泡湯了!
那把價值連城的“鳳鳴”琵琶,據說在今日清晨運送入宮的途中,于清風巷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混亂——不知從哪里竄出的受驚活雞撲騰得滿街飛羽,押送的車夫躲避不及,竟與另一輛運送熱湯的板車擦撞……混亂中,不知是誰失手,滾燙粘稠的油狀物潑濺到了盛放琵琶的錦盒上,緊接著又被慌亂中灑出的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等到平息下來打開錦盒,那珍貴的“鳳鳴”琵琶共鳴箱處,赫然出現了幾道扭曲猙獰的裂痕,木材變形,音色盡毀,已然成了一塊廢木頭!
李婉茹當時就差點暈厥過去。此刻,她坐在席間,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或同情、或幸災樂禍、或探究的目光,如坐針氈。
精心梳妝的發髻和衣裙都掩不住那份失魂落魄和滔天的恨意。
尤其當她的目光對上李煥彩那雙看似平靜無波、深處卻仿佛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嘲弄的眼睛時,那恨意更是如毒蛇般噬咬著她的心。
“是她!一定是她這個賤人搞的鬼!”
李婉茹在心中瘋狂嘶吼。
她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只有李煥彩有這個動機,也有這個能力!
她毀了她的琵琶,毀了她攀附六皇子的美夢!
眼看著席間氣氛正酣,太后慈顏大悅,幾位貴女獻藝也博得滿堂彩,李婉茹心中的不甘和怨毒達到了頂點。
她不能讓李煥彩就這么安然無恙地坐在攝政王妃的位置上,看著她笑話!
她要拉她下水!讓她也嘗嘗在眾人面前丟盡顏面的滋味!
機會來了。一位以舞姿曼妙著稱的郡主剛剛舞畢退下,席間眾人尚在回味贊嘆。
李婉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狂跳和怨毒,臉上擠出一個自以為溫婉得體的笑容,盈盈起身,對著上首的太后和皇帝福了一福,聲音帶著刻意的甜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太后娘娘萬福金安,陛下萬安。今日盛宴,眾位姐妹才藝卓絕,令婉茹大開眼界,自愧弗如。”
她頓了頓,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李煥彩,帶著一絲挑釁和惡意,“不過,婉茹聽聞攝政王妃娘娘,也就是家姐煥彩,未出閣時亦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尤其舞姿更是清麗脫俗,宛如仙子臨凡,曾得高人指點,習得古舞真意呢!”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到一直低調坐在周乾楓身邊的李煥彩身上。
周乾楓摩挲酒杯的手指猛地一頓,眉心幾不可查地蹙起,冰冷的視線帶著警告射向李婉茹。
他厭惡這種無聊的攀扯,更厭惡李煥彩被推到風口浪尖。
他正要開口,卻聽李婉茹不依不饒,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
“太后娘娘壽誕,普天同慶。姐姐貴為攝政王正妃,身份尊崇,豈能枯坐?何不借此良辰,為太后娘娘獻舞一曲,以表孝心?也讓在座諸位領略一下姐姐昔年風采?姐姐……不會推辭吧?”
她故意咬重了“正妃”二字,將李煥彩架在了火上烤。
席間頓時響起竊竊私語。
誰不知道李煥彩嫁入王府后深居簡出,從未在人前展露過舞藝?
李婉茹此舉,分明是琵琶被毀后氣急敗壞,想拉嫡姐下水,讓她也當眾出丑!許多目光都帶上了一絲看好戲的意味。
李煥彩心中冷笑,面上卻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驚愕”和“為難”,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周乾楓,眼神帶著幾分依賴和無措,仿佛在尋求他的庇護。
周乾楓對上她的目光,那眼神中的無助讓他心中莫名一刺。
他剛想冷冷開口替她擋掉,卻見李煥彩緩緩站起身,對著太后和皇帝的方向,深深一福,聲音清越而平靜,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溫順:
“太后娘娘,陛下。舍妹頑皮,讓太后和陛下見笑了。妾身才疏學淺,舞藝更是粗陋,豈敢在太后壽宴上獻丑?恐污了諸位貴人的眼。”
她姿態放得極低,將李婉茹的刁難輕飄飄地推了回去。
“王妃過謙了!”
六皇子周乾煜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興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艷。
他早就注意到了這位氣質獨特、與周乾楓之間氛圍奇特的攝政王妃。
此刻見她起身,那份沉靜中帶著一絲倔強的風姿,更是讓他心頭微動。
“李二小姐既然如此推崇,想必王妃定有獨到之處。今日母后壽誕,正需雅樂助興。王妃不妨一試?權當博母后一笑。”
他的目光灼灼,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太后面帶慈祥微笑,也微微頷首:“煜兒說的是。王妃不必過謙,哀家也想看看。”
話已至此,再推辭就是不識抬舉了。
李煥彩心中了然,面上卻顯出幾分“無奈”和“惶恐”,再次福身:“既如此,妾身……獻丑了。只是多年未舞,生疏得很,還請太后、陛下、諸位貴人海涵。”
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遲疑,“妾身……需要一物。”
“哦?王妃需要何物?”
六皇子饒有興致地問。
“回殿下,”李煥彩微微垂首,“妾身曾習得一古舞,名為《浣紗》,相傳為西子入吳宮前所作。此舞……需在鈴陣之中,方顯其韻。不知宮中樂坊,可有成套的編鈴?置于地面,舞者需踏鈴而行,鈴音應和舞步。”
“鈴陣?”
周乾煜眼中興趣更濃,“新奇!來人,速去樂坊取上好的編鈴來!越多越好!”
很快,內侍們抬來了十幾套大小不一、音色各異的青銅編鈴,在殿中央的空地上叮叮當當地鋪設開來,形成一片錯落有致、閃著金屬冷光的鈴陣。清脆的鈴聲引得眾人嘖嘖稱奇。
李煥彩在宮女的引領下去偏殿更衣。
當她再次出現在大殿門口時,整個喧囂的殿堂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她換下了一身繁復的宮裝,只著一襲素白如雪的輕紗廣袖長裙,腰間以同色絲絳松松系住,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
烏黑的長發僅用一支簡單的白玉簪挽起,幾縷碎發散落頰邊。
面上覆著一層極薄的同色輕紗,遮住了大半容顏,只露出一雙清澈如秋水、卻又仿佛蘊藏著無盡哀愁與堅韌的眼眸。
她赤著雙足,纖細白皙的腳踝上,各系著一串極細小的銀鈴。
當她緩緩步入那片冰冷的青銅鈴陣時,足踝上的銀鈴與地面的編鈴發出細微的碰撞,叮咚作響,宛如山澗清泉滴落,瞬間將所有人的心神都吸引了過去。
樂師似乎被這氛圍感染,無需指揮,一段空靈、悠遠、帶著淡淡哀婉的古琴旋律悄然流淌而出。
李煥彩動了。
她微微垂首,雙臂如柔柳般緩緩抬起,雪白的廣袖垂落,露出一截皓腕。
足尖輕點,精準地踏在一個最小的編鈴邊緣,那鈴只發出極輕微的一聲“叮”,如同嘆息。
她的動作舒緩而凝滯,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回眸,都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憂傷,仿佛背負著無形的巨石。
她步履輕盈,卻又異常沉重,在冰冷的鈴陣中緩緩移動,如同被困在華麗牢籠中的孤鳥,每一次足尖落下,都帶著對故土的無限眷戀和對未知命運的迷茫恐懼。
這正是西施初入吳宮,強顏歡笑、內心卻充滿離愁別緒與家國憂思的寫照!
她舞姿中那份深入骨髓的哀婉與隱忍,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大殿內鴉雀無聲,連呼吸都放輕了。
六皇子周乾煜看得癡了。
他見過無數舞姿,或妖嬈,或熱烈,或空靈,卻從未見過如此能直擊靈魂、將復雜心緒演繹得淋漓盡致的舞蹈。
那薄紗下的容顏若隱若現,更添神秘與誘惑。那雙含愁帶怯、卻又堅韌不屈的眼眸,如同漩渦般將他深深吸了進去。
他手中的酒杯早已忘記放下,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熾熱得幾乎要將那舞動的身影點燃。
周乾楓端坐于席上,握著酒杯的手,指節卻在不知不覺中用力到發白。
他看著場中那個素白的身影,看著她赤足在冰冷的銅鈴上起舞,看著她每一個充滿哀愁與掙扎的舞步。
那份孤絕,那份隱忍,那份被命運裹挾的無奈……竟如此清晰地傳遞出來!這舞……絕不僅僅是技藝的展示!
更讓他心頭無名火起的是六皇子周乾煜那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癡迷目光!
那目光如同黏膩的蛛網,緊緊纏繞在李煥彩身上,充滿了掠奪的欲望和占有的貪婪。
那是他的王妃!
這個念頭帶著一種強烈的、被侵犯領地的暴戾感,猛地沖上心頭。
即使他對李煥彩無愛,甚至充滿戒備和利用,但此刻,看著另一個男人,尤其是他那位野心勃勃的皇弟,用如此露骨的眼神覬覦著他的所有物(至少在名義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怒意在他冰冷的胸腔里翻騰。
他下意識地看向李煥彩,卻發現她一個旋轉,目光似乎無意間掠過六皇子,那覆面薄紗下的唇角,仿佛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那弧度極快,快到讓人以為是錯覺,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勾魂攝魄?還是……刻意的撩撥?
周乾楓的瞳孔驟然一縮!
一股更深的、混合著被冒犯的憤怒和某種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酸澀感,狠狠攥緊了他的心臟。
他猛地仰頭,將杯中冰冷的酒液一飲而盡,那辛辣的滋味卻絲毫壓不下心頭翻涌的戾氣。
就在這時,樂聲陡然轉急!仿佛預示著命運的轉折!
李煥彩的舞姿也隨之變化!那份沉重的哀愁瞬間被一種決絕的、近乎獻祭般的凄艷所取代!
她的旋轉越來越快,廣袖翻飛,如同在狂風中怒放又即將凋零的白蓮。
足尖踏在編鈴上的節奏也驟然急促,叮叮咚咚的鈴聲連成一片急促的悲鳴!
她的身體仿佛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光影,在冰冷的鈴陣中絕望地掙扎、燃燒!
每一個激烈的跳躍,每一個奮力的舒展,都仿佛在控訴著命運的不公,又像是在進行著最后的、悲壯的告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被這驚心動魄的舞姿所震撼。
周乾煜更是看得目眩神迷,心旌搖曳,幾乎要站起身來。
突然!
在樂曲最高亢、舞姿最激烈的一個騰空旋轉后,李煥彩足踝上的一串銀鈴似乎不堪重負,“啪”地一聲斷裂!
她落地時身形猛地一晃,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向旁邊倒去!
“啊!”
席間響起幾聲低低的驚呼。
就在她即將摔倒在冰冷的銅鈴之上時,她仿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強行穩住了身形,沒有狼狽跌倒,而是以一個極其柔韌而脆弱的姿態,半伏于地,如同被狂風摧折的花枝。
她微微仰起頭,覆面的輕紗因劇烈的動作滑落一角,露出了小巧精致的下頜和微微張開的、喘息著的紅唇。
她的目光,帶著劫后余生的脆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不偏不倚,恰好撞上了主位上六皇子周乾煜那充滿驚艷、憐惜與強烈占有欲的灼熱視線!
這一眼,如同帶著鉤子,瞬間將六皇子的魂魄都勾了去!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了傾身體。
而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周乾楓的眼中。
“咔嚓!”
一聲細微卻清晰的脆響。
周乾楓手中那只堅硬的白玉酒杯,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冰冷的酒液混合著淡淡的血色(碎片刺破了掌心),順著他緊握的指縫,緩緩滴落在他玄色的蟒袍之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不祥的痕跡。
他周身散發的寒意,幾乎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了。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死死盯著場中那個半伏于地、惹人憐惜的身影,以及她與六皇子那短暫卻刺眼的“對視”,里面翻涌著暴戾的怒意和一種被狠狠挑釁后的、冰冷的占有欲。
李煥彩仿佛毫無所覺,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對著太后和皇帝的方向,再次深深一福,聲音帶著舞后的微喘和恰到好處的虛弱:“妾身……獻丑了。擾了太后娘娘和陛下雅興,還請恕罪。”
她微微抬眸,眼波流轉間,那殘留的一絲驚魂未定和惹人憐惜的脆弱,讓無數人為之心折。
她退回到周乾楓身邊的位置坐下,低眉順眼,仿佛剛才那支驚心動魄、顛倒眾生的舞并非出自她手。
周乾楓沒有看她,只是拿起一塊干凈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掌心被酒杯碎片割破的傷口和沾染的酒液血漬。
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山雨欲來的死寂。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對面依舊癡癡望著這邊的六皇子周乾煜,又掃過一臉慘白、眼中妒恨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李婉茹,最后落在身邊這個看似溫順、實則藏了滿身尖刺和秘密的女人身上。
很好。周乾楓在心中冷笑。
他的這位王妃,不僅膽大包天,敢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報復庶妹,如今,竟還敢在他面前,用一支舞,就勾得他那野心勃勃的皇弟神魂顛倒!
這盤棋,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那半塊兵符的謎團還未解開,他這王府后院里的“好棋子”,倒是迫不及待地要攪動風云了。
他倒要看看,她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