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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三天三夜

棲梧苑的大門在身后沉重合攏,隔絕了凌霄閣那令人窒息的藥味、殺意和審視的目光。

當最后一絲外界的喧囂被隔絕,當身邊只剩下王府派來、眼神警惕卻動作恭敬的陌生侍女時,李煥彩強撐了許久的、那根名為“偽裝”和“意志”的弦,驟然崩斷。

一直支撐著她背脊的力量瞬間抽離,雙腿一軟,若非侍女眼疾手快地用力攙扶,她幾乎要癱倒在地。

冷汗如同決堤般從額角、后背涌出,瞬間浸透了里衣,帶來一陣冰涼的粘膩感。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帶來一陣陣虛脫般的悶痛。

眼前陣陣發黑,耳畔嗡鳴不止,相府角門前的驚心動魄、周乾楓那淬毒般的目光、王氏的猙獰、劉嬤嬤的絕望……所有的畫面和聲音如同走馬燈般在混亂的腦海中瘋狂旋轉、撞擊。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侍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試圖穩住她下滑的身體。

李煥彩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喉嚨卻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急促而破碎的喘息。

她用力閉了閉眼,試圖驅散那令人窒息的眩暈感,但身體和精神的雙重透支,如同潮水般徹底淹沒了她。

在侍女驚恐的注視下,她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軟倒在對方懷里。

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昏迷,而非偽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片刻,也許是很久。

李煥彩感覺自己沉入了一片無邊無際、冰冷粘稠的黑暗深淵。

沒有夢,只有無盡的疲憊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著抗議,靈魂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軀殼,在無意識的海洋中沉沉浮浮。

當她再次被極其微弱的光線刺醒意識時,發現自己躺在柔軟卻陌生的錦被之中。

眼前是陌生的、華麗卻冰冷的拔步床頂。

記憶如同碎片般緩慢回流,帶著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水……”

她艱難地發出一個氣音,喉嚨如同被砂紙磨過。

“王妃醒了!”

一個帶著驚喜的聲音響起,是那個陌生的侍女。很快,溫熱的清水被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唇邊。

甘泉滋潤了干涸的喉嚨,帶來一絲微弱的力量。

李煥彩轉動眼珠,打量著四周。

棲梧苑內室布置奢華,卻透著一股毫無人氣的冰冷。

窗戶緊閉,厚重的簾幔遮擋了大部分光線,只有一盞長明燈在角落散發著昏黃的光暈。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安神香和藥味。

她試著動了動手指,一陣劇烈的酸痛瞬間席卷全身,讓她忍不住蹙緊了眉頭。

“我……睡了多久?”

她的聲音依舊沙啞微弱。

“回王妃,您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侍女恭敬地回答,眼神卻不敢與她對視,帶著王府下人特有的謹慎和疏離,“太醫來看過,說是驚懼過度,心神損耗過巨,需要靜養。王爺吩咐了,讓您安心休養,不得打擾。”

一天一夜?李煥彩心中微凜。

周乾楓的反應比她預想的要“溫和”得多。

沒有立刻提審,沒有嚴刑逼供,只是將她軟禁在這個看似舒適的牢籠里“靜養”。但這“靜養”背后,必然是密不透風的監視和更加深入的調查。

她嘗試著坐起來,一陣劇烈的眩暈讓她眼前發黑,幾乎再次栽倒。身體的透支遠超她的想象。

她放棄了掙扎,重新躺了回去,閉上眼睛。

腦海中開始飛速盤算:周乾楓此刻必然在全力追查毒藥和解藥的來源,寶香齋、劉嬤嬤、王氏……甚至她身邊的所有人,都會被翻個底朝天。

她必須利用這短暫的喘息之機,恢復體力,理清思緒。

“我餓了……”

她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示弱的脆弱。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清粥小菜!”

侍女連忙應聲退下。

食物很快送來,清淡卻精致。

李煥彩強迫自己小口小口地吞咽,如同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每吃一口,都感覺耗盡了力氣。

身體的疲憊如同跗骨之蛆,精神上的重壓更是讓她心力交瘁。

吃完東西,不過片刻,那沉重的困倦感便再次如潮水般涌來,將她拖回黑暗的深淵。

接下來的兩天,李煥彩的生活幾乎只剩下吃、睡、喝藥這三件事。

她像一只受創過重的獸,本能地蜷縮起來,貪婪地汲取著每一分休憩的時間,修復著千瘡百孔的身心。

王府的太醫每日都來診脈,開些安神補氣的方子。

侍女們恪盡職守,沉默而謹慎地照料著,絕不多說一句話,也絕不允許任何外人靠近棲梧苑。

周乾楓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仿佛遺忘了她的存在。但李煥彩知道,這平靜的水面之下,必然是驚濤駭浪。

棲梧苑外,那雙無形的眼睛,必然片刻未曾離開。

她甚至在一次昏沉半醒間,仿佛看到窗外樹影搖曳的瞬間,有一抹極淡的黑影一閃而逝。

那是王府的影衛。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外面的風暴,不去想周乾楓可能的雷霆之怒,不去想王氏會如何反撲。她將所有的心神都用在對抗身體的虛弱上。

在昏睡中,偶爾會有一些混亂的碎片閃過:母親臨終前枯槁的面容、王氏偽善的笑臉、那盒纏枝蓮紋的胭脂、周乾楓脖頸上猙獰的紫紅斑痕……這些碎片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冰冷而絕望的網,讓她即使在睡夢中,也常常驚悸而醒,冷汗涔涔。

第三天傍晚,當最后一抹殘陽的余暉被厚重的簾幔徹底隔絕時,李煥彩再一次從漫長的昏睡中醒來。

這一次,感覺似乎有些不同。

身體的酸痛感減輕了許多,雖然依舊虛弱,但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感消退了大半。

頭腦也異常清晰,不再有那種昏沉欲裂的感覺。

她慢慢坐起身,沒有感到眩暈。侍女立刻上前,熟練地為她披上外衣。

“王妃今日氣色好多了。”

侍女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盞溫熱的參茶。

李煥彩接過茶盞,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

她小口啜飲著,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種久違的暖意和力量感。她走到窗邊,示意侍女拉開一點厚重的簾幔。

外面天色已暗,庭院里點起了風燈。昏黃的光線下,可以看到棲梧苑的庭院精致卻冷清,假山花木的影子在風中搖曳,透著一股死寂。

院門口,兩名王府侍衛如同鐵鑄的雕像,紋絲不動地守衛著。

“王爺……這幾日可好?”

李煥彩望著窗外,聲音平靜無波。

侍女垂首,謹慎地回答:“奴婢只知王爺在凌霄閣靜養,太醫每日都去診治。具體情形,奴婢不知。”

李煥彩點了點頭,不再追問。她放下簾幔,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轉身走向妝臺,銅鏡中映出一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眼下的烏青清晰可見,嘴唇毫無血色。

但那雙眼睛,在經歷了三天近乎昏死的休整后,褪去了之前的迷茫和驚懼,重新變得清亮、冷靜,如同被寒冰淬煉過的黑曜石,深不見底,透著一股沉靜的寒意。

她伸出手指,輕輕撫過鏡中自己憔悴的眉眼。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絲冰冷而微弱的弧度。

三天。足夠了。

這三天三夜,是她給自己爭取來的喘息和修復時間。

她用最徹底的“昏迷”和“虛弱”,暫時麻痹了周乾楓的殺意,為自己贏得了寶貴的緩沖。

身體的虛弱正在消退,精神的韌性在重壓之下反而被磨礪得更加鋒利。

外面周乾楓的調查,想必已有了初步結果。

王氏和劉嬤嬤的結局如何?毒藥的來源是否被查到蛛絲馬跡?

最重要的是,周乾楓對她的懷疑,是加深了,還是……有了一絲動搖?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被動等待的日子結束了。

周乾楓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很快就會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而她,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替我梳洗。”

李煥彩的聲音依舊帶著病后的虛弱,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沉穩,“簡單些便好。”

侍女應聲上前。李煥彩坐在妝鏡前,看著鏡中那個蒼白卻眼神銳利的女子。

她不再是相府門前那個只能靠哭訴和“昏厥”來自保的弱女子。

她重新拾起了屬于她的盔甲和武器——冷靜的頭腦、堅韌的意志,以及那深藏在柔弱表象之下,足以致命的算計和狠絕。

她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夠主動出擊、試探周乾楓態度、甚至……重新掌握部分主動權的契機。

這盤棋,她不能一直做那個被動挨打的棋子。

就在侍女為她梳理長發時,李煥彩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妝臺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放著一只小巧的、用油紙折疊成的鳥雀,是她前幾日精神稍好時,無聊之下用包參片的油紙隨手折的。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火石般,驟然劃過她的腦海。

她拿起那只小小的油紙鳥雀,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

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計劃,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這個計劃需要時機,需要周乾楓的態度,更需要……一點運氣。

她將紙鳥輕輕放在掌心,對著銅鏡,緩緩露出一個蒼白卻帶著一絲決絕意味的微笑。

風暴將至,而她,已不再是那個只能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獵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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