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后一絲微光從銀制燭臺上緩緩熄滅之時，主教從他的座椅上睜開了眼睛。

望著從彩色琉璃窗邊緣透來的第一縷陽光，他的目光并未因為整夜的未眠而變得渾濁。

契約圣禮將于今日正式舉行，而作為主持者，他的肩上勢必扛著最嚴苛的職責。

能舉辦契約圣禮本就是千載難逢的佳績，只可惜，這次的圣禮，并不十分純粹。

他推開門，朝著門外的大廳走去，準備檢查儀式所用的道具。

大廳外是等待檢閱的教士隊伍，盡管現在的天色才蒙蒙亮，但這并不影響他們的熱情。

大部分神職人員都沒能參加上一次的契約圣禮，對于能夠親手參與神降的偉大儀式中，他們深感榮幸。

“主教大人，祭祀用的彩畫準備好了。”

修女們用發紅的指尖捏住絨布的兩段，為主教攤開了一副圣徒誕生的盛景，上面金線與銀線翻飛，勾勒出一副所有教徒都希望看見的場面。

主教微微頷首，他的目光又轉向遠方的騎士們。

對方會意地挪開軀體，露出了圍在中間的孩子們，他們一副懵懂的模樣，赤腳踏在教會冰冷的鵝卵石地面上，寒意讓他們無意識地蜷起腳趾。

讓岳直心心念念的瑪莎此刻也在這里，不過她的眼神和旁邊的孩子沒什么區別，眼里沒有任何光芒。

教主走了上去，用他那已經蒼老的手掌，撫摸著那些眼神呆滯的孩子。

“盡管你們當中可能只有極少數的人，可以成為圣徒。”

“但是要記住，能夠沐浴神恩，已經是你們莫大的榮幸了。”

“來，將神諭發給他們。”

旁邊的騎士接過遞來的書頁，遞給了面前這些將要參與圣禮的孩子。

書頁的邊緣發散出淺薄的金光，當瑪莎伸手接住這零散的書頁之時，眼眶霎時盈滿奇異的鎏金色。

“雷明大人降臨的時候，照著書頁上的念就可以了。”

他溫柔地安慰著每一個拿到書頁的孩子，面容上非常虔誠。

不得不說，契約圣禮算得上是這所城市最受歡迎的活動了，至少在岳直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就被外面喧鬧的腳步聲給吵醒了。

他還在等著和塔拉的相會，但整個夜晚，他都沒能成功進入夢境。

原來不是每次都能見到那家伙的嗎？岳直捂著還沒睡醒的腦袋，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而在門外，伊圖薩娜和奧德勒已經換好了便裝，畢竟他們還沒叛逆到，要穿著神職人員的衣服去破壞儀式。

“我知道打破常規很難，但你們并不是去給雷明大人添亂的。”老城主坐在酒館里進行戰前動員。“雷明大人需要你們。”

“教會的觀念我倒是沒有根深蒂固。”奧德勒檢驗了自己鎧甲的適應性，現在的他已經完全變回了騎士的姿態。“你放心，我不會對那群家伙手軟的。”

“真的可行嗎？城主大人？”伊圖薩娜還在思索著城主大人計劃的可行性。

“相信我，如果是真的雷明大人，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降罪于你。”老城主抿了抿嘴，“但如果他有問題，一定會暴露出來。”

“好……好吧。”伊圖薩娜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老城主遞過的圣水。

“克利福德呢，怎么這個點了還在睡？”奧德勒敲響了酒窖的門扉。“你沒有一點對神明的敬畏之心嗎？”

我敬畏個屁啊，我TM是哥布林！

岳直罵罵咧咧地從酒窖中走出來，人類的床鋪他嘗試了一下，然后把床給壓塌了。

于是卡琳只能在酒窖給它支了張干草鋪成的床，這是岳直最懷念哥布林洞窟的一集。

最終，他披上了那個專門只需要露出眼睛的特制斗篷，三人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朝著圣禮的現場走去。

儀式開始的時間還有一段，不過此刻教會的廣場前，已經是人山人海。

人們都不想錯過這場能夠面見神明的偉大儀式，岳直感覺

在過道中，鐵甲與鎖子甲細微的碰撞聲此起彼伏，年輕的圣騎士們反復調整著佩劍懸掛的角度，黃銅搭扣在袖口蹭出溫熱的光澤。

他們需要一邊保持自身的潔凈度，又要一邊維持現場的秩序。

民眾們的歡呼聲如同海嘯，在霜花紋石磚上拍打著，又迅速被做儀式準備工作的教士們引動海嘯。

“稍安勿躁，信徒們。”

主教站在高臺之上，他似乎是用了某種能夠增強音量的魔法，岳直幾人躲在大部隊的正后方，依舊能聽見他的聲音。

“契約圣禮將會如期開展，雷明大人也會如預言中親自降臨，如果想要您的孩子也有沐浴神恩的機會，現在還請將他帶到我的身體。”

隨著主教的話音落下，他的身邊傳來鐵鏈絞盤的嘶鳴，象征著祭禮的舞臺封印正在逐層解凍，裝飾華麗的高臺在眾人的目光中緩緩升起。

青銅齒輪咬合濺出的火星落在了教士的神色，將純白的教士服燎出針孔大小的焦痕，不過這沒能阻攔他轉動高臺的齒輪。

那批已經接過書頁的孩子，此刻就站在高臺的正中間，向著所有人展示他們的純潔和無暇。

岳直在人群中看見了瑪莎的身影，他的身軀被一種強烈的念頭所驅使，好在，理智成功壓抑下了這種非凡的沖動。

“找到你的小公主了？”

奧德勒壓低了自己的頭盔，他現在的聲音像是在瓦罐里面說話。

“嗯，她就在上面。”

岳直述說著自己的發現。“準備什么時候行動？是等到儀式開始，還是你們有別的打算？”

“本來是無所謂的，不過，修女小姐似乎有其它的打算。”

奧德勒指了指已經躲到另一邊去的伊圖薩娜，“我建議還是等著她先開始行動吧，不然打亂了她的計劃，就很烏龍了。”

正在他們還在談論的時候，用于祭禮的高臺突然閃現意象，年邁的主教攥緊了手中的圣約之書，泛黃的羊皮紙上浮出血管般的灼痕，某種看不懂的符文正逐漸顯現在書的封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