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瑪莎的蹤跡
- 想要拯救修女的哥布林做錯了什么
- 恨明月高懸
- 4111字
- 2025-08-16 09:47:47
“克利福德!”奧德勒和伊圖薩娜同時驚呼,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岳直。
他身體的重量幾乎完全壓在他們手臂上,觸手所及是濕冷的冷汗和透過繃帶滲出的黏膩血液。
他的臉色在昏暗光線下泛著死灰,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
“瑪莎…”岳直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布滿血絲的眼睛急切地掃過屋內,最終死死定格在那個敞開的、空蕩蕩的暗格上。
他臉上的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懼和某種不祥的預感。
“瑪莎呢?!她沒在里面?!”
“不見了……也許她是自己離開的?!钡つ劝c坐在地,聲音破碎得如同枯葉,淚水沿著她臉上的溝壑不斷滾落,自責幾乎將她淹沒。
“自己…離開?”岳直猛地抓住奧德勒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皮肉里。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暗紅的血沫濺在奧德勒殘破的護甲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們分開才多久?!她怎么會不見的?!你們回來的時候這里就這樣了?!”
不由得岳直這么焦躁,畢竟他剛剛把對方找回來不久,現在又弄丟了,是個人都得急死。
奧德勒被岳直一連串急促的追問砸得有些發懵,胸口的煩悶和毒素的麻痹感讓他思維也顯得有些遲滯。
他扶著冰冷的墻壁,艱難地組織語言:“抱歉,我們也剛回來不久,入口被堵死了,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打開…”
“進來就發現,暗格開著,瑪莎不見?!彼纯嗟亻]上眼,“我們以為她太害怕了,或者,聽到外面的動靜,以為我們出事了,冒險出去找我們……”
他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和深深的自責,仿佛這已經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畢竟,一個躲在絕對安全區域里的小女孩,除了自己主動離開,還能有什么原因?
岳直聽著奧德勒的推測,眉頭緊鎖,劇烈的喘息稍稍平復了一些,但眼神中的疑慮并未消散。他掙扎著站穩,目光銳利地再次掃視整個房間。
“可是……”岳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更深的寒意,“你說,入口是被你費了很大力氣才打開的?是被什么東西堵住的?”
“燒焦的橫梁…很重…還有碎石…”奧德勒下意識地回答,隨即也意識到了什么,眼神猛地一凝!
如果瑪莎是自己跑出去的話,那么憑借小姑娘的力氣,是怎么做到的?
“那,這個暗格呢?”岳直指向暗格入口,“丹娜阿姨,你剛才是怎么打開它的?”
丹娜還沉浸在悲痛中,聞言茫然地抬起頭:“我,我按了外面的機關,它就開了…”她隨即也反應過來,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等等…機關…機關在外面!里面…里面根本打不開這個暗格!”
房間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奧德勒如遭重擊,踉蹌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這意味著什么?!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從外面闖入了這個房間!然后,打開了暗格……
他們是怎么知道暗格存在的?又是怎么打開它的?瑪莎…是被強行帶走的!
“不是她自己離開的…”奧德勒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被愚弄后的驚怒和后怕,“有人…闖進來…抓走了她!”
這個認知比瑪莎自己跑出去更讓他肝膽俱裂!這意味著瑪莎落入了未知的、充滿惡意的敵人手中!
“是誰?!”岳直的聲音也陡然變得冰冷,眼中殺機畢露,“修女小姐!你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痕跡?氣味?或者…感覺到什么?!”
伊圖薩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飛速回憶:“入口的堵塞很凌亂,像是被強行破開過,屋里有股很淡的鐵銹,和劣質油脂的味道?之前沒太注意…”
她猛地想起之前忽略的細節,“還有暗格附近的地面,好像有幾道很淺的、不像是瑪莎鞋印的劃痕?”
線索指向了入侵者!但具體是誰?雷明騎士團?薇拉的人?還是…更陰暗角落里的東西?
“鐵銹…油脂…”岳直咀嚼著這幾個詞,眼神閃爍,似乎在飛速思考著什么。
但胸口的劇痛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悶哼一聲,身體再次搖晃起來,額頭上滲出豆大的冷汗。
“克利福德!你先別想那么多了!”伊圖薩娜焦急地扶住岳直,將他小心地攙扶到一張勉強能坐的破椅子上,“你的傷太重了!快讓我看看!”
她強壓下心中的悲痛和恐懼,修女的本能讓她暫時將注意力轉移到岳直身上,她掙扎著起身,顫抖著手去檢查岳直胸口的繃帶,那里已經被暗紅的血液完全浸透。
奧德勒看著重傷的同伴和悲痛欲絕的岳直,再看看空蕩蕩的暗格,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冰冷的憤怒幾乎要將他吞噬。
瑪莎在哪里?她被抓去了哪里?她現在怎么樣?敵人是誰?目的是什么?無數個問題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而他,卻連一個明確的答案都沒有!
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依靠著那點刺痛維持著最后的清醒。必須找到瑪莎!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但在這之前,他需要線索,需要方向…
而他,現在如同在迷霧中盲行的困獸。
道蘭城地下深處,遠離戰火與喧囂的某處。這里的空氣陰冷干燥,帶著陳年石料和昂貴熏香混合的奇特氣味
。厚重的隔音石墻將外界的廝殺與爆炸完全隔絕,只有墻壁上魔法燈盞散發出柔和卻冰冷的光芒。
這是一間布置得堪稱雅致的房間。柔軟的絨毯鋪滿地面,雕花的黑檀木桌椅,墻壁上掛著描繪寧靜田園風光的油畫
。桌上擺放著精致的銀質茶具,里面是熱氣騰騰、散發著清甜果香的花草茶,旁邊還有一小碟制作精美的、點綴著蜜餞的小點心。
然而,房間唯一的出口——那扇厚重的、鑲嵌著金屬條的黑橡木門——卻從外面被牢牢鎖死。
窗戶?這里根本沒有窗戶,這是一個沒有陽光的囚籠。
瑪莎蜷縮在房間角落一張寬大的天鵝絨扶手椅里,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獸。
她身上還沾著從暗格里帶出來的灰塵,小臉蒼白,眼眶紅腫,顯然是哭過很久。她緊緊抱著自己那個小小的背包,仿佛那是唯一能給她安全感的物品。
達利主教坐在她對面的另一張椅子上,他換下了莊嚴的主教袍,穿著一身質地柔軟、剪裁合體的深藍色便服,臉上帶著悲天憫人的溫和笑容,像一位慈祥的長輩。他輕輕將一塊點心推向瑪莎的方向。
“吃點吧,孩子?!彼穆曇舻统寥岷?,充滿安撫的力量,“這些都是用上好的蜂蜜和果仁做的,很安全,我以圣光的名義向你保證?!?
瑪莎只是把身體縮得更緊,警惕地看著他,又飛快地瞟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小臉上寫滿了恐懼和抗拒。
她記得那些穿著冰冷盔甲、身上散發著難聞氣味的人,粗暴地將她從那個黑暗但熟悉的暗格里拖出來,用黑布蒙住她的頭,帶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
這個看起來很和善的老爺爺,真的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嗎?
達利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充滿了無奈和同情:“我知道你害怕,瑪莎。外面…現在是個地獄。那些怪物在攻城,人們在互相廝殺,到處都是火焰和死亡…連最勇敢的戰士都感到恐懼,何況是你這樣善良柔弱的小姑娘?!?
他微微前傾身體,目光顯得無比真誠,“相信我,我把你帶到這里來,不是為了傷害你。恰恰相反,是為了保護你,讓你遠離那些可怕的景象和致命的危險?!?
瑪莎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嘴唇動了動,終于發出微弱如蚊蚋的聲音:“奧德勒大叔…伊圖薩娜姐姐…還有伊圖薩娜哥哥…他們…”
“他們還在戰斗,孩子?!边_利的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沉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誘導,“奧德勒騎士是個真正的勇士,他為了守護道蘭城,也為了保護像你這樣的無辜者,正在最危險的地方拼命。但是…”
他話鋒一轉,聲音里充滿了憂慮,“局勢太復雜,太危險了。有些人甚至包括教會內部的一些人,他們的想法可能比較極端。”
他看著瑪莎困惑又害怕的眼睛,用更輕柔的聲音說道:“他們可能會覺得,像奧德勒騎士這樣擁有特殊力量的人,或者和他關系密切的人,應該被牢牢控制起來,甚至…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們離開道蘭城,以免造成不穩定的影響。
“這種想法雖然是錯的,但在混亂中,往往很難正常講道理?!?
瑪莎的小臉更白了,她聽不太懂那些復雜的詞,但她捕捉到了阻止離開、不惜一切代價這些可怕的字眼。
他們想抓奧德勒大叔?還想抓…和她關系密切的人?
“我擔心,”達利的聲音充滿了善意的擔憂,“如果他們知道奧德勒騎士有離開道蘭城的想法,或者找到他想要保護的人,比如你,瑪莎,他們可能會采取一些,過激的手段來阻止他離開。那樣,無論對奧德勒,還是對你,都太危險了?!?
他再次將點心碟子往瑪莎那邊推了推:“所以,孩子,在我解決掉這些麻煩,確保奧德勒他們能夠真正安全地做出自己的選擇之前——無論是留下戰斗還是離開——我需要確保你的絕對安全?!?
“這里是整座城市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人知道你在哪,沒有人能傷害到你。你只需要安心待在這里,吃點東西,好好休息。”
“我保證,只要外面的風暴平息,我立刻親自送你回到奧德勒或者丹娜身邊。好嗎?”
達利的話語如同精心編織的蛛網,將“保護”、“危險”、“阻止離開”這些概念巧妙地混合在一起。他沒有直接威脅,卻讓瑪莎潛意識里將“離開奧德勒身邊”與“被壞人抓走/傷害”畫上了等號,而將“留在這個囚籠”與“安全”、“幫助奧德勒”聯系了起來。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唯一能提供庇護的善意長者。
瑪莎看著達利主教那悲憫溫和的臉,又看了看桌上精致的點心,巨大的恐懼和疲憊感沖擊著她幼小的心靈。
外面聽起來那么可怕,奧德勒大叔他們似乎也面臨很大的麻煩,這個老爺爺…他說會保護我,會送我回去,雖然這里像牢房一樣沒有窗戶,但至少…沒有怪物?
在極度的恐懼和對“安全”的渴望下,瑪莎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了一絲。
她顫抖的小手,終于慢慢地、慢慢地伸向了那碟點心,拿起一塊最小的,怯生生地、小口地咬了一下。甜味在舌尖化開,暫時驅散了一點心中的冰冷。
達利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動作,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滿意
。很好,恐懼和一點點的“善意”是馴服的第一步。讓她習慣這里的“安全”,讓她依賴這里的庇護,讓她潛意識里將離開的念頭視為對奧德勒的“危險”。
這樣,她就成了他手中一個完美的籌碼和棋子,既能牽制奧德勒的行動,也能在必要時,成為達成他更深層目的的“鑰匙”。
“慢點吃,孩子,還有很多?!边_利的聲音更加柔和,如同催眠的絮語,“好好休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边@句承諾在封閉的房間里回蕩,輕飄飄地落下,卻沉重地鎖住了瑪莎暫時的自由。
瑪莎低著頭,小口地啃著點心,長長的睫毛垂下,掩蓋了眼中深深的迷茫和不安。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這個主教爺爺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但她現在太弱小,太害怕了。除了聽話地待在這個“安全”的房間里,她似乎別無選擇。
達利靜靜地坐著,如同一位守護者,目光卻越過了瑪莎小小的身影,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壁,投向了混亂的遠方和更深的黑暗。
窗外的月亮再次降臨,其灰蒙蒙的月光似乎穿透了層層阻隔,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一抹轉瞬即逝的暗影。
道蘭,還能看見多少次這樣的月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