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只剩下江聿風一人呆呆站在原地，他拳頭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死死盯著林晚星緊閉的房門，眼神變得很復雜。良久，他才緩緩走到吧臺，拿起一瓶威士忌，滿滿倒了一杯，然后仰頭一飲而盡，烈酒灼燒著他的喉嚨，卻澆滅不了他心頭翻騰的焦躁。

第二天清晨，林晚星沒有吃早點，就直接去了律所，她將自己關在辦公室里，打開內部數據庫以及外部信息檢索平臺，她需要借助律所的資源和信息渠道，來尋找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先是檢索了七年前七月十五日前后，本地乃至全國發生的重大新聞事件、政策變動，以及商業動態。海量的信息不斷涌入屏幕，她仔細辨認篩選著，努力查詢任何與深晟資本、江家，以及林家有關聯的線索。

幾個小時過去了，看得她眼睛發澀，卻依然一無所獲，那天也似乎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工作日，竟然沒有任何值得特別關注的大事發生。

“0715...0715...”，她輕輕揉著太陽穴，喃喃自語，難道真的只是一個隨手寫的日期？沒有任何意義？但那個SK呢？這兩者組合起來，又好像不可能毫無關聯。

她切換著思路，嘗試著搜索“深晟資本0715”、“江偉達0715”、“林一兵0715”，甚至“趙世坤0715”等關鍵詞組合，結果依然寥寥，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公司公告或者行業動態。

一種挫敗感涌上心頭，難道江聿風說的是對的？可是，她想到張誠的敏感反應，以及他細微的變化，又似乎有些不對勁。

她緩緩靠在椅背上，閉目思索，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她迅速拿起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電話那頭響了幾聲，林一兵的聲音才傳入耳中，“星星？”

“爸，”林晚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您還記得七年前的七月十五日左右，江叔叔或者深晟資本，發生過什么特別的事嗎？再或者小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林一兵的聲音明顯沉了下來，“怎么突然問這個？是不是江家那小子又在查那些陳年舊事？我不是告訴過你......”

“爸！”林晚星打斷他的話，語氣帶著懇求，“爸，我知道您不想提舊事，但現在真的很關鍵，我已經找到一些線索，可能跟當前的事有關，現在就卡在七月十五日這個點上，您好好想想，求您了！”

“你這孩子，”林一兵重重嘆口氣，似乎在壓抑著某種情緒，他緩緩開口：“那天具體發生了什么，我記不清楚了，但那段時間，江偉達確實跟我提過一次，說他發現公司內部，有個項目的數據有些不對勁，他懷疑有人動了手腳，但還沒查到具體是誰就出事了，他當時好像說什么小蟲子（sk?smail kreature?Bug?），他說他會處理的，不讓我擔心。”

小蟲子？SK？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沉，難道SK指的是這個？僅僅是那個項目的數據出了問題？

“什么項目？您還記得嗎？”林晚星急切地追問了一句。

“記不太清了！他當時也是這么隨口一說，我也沒太在意，后來...沒多久，江偉達就出事了，現在想想，似乎......”林一兵的聲音帶著些痛心，“也許他說的那個小蟲子，就是后來引起事發的一條蛀蟲。”

掛斷電話，林晚星的心情沉甸甸的，父親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0715sk，很可能是事發前后，江偉達無意間發現了項目出了問題，并可能查到了端倪，也因此引發了他的悲劇？

這個猜測性發現，讓她似乎有了信心，她立刻將這個發現，編輯成一條簡潔的加密信息，準備發給江聿風。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助理推門進來，“林律，前臺說有一位叫張誠的先生想要見您，說是深晟資本安保部的。”

張誠來律所干嘛？林晚星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幾分鐘內想象到十幾種解釋的理由。

“請他到三號會議室等我！”林晚星收起電話，恢復了一貫的冷靜。

隨后，他收拾好東西，來到三號會議室，推門進去，張誠已經在那里等她，他依舊穿著那身刻板的安保制服，站得筆挺，看到林晚星進來，他微微躬身，“林律師，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張誠啊，您來找我，有事？”林晚星請他坐下來說話。

“是這樣的，”張誠臉上掛著公司化的歉意，眼神卻銳利地掃過林晚星的表情，“昨天在江總的辦公室和監控室，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特別是監控錄像的意外丟失，讓江總和您對我們的工作產生了疑慮，趙總得知后，也很生氣，責備了我，為了表達歉意，解除誤會，趙總特意交代我，要務必向您詳細解釋清楚設備故障的技術報告。”

隨后，他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推到林晚星面前，“林律師，這是故障的分析報告以及改進方案，趙總說，您是專業人士，應該看得懂，他希望您能重新拾起對我們的信任，此外，趙總還特別強調...”

“強調什么？”林晚星正要去拿文件，她突然停住手，帶著好奇看著張誠。

張誠身體微微前傾，“趙總說，安全無小事，尤其是對家人，他說，江總樹大招風，您作為總裁夫人，也要時刻注意自身的安全，盡量不要去接觸......一些存在風險的信息，有些東西，一旦挖出來，反而會不好。”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掃過林晚星放在桌上的手機。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現在，林晚星基本上可以斷定，張誠就是幽靈中的一員，幽靈也正是想利用張誠之口，來警告她適可而止、停止調查，由此看來，他們的調查，已經觸動了幽靈的根本，他有點坐不住了。

林晚星放在桌下的手瞬間握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怒火也在胸膛里燃燒，但她臉上卻浮現出一絲冰冷的、毫無波瀾且帶著嘲諷的笑意。

“請替我謝謝趙叔的關心。”林晚星的聲音清晰而冷靜，并帶有律師所特有的質詢感，“不過，張主管，作為了律師，我更清楚什么是風險，什么是證據，過去的事，如果是冤屈，就必須挖出來，讓它重見天日，如果是地雷，就更要挖出來，以防再威脅到無辜的人，甚至還有可能會傷及自身...”她微微側身，目光如炬地直視著張誠，“請回去告訴相關的人員，這件事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一定會一查到底的。”

張誠臉上露出尷尬的假笑，眼神也陰沉下來，“林律師，看您這話說的，讓我有點摸不清頭腦......”

林晚星笑了笑，“張主管是個明白人，我相信你能聽得懂我的意思！”說完她站起身，“我還有點事，報告先放下吧，我會抽空看看的。”

見此，張誠也只得起身告辭，走出律所，他轉身向后看了看，然后掏出手機，快速發送了一條消息。

站在窗邊的林晚星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

深夜的公寓里，林晚星揉著發酸的脖頸，輕輕合上厚厚的案卷。

她起身去廚房倒杯水，在經過客廳時，腳下無意間踢到一個硬物，低頭一看，是一只小小的U盤，正是江聿風常用的那只。

林晚星彎腰撿起來，準備放回客廳的茶幾上，然而，指尖無意間觸碰到U盤的接口蓋，蓋子松動著，露出一小截非公司標配，帶有私人定制標識的星月圖案，她認得，這是很多年前，她在一家銀飾店，經過手工打磨后送給他的。

鬼使神差，她捏著U盤在原地愣了幾秒，一種律師的本能以及對江聿風不曾消散的探究欲，最終戰勝了禮節，她折身返回自己的房間，將筆記本打開。

插入U盤，需要密碼。

林晚星嘗試著幾個他常用的密碼組合，均錯誤，猶豫片刻后，她輸入了他們高中畢業那年的年份，再加上她名字的縮寫。

“嘀”的一聲輕響，訪問權限被開啟。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心情涌上心頭。

U盤里的文件夾不多，命名也很簡單，其中一個“L.Y.B”的文件夾引起了她的注意，似乎是她父親名字的縮寫。

她點開文件夾，里面是幾份掃描文件，時間跨度很大，最早的一份，竟是七年前江父案發前后，林一兵與幾位舊部的通訊記錄，以及幾筆當時看起來還算正常的小額資金來往備注。

林晚星屏住呼吸，她快速瀏覽著后面的文件，近期的幾份分析報告讓她感到吃驚，報告冷靜剖析了林一兵在江父案中可能存在的“非主觀故意失察”，甚至“間接獲利”的可能性，筆觸客觀，卻字字冰冷。

最后一份文檔，是一張復雜的關系脈絡圖，中心節點是江偉達，但延伸出的線條，不僅聯系著林一兵，趙世坤，旁邊甚至還有她林晚星。

就在這時，她房間的門把手突然輕輕轉動，著實把她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