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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絕崖火狩與青竹殘息

風(fēng)雪初歇,鉛灰色的天幕低垂,將伏牛山籠罩在一片死寂的銀白之中。斷崖下方那片被巨大巖石半圍攏的洼地,如同巨獸張開的口腔,此刻成了血腥獵場的中心。

李昀趴在洼地邊緣一塊被積雪半掩的巨巖之后,冰冷的巖石硌著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腑撕裂的痛。右腿的劇痛在長時間的匍匐和嚴寒中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沉重和酸脹。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鋼針,死死釘在洼地深處——十幾頭膘肥體壯、披著粗硬黑鬃的野豬,正拱著厚厚的積雪,發(fā)出滿足的“哼哧”聲,翻找著凍土下殘存的草根和塊莖。最大的一頭公豬,肩高幾乎及腰,兩根彎曲的獠牙在灰暗天光下閃著森白的寒芒,如同兩把淬毒的匕首。它不時抬起頭,警覺地掃視著四周,鼻孔噴出大股白氣。

死亡的氣息,混雜著野豬特有的腥臊,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

洼地唯一的、相對狹窄的入口處,劉二和王三如同兩只受驚的兔子,蜷縮在另一塊巖石的陰影里,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的枯葉。他們面前,是李昀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幾根用粗韌藤索編織的絆索和活套,巧妙地隱藏在積雪和枯草之下,藤索的另一端,則牢牢地捆在幾塊深深楔入凍土的堅硬巖石上。這是他們唯一的依仗。

李昀的目光越過洼地,死死鎖定在洼地出口方向——那里,劉二和王三按照他的命令,用破布口袋里的木炭和濕柴灰燼,混合著積雪,壘起了一個半人高的、散發(fā)著刺鼻煙火味的“篝火堆”。濕柴灰燼在寒風(fēng)中陰燃著,冒出濃密的、帶著硫磺和草木焦糊味的青灰色濃煙,被風(fēng)拉扯著,扭曲著,如同一條條擇人而噬的毒蛇,朝著洼地深處緩緩彌漫!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濃煙越來越濃,漸漸遮蔽了洼地出口的天空,怪異的味道在洼地里彌漫開來。洼地深處的野豬群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它們停止了拱食,抬起頭,警惕地嗅著空氣中陌生的、令人不安的氣味。幾頭小豬發(fā)出焦躁的“哼哼”聲,往母豬身后躲藏。

“吼……”那頭巨大的公豬發(fā)出一聲低沉的警告性咆哮,獠牙摩擦著,渾濁的小眼睛死死盯著濃煙彌漫的出口方向。它似乎感覺到了威脅,但又本能地厭惡那刺鼻的煙霧,不愿輕易靠近。

還不夠!煙還不夠濃!風(fēng)不夠大!野豬的警惕性太高!

李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汗水混合著雪水,冰冷地黏在額頭上。他看向洼地入口處幾乎要嚇尿褲子的劉二和王三。計劃的關(guān)鍵一環(huán)——由他們觸發(fā)藤索陷阱,制造混亂,逼迫野豬群沖向濃煙出口——但此刻,面對那頭如同小山般的狂暴公豬,兩人早已魂飛魄散,別說去觸發(fā)陷阱,連露頭都不敢!

僵持!致命的僵持!濃煙在消耗,野豬的耐心也在消耗!一旦它們適應(yīng)了氣味,或者公豬決定硬闖出口……

不能再等了!

李昀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瘋狂!他猛地抓起手邊一塊拳頭大小的、棱角鋒利的凍石!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洼地深處、離野豬群稍遠但靠近斷崖邊緣的一塊巨大巖石,狠狠砸了過去!

“砰!!!”

凍石帶著凄厲的破空聲,狠狠砸在堅硬的巖石上,發(fā)出巨大的、如同金鐵交鳴般的脆響!碎石飛濺!

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

“嗷——!!!”

整個野豬群瞬間炸了鍋!所有的野豬都被這近在咫尺的巨響驚得猛地跳了起來!那頭巨大的公豬更是被徹底激怒!它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充滿暴戾的咆哮,赤紅的雙眼瞬間鎖定了李昀藏身的巖石方向!龐大的身軀如同失控的戰(zhàn)車,四蹄刨起大片的積雪和泥土,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轟然朝著李昀猛沖過來!獠牙直指!

就是現(xiàn)在!

“拉!!!”李昀用盡畢生力氣,朝著洼地入口處的劉二王三發(fā)出炸雷般的嘶吼!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用力而完全變了調(diào)!

生死關(guān)頭!劉二和王三被這聲嘶吼激起了最后一絲求生的本能!兩人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猛地從巖石后竄出!用盡吃奶的力氣,狠狠拽動了手中那根連接著藤索陷阱的粗藤!

“嘣!嘣!嘣!”

幾聲沉悶的弓弦繃緊聲!隱藏在積雪下的藤索絆索和活套瞬間彈起!如同潛伏的毒蛇露出了獠牙!

沖在最前面的那頭狂暴公豬,粗壯的前蹄猛地絆在了離地半尺高的堅韌藤索上!

巨大的慣性讓它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龐大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和骨骼錯位的恐怖悶響,如同小山崩塌般,轟然向前翻滾栽倒!沉重的軀體狠狠砸在凍土上,濺起大片的雪泥!它的兩條前蹄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瞬間骨折!

“嗷——嗚——!!!”

公豬發(fā)出凄厲到極致的慘嚎,痛苦和暴怒讓它徹底瘋狂!它掙扎著想要站起,折斷的前蹄卻無法支撐,龐大的身體在雪地里瘋狂扭動、翻滾!鮮血從口鼻和折斷的蹄腕處汩汩涌出,染紅了身下的雪地!

這如同地獄般的慘烈景象和震耳欲聾的咆哮,成了壓垮豬群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整個洼地瞬間陷入徹底的、歇斯底里的混亂!其余的野豬被首領(lǐng)的慘狀和那可怕的陷阱嚇得魂飛魄散!它們不再有任何方向感,如同無頭的蒼蠅,在狹小的洼地里瘋狂地沖撞、踐踏!尖叫聲、碰撞聲、骨骼碎裂聲交織成一片!

混亂中,幾頭驚慌失措的母豬和小豬,本能地朝著那看似是唯一生路、卻濃煙彌漫的洼地出口方向亡命奔逃!它們一頭扎進了那滾滾的、帶著刺鼻怪味的濃煙之中!

“吼!吼!”濃煙嗆得野豬發(fā)出痛苦的咳嗽和嘶鳴,視線被完全遮蔽!但它們不敢停下,身后是首領(lǐng)垂死的慘嚎和同伴瘋狂踩踏的地獄!只能憑著本能,在濃煙中跌跌撞撞地向前猛沖!

而它們前進的方向盡頭——正是那道陡峭的、被積雪覆蓋的斷崖!

“轟隆!咔嚓!”

“嗷——!!!”

第一頭沖在最前面的母豬,在濃煙和極度的恐慌中,根本來不及看清腳下的絕路!龐大的身軀帶著巨大的慣性,猛地沖出了濃煙籠罩的范圍,腳下卻驟然踏空!

凄厲的、充滿絕望的慘嚎劃破雪原的寂靜!它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翻滾著、哀嚎著,墜下了深不見底的斷崖!沉重的軀體砸在下方山澗的巖石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悶響,瞬間沒了聲息!

緊接著是第二頭、第三頭!驚慌失措的小豬根本剎不住腳步,緊跟著沖在前面的母豬,如同下餃子般,慘叫著墜下斷崖!絕望的悲鳴在山澗間回蕩,又被呼嘯的風(fēng)雪吞沒!

混亂仍在洼地內(nèi)持續(xù)!幾頭壯碩的成年野豬在最初的恐慌后,似乎恢復(fù)了一絲理智,它們避開了濃煙出口和斷崖的方向,如同發(fā)狂的犀牛,朝著洼地入口處、也就是劉二和王三藏身的方向猛沖過來!巨大的獠牙閃爍著死亡的光芒!

“媽呀!”劉二和王三嚇得魂飛魄散,連滾爬帶地就往旁邊的巖石縫隙里鉆!

李昀趴在巖石后,看著洼地里如同煉獄般的景象,看著那頭折斷前蹄、依舊在瘋狂掙扎咆哮的公豬,又看看被嚇得屁滾尿流的劉二王三,心中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種冰冷的、劫后余生的虛脫和沉重。

陷阱成功了,但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墜崖的野豬只有幾頭母豬和小豬,洼地里還有數(shù)頭壯碩的成年豬,尤其是那頭垂死掙扎的公豬,依舊散發(fā)著恐怖的威脅!而他們……彈盡糧絕!

“吼——!”那頭倒地的公豬似乎發(fā)現(xiàn)了巖石后的李昀,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他,發(fā)出垂死的、更加暴戾的咆哮!它用后蹄瘋狂地蹬踏著地面,拖著折斷的前蹄,竟然掙扎著、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朝著李昀藏身的巖石,一點一點地、帶著同歸于盡的氣勢,猛撞過來!

巖石在李昀身下劇烈地震動!碎石簌簌落下!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迫近!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咻——!”

一支粗糙的木箭,帶著一股惡風(fēng),如同精準的死神之吻,從洼地入口側(cè)上方、一塊更高的巖石陰影中激射而出!

箭矢的目標,并非那頭狂暴的公豬,而是——公豬僅存完好的、支撐著龐大身軀瘋狂撞擊巖石的那條粗壯后腿的膝關(guān)節(jié)內(nèi)側(cè)!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聲!

木箭帶著巨大的力道,狠狠貫入了公豬后腿膝關(guān)節(jié)的韌帶連接處!精準!狠辣!

“嗷嗚——!!!”

公豬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混合著劇痛和難以置信的慘嚎!那條支撐它龐大身軀的最后一條腿,瞬間失去了力量!它龐大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最后的支柱,轟然側(cè)倒!沉重的軀體狠狠砸在凍土上,濺起大片混著鮮血的雪泥!再也無法站起,只能發(fā)出痛苦絕望的咆哮,徒勞地扭動著身體!

李昀猛地抬頭,望向箭矢射出的方向!

風(fēng)雪彌漫的巖石陰影中,一個纖細的身影半跪在那里,手中緊握著一張簡陋的短弓,弓弦兀自微微顫動!

是林青竹!

她不知何時,竟然拖著瀕死之軀,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那里!她的臉色在灰暗的天光下白得如同透明,嘴唇毫無血色,嘴角還殘留著暗紅的血漬,身體因為脫力和劇痛而微微顫抖,仿佛隨時會倒下。但她的眼神,卻如同雪原上最冷的寒冰,銳利、專注、不帶一絲情感地鎖定著下方那頭垂死掙扎的巨獸!剛才那石破天驚、扭轉(zhuǎn)乾坤的一箭,正是出自她手!

她是怎么做到的?在如此虛弱的狀態(tài)下,穿越風(fēng)雪,攀上巖石,射出這精準到毫巔、足以改變戰(zhàn)局的一箭?!

李昀的心臟如同被巨錘擊中!震撼、感激、后怕……還有那深不見底的、關(guān)于烙印與“蒼梧”的疑云,如同冰火交織的狂潮,瞬間將他淹沒!

洼地的混亂仍在繼續(xù),但失去了公豬的威脅,剩下的幾頭野豬在濃煙和陷阱的威懾下,最終選擇了從另一個方向撞開灌木叢,倉皇地逃入了茫茫雪原,消失不見。

洼地里,只剩下那頭倒斃的母豬和幾頭小豬尸體,以及那頭被藤索纏住、后腿被箭貫穿、只能發(fā)出垂死哀鳴的巨大公豬。濃煙漸漸散去,刺鼻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狩獵結(jié)束了。慘烈,卻成功了。

劉二和王三如同爛泥般從藏身處爬出來,看著洼地里的景象,臉上沒有喜悅,只有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懼和虛脫。張王氏也抱著狗娃,踉蹌著從藏身的巖石后走出,看著眼前的血腥,嚇得面無血色。

李昀掙扎著從巖石后站起,拖著那條幾乎失去知覺的右腿,拄著柴刀,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著洼地入口上方、那塊林青竹藏身的巖石挪去。

風(fēng)雪吹拂著她單薄的、沾滿雪沫的粗布棉襖,勾勒出她清瘦得驚人的輪廓。她依舊保持著半跪射箭的姿勢,手中的短弓無力地垂落在身側(cè)的雪地里。她微微低著頭,散亂的發(fā)絲遮住了蒼白的臉頰,身體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凝固在風(fēng)雪中的冰雕。

“林姑娘……”李昀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他伸出手,想要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冰冷手臂的瞬間——

林青竹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絲支撐的細沙,猛地向前一傾,軟軟地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林姑娘!”李昀失聲驚呼,撲上前,不顧一切地將她冰冷的身體抱在懷里!

入手是刺骨的冰涼和輕若無物的虛弱!她的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脈搏跳動得時斷時續(xù),紊亂不堪!嘴角,一絲新鮮的、觸目驚心的殷紅血跡,正緩緩滲出,在蒼白的肌膚上蜿蜒而下,如同雪地里綻開的絕望之花!

她為了射出那扭轉(zhuǎn)乾坤的一箭,徹底透支了殘存的生命力!那枚詭異的烙印,如同貪婪的惡魔,正在瘋狂吞噬著她的生機!

“藥!張嬸!藥!”李昀嘶聲怒吼,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慌!

張王氏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林青竹之前給她的、裝著“續(xù)斷祛寒湯”藥渣的小布包。

李昀抓過布包,將里面所剩無幾的、散發(fā)著苦澀氣味的藥渣,胡亂地塞進林青竹冰冷的唇間,又用雪水強行灌下去!然而,大部分藥渣和水都順著她的嘴角流了出來,混著那刺目的鮮血。

“醒醒!林青竹!你給我醒過來!”李昀用力拍打著她的臉頰,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伏牛山……我們的家……剛有起色!你不能死!聽見沒有!”

懷中的身體冰冷而僵硬,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有那微弱到極致的呼吸,證明著這縷生機尚未徹底斷絕。風(fēng)雪卷起她散落的發(fā)絲,拂過李昀布滿血污和焦慮的臉頰。

洼地里,公豬垂死的哀鳴漸漸微弱下去。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劉二和王三呆立在雪地里,看著李昀懷中氣息奄奄的林青竹,臉上充滿了茫然和恐懼。張王氏抱著狗娃,無聲地流著淚。剛剛建立的“家”,獵獲的生機,此刻都被懷中這具冰冷軀體的微弱呼吸壓得搖搖欲墜。

李昀緊緊抱著林青竹,感受著她生命的流逝,目光掃過血腥的洼地,掃過驚魂未定的同伴,最后落在伏牛山那更加高聳、卻依舊被風(fēng)雪籠罩的雄渾輪廓上。

生存之路,每一步都浸透著鮮血與犧牲。而懷中這個身負詭異烙印、來自“蒼梧”煉獄的女子,她的生死,已然成為伏牛山能否立足的第一個、也是最沉重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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