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綜樓709的門牌有些歪斜。

俞瑾在清晨七點四十五分站在門前，手指懸在空中。走廊盡頭傳來此起彼伏的辯論聲，空氣里有舊書和咖啡混合的氣味。她今天特意換了隱形眼鏡，此刻卻后悔這個決定——干燥感讓視線邊緣微微模糊。

門突然從里面打開。

沈昭的白襯衫袖口沾著墨水，左手握著半塊啃過的三明治。他身后的辦公桌上，三臺顯示器同時運行著不同程序，最右側的屏幕正播放著某種面部肌肉運動分析視頻。

“你提前到了。“他咽下食物，喉結滾動了一下，“咖啡剛煮好，肯尼亞豆，酸度偏高。“

俞瑾的睫毛輕微顫動。她不記得提過自己的咖啡偏好。實驗室里那些速溶咖啡確實讓她抱怨過三次——都是獨自對著電腦的時候。

辦公室比想象中凌亂。兩面墻的書架塞滿心理學著作，但角落里堆著《量子計算入門》《神經網絡進階》這類明顯不屬于心理學教授的書籍。窗臺上有盆瀕死的綠植，旁邊放著標有“情緒誘導劑試用裝“的小瓶子。

沈昭遞來的咖啡杯溫熱適中。俞瑾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有道細疤，形狀像被電路板刮傷的。

“南美樣本的問題出在基準表情。“她直接調出平板上的數據，指尖劃過一組玻利維亞兒童的測試視頻，“系統將他們的驚訝誤判為恐懼。“

沈昭沒有立即看屏幕。他摘下眼鏡擦拭，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沒那么鋒芒畢露。“你測量了瞳孔直徑、嘴角弧度、額頭皺紋，但漏了最關鍵的一項。“

“什么？“

“呼吸頻率。“他忽然靠近，帶著淡淡的檀香墨水味，“南美高原居民的基礎呼吸節奏比平原人快18%，這會連鎖影響所有情緒性微表情的持續時間。“

俞瑾的背部繃直。這個參數確實不在她的識別矩陣里。沈昭的指尖點在平板上某個波形圖上：“看這里，當真正恐懼時，他們會不自主地屏息0.3秒左右，但驚訝不會。“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們之間投下條紋狀的陰影。俞瑾發現沈昭分析微表情時，自己右眼角會微微抽動——這是她專注時的特征，而此刻對方鏡片后的眼睛正準確捕捉著這個細節。

“所以需要增加生理參數層。“她迅速在平板上勾勒出新的架構圖，“但實時呼吸數據采集——“

“用這個。“沈昭從抽屜里取出個U盤，“我們研發的非接觸式呼吸監測算法，誤差小于0.2次/分鐘。“

U盤上印著陌生的logo：NTL三個字母纏繞成神經元形狀。俞瑾剛要詢問，沈昭的手機突然震動。他瞥了一眼屏幕，表情瞬間變得警惕。

“抱歉，急事。“他快速收拾公文包，動作突然變得軍事化般精準，“資料都在U盤里，紅色文件夾是關鍵參數。“

當他轉身時，俞瑾注意到他后腰處有個不自然的隆起——像小型手槍的輪廓。但下一秒，沈昭已經套上西裝外套遮住了那個位置。

“明天同一時間？“他站在門口問，語氣恢復了教授的溫和，但左手無名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門框——某種摩斯密碼節奏？

俞瑾點頭，咖啡的酸味突然變得鮮明。她看著沈昭快步離去的背影，聽到他對著手機說“Alpha預案“和“清除痕跡“之類的術語。

辦公室重歸寂靜。俞瑾的目光落在沈昭忘記鎖的抽屜上。道德感和好奇心在她腦中交戰了三秒。當她拉開抽屜時，一枚銅質紀念章反射著冷光——上面刻著“神經科技實驗室2007“和一把劍穿過大腦的圖案。

紀念章下面壓著張便簽紙，密密麻麻記錄著日期和表情特征。俞瑾認出那是自己的微表情分析：“咬下唇=決策焦慮““繞頭發=認知過載““右眼角抽動=深度思考“。

最下方用紅筆畫了個問號，旁邊寫著：“當看到我時，瞳孔擴張0.5mm——專業興趣，或其他？“

窗外的辯論聲忽然高漲。俞瑾把便簽紙放回原處，卻發現抽屜深處還有份加密文件，標簽上寫著“Project Aegis：情感武器化“。

她的指尖微微發冷。咖啡杯不知何時已經空了，杯底殘留的液體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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