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表的藍光如液體般在齊墨指間流淌。他感到一種奇異的清醒，仿佛有人在他腦中打開了一扇塵封已久的門。所有聲音都變得遙遠——林夏的呼喊、馬庫斯的警告、遠處戰斗的轟鳴，全都退化成背景噪音。

“齊墨！快停下！“林夏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你控制不了這種能量！“

但齊墨已經聽不進去了。懷表在他掌心分解重組，露出內部精密的機械結構。那些齒輪和發條自動旋轉，排列成某種古老的幾何圖案。他的視網膜上投射出只有他能看見的數據流——父親的研究筆記、量子場方程、DNA螺旋結構...所有這些信息在他意識中融合，形成全新的認知。

震動越來越劇烈。一塊天花板砸落在齊墨腳邊，他卻紋絲不動。馬庫斯拖著機械化的半邊身體擋在他前面，金屬臉龐反射著藍光。

“他在進行首次深度共鳴！“馬庫斯對林夏喊道，“帶非戰斗人員撤離！“

林夏猶豫了一秒，然后迅速指揮實驗室其他人撤退。她最后看了齊墨一眼，那眼神復雜得難以解讀，隨后轉身投入通道中的戰斗。

齊墨對這一切渾然不覺。他的意識正沿著懷表釋放的能量回溯，看到十年前那個決定性的夜晚：父親站在實驗臺前，臉上帶著科學家特有的狂熱與憂慮；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一道藍光從量子對撞機中迸發...

記憶突然中斷。齊墨猛地回到現實，發現實驗室只剩下他和馬庫斯。老人的機械眼閃爍著危險的紅光。

“你看到了什么？“馬庫斯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

齊墨張開嘴，卻發出不屬于自己的聲音：“起源之鑰必須完整。“

馬庫斯的表情凝固了。他后退幾步，金屬手指在控制臺上快速操作。“你不是齊墨。至少不完全是。“

齊墨感到另一個意識在自己體內蘇醒。那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就像在鏡中看到多年未見的親人。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懷表釋放的藍光形成一道屏障，將砸落的建筑碎塊全部擋在外面。

“父親...？“齊墨在意識深處問道。

沒有回答。但某種溫暖的力量流遍全身，暫時壓制了那股外來意識。齊墨重新掌控了身體，差點跪倒在地。懷表的光芒減弱了些，但仍然明亮。

“他們來了。“馬庫斯突然說。

實驗室的金屬門被整個扯下，觀察者帶著五名全副武裝的燭龍成員沖了進來。他們穿著特制的裝甲，表面流動著類似水銀的物質。

“交出起源之鑰。“觀察者的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顯得格外冰冷，“這不是請求。“

齊墨本能地將懷表握得更緊。他能感覺到那些裝甲中的金屬成分——某種納米級復合材料，比普通金屬更難操控，但并非不可能。

馬庫斯擋在齊墨前面：“你們永遠不明白，有些東西不該被強行獲取。“

觀察者做了個手勢，兩名燭龍成員舉起武器。那不是普通的槍，而是一種發出藍光的裝置。

“共鳴抑制器。“馬庫斯低聲警告，“被擊中會暫時失去能力。“

齊墨深吸一口氣。懷表在他手中微微發燙，仿佛在傳遞某種信息。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實驗室里所有金屬的存在——電線中的銅絲、設備里的鋼架、甚至墻壁中的鋼筋。它們都在回應他的呼喚，像沉睡的士兵等待指揮官喚醒。

“最后一次警告。“觀察者舉起武器。

齊墨睜開眼，瞳孔完全變成了金屬色：“該警告的是我。“

他猛地將懷表按在胸口。藍光爆發，如沖擊波般席卷整個實驗室。所有金屬物體同時震顫，發出刺耳的共鳴聲。燭龍成員的裝甲突然失靈，水銀狀的物質凝固成普通金屬。

“不可能！“觀察者驚呼，“這可是抗共鳴合金！“

齊墨沒有回答。他伸出手，五指張開然后猛地握拳。燭龍成員身上的裝甲瞬間收縮變形，將他們牢牢禁錮。觀察者反應最快，在裝甲完全鎖死前掙脫出來，但臉上的人造皮膚被撕裂，露出下面機械構造的半張臉。

“你不是人類...“齊墨驚訝地說。

觀察者的機械眼閃爍著紅光：“彼此彼此，起源之子。“

馬庫斯突然撲向控制臺：“齊墨，小心身后！“

齊墨轉身太遲。一道黑影從天花板落下，鋒利的刀刃直取他握著懷表的手。千鈞一發之際，藍光自動形成護盾擋下這一擊。襲擊者輕盈落地——是個身材嬌小的女性，全身包裹在黑色裝甲中，只露出一雙紫色的眼睛。

“夜鶯，干掉他！“觀察者命令道。

被稱為夜鶯的襲擊者再次撲來，速度快得幾乎留下殘影。齊墨勉強躲過第一擊，但第二刀劃破了他的肩膀。鮮血還未流出傷口就因藍光照射而凝固。

懷表突然變得滾燙。齊墨感到一陣劇痛，某種更古老、更強大的知識強行涌入他的意識。他的視野再次變化，這次看到的不是數據流，而是一系列戰斗畫面——數百種金屬操控技巧，就像與生俱來的本能。

當夜鶯第三次攻擊時，齊墨沒有躲閃。他抬手迎向刀刃，在接觸的瞬間，刺客的整個武器分解成無數金屬顆粒，然后在他掌心重組為一柄短劍。

夜鶯驚愕后退，紫眼中第一次出現恐懼。

“你剛才說...起源之子？“齊墨的聲音帶著雙重音效，仿佛兩個人在同時說話。他手中的短劍自動變形，延伸成一把造型古樸的長劍。

觀察者突然啟動了什么裝置，整個實驗室開始劇烈震動。“既然得不到，那就毀掉！“他嘶吼道，拖著被禁錮的同伴沖向出口。

“他要引爆基地自毀系統！“馬庫斯喊道，“我們必須——“

話音未落，夜鶯擲出某種球形裝置。它爆發出刺眼的白光，齊墨瞬間失明。等視力恢復時，襲擊者們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刺耳的警報聲回蕩在瀕臨崩塌的實驗室內。

“跟我來！“馬庫斯拉起齊墨，“基地還有三分鐘就會坍塌！“

他們沖進一條緊急通道。齊墨懷表的藍光為他們照亮前路，但每跑一步，他都感覺那股外來意識在減弱。父親的“存在“正在消失。

“馬庫斯...我父親到底做了什么？“齊墨在奔跑中問道。

老人的機械半邊臉在藍光下顯得格外蒼老：“他打開了潘多拉魔盒。那場實驗不僅激活了潛在共鳴者的基因，還釋放了某種...更古老的東西。“

通道前方出現亮光。他們沖出出口，來到一個地下車庫。林夏和其他守夜人成員已經在那里等候，旁邊停著幾輛裝甲車。

“上車上車！“眼罩男大喊，“整個區域都要塌了！“

眾人迅速登車。齊墨最后看了一眼正在崩塌的基地入口，懷表的藍光已經變得微弱。當裝甲車駛離時，他清晰感覺到某種聯系被切斷了——父親的存在徹底消失了。

車內一片沉默。齊墨低頭看著懷表，它現在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老式計時器，只有偶爾閃過的微光證明它非同尋常。

“你父親...最后說了什么？“林夏突然問道，聲音異常輕柔。

齊墨搖頭：“不是我父親。是某種...他留下的意識碎片。“他停頓了一下，“但有一件事很清楚——懷表只是鑰匙的一部分。還有其他碎片散落在各地。“

馬庫斯和車內的研究人員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那就麻煩了。“眼鏡青年推了推眼鏡，“如果燭龍也在尋找其他碎片...“

林夏打斷他：“先離開危險區域再說。“

裝甲車穿過一系列隱蔽隧道，最終停在一棟看似普通的郊區別墅前。眾人迅速轉移進去，齊墨被帶到一個地下安全屋。

“這里是臨時安全點。“林夏遞給他一杯水，“我們需要評估你的狀態。“

齊墨一飲而盡。直到現在，他才開始感到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更多的是精神透支。懷表安靜地躺在他掌心，不再發光。

“第一次深度共鳴都會這樣。“馬庫斯檢查著儀器讀數，“你的共鳴值已經穩定在A級，但剛才短暫達到了S級峰值。“

齊墨皺眉：“所以那些能力...不是我的？“

“不，它們一直屬于你。“馬庫斯的機械手指調出一組腦波圖，“只是被某種精神鎖封閉了。懷表暫時解開了部分限制。“

林夏靠在門邊，雙臂交叉：“問題是，為什么燭龍稱你為'起源之子'？“

房間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齊墨，等待一個他自己也不清楚的答案。

“我不知道。“齊墨誠實地說，“但我看到了一些畫面...不只是我父親的實驗。還有更古老的場景，像是某種金屬文明...“

馬庫斯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詳細描述你看到的。“

齊墨努力回憶那些碎片般的畫面：“巨大的金屬結構...漂浮的城市...還有一棵樹，完全由活體金屬構成的樹。“

研究人員們倒吸一口冷氣。馬庫斯的機械眼快速閃爍：“世界樹。傳說是真的。“

“什么傳說？“齊墨問。

馬庫斯沒有立即回答。他操作設備調出一張古老羊皮紙的掃描圖，上面畫著一棵枝干伸展至天空和大地的巨樹，樹下站著小小的人形。

“北歐神話中的世界之樹尤克特拉希爾。“馬庫斯指著圖像，“但根據守夜人最古老的記載，那不是神話，而是上一個文明紀元的遺產——一棵能夠連接所有金屬共鳴的量子生命體。“

齊墨感到一陣寒意：“我父親找到了它？“

“更糟。“馬庫斯關閉圖像，“他可能喚醒了它。“

林夏突然站直身體：“所以燭龍想要的不只是制造S級共鳴者...他們想控制世界樹？“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安全屋內一片死寂，只有儀器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齊墨低頭看著懷表，突然意識到自己卷入的事件遠超想象。他不再是那個為房租發愁的普通設計師，而是某種古老力量的繼承者。這個認知既令人恐懼，又奇異地令人安心。

“我需要學習控制這種能力。“他抬起頭，目光堅定，“真正的控制。“

馬庫斯點點頭：“我們會安排最好的訓練師。但記住一點——“他指著懷表，“那東西既是力量也是詛咒。使用越多，異化越快。“

齊墨想起觀察者的機械面孔和林夏提到的副作用：“異化...會讓我變成機器嗎？“

“不一定是機械。“林夏輕聲說，“每個共鳴者的異化都不同。但最終，我們都不再是完全的人類。“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地平線。齊墨握緊懷表，感到一種奇怪的責任感在胸中升起。無論他是否準備好，命運已經做出了選擇。

而現在，他必須學會如何與金屬對話——不僅為了自保，更為了解開父親留下的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