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盡頭沉重的撞擊聲,如同遠古巨獸的心跳,震顫著主機房冰冷的空氣。路明非紛亂的思緒被這沉悶的巨響粗暴地拽回現實。透過觀察窗扭曲的玻璃,爬行者龐大而猙獰的輪廓正瘋狂撞擊著對面的鋼鐵大門,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金屬撕裂般的哀鳴。那扇在電影里象征短暫安全的屏障,此刻竟像紙糊般脆弱,十數厘米厚的合金板上,赫然凸起數個尖銳的爪痕,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揉捏過。
“嘖……電影里可沒這么夸張……”路明非低聲自語,眉頭緊鎖,這蠻力讓他瞬間聯想到師兄曾經和他提到過的源氏重工里那位執行局局長徒手撕裂青銅閘門的駭人場景,“這玩意兒電影里有這么猛嗎?力量參數嚴重超標了吧?”
“轟——!!!”
令人牙酸的金屬斷裂聲刺破空氣,對面的大門如同被撕開的罐頭,豁然洞開。一只爬行者的上半身,裹挾著濃烈的血腥與腐臭,硬生生擠進了通道。探出的部分就長達近兩米,赤紅色的肌肉虬結暴露,沒有皮膚覆蓋,如同剝了皮的巨大青蛙,卻又帶著地獄惡犬般的兇戾。它沒有眼睛,巨大的頭顱轉向主機房方向,似乎在用無形的熱感雷達鎖定著門后的“食物”。一條布滿倒刺、能延伸一米的猩紅舌頭嘶嘶吐信,最令人膽寒的是那對前肢——完全異化成了超越生物范疇的巨爪,森然的骨刃在昏暗燈光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其硬度,恐怕連精煉的合金鋼也望塵莫及。
鄭吒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手槍,冰冷的觸感此刻顯得如此可笑。槍?對付這種怪物?他喉頭發干,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別說殺死,能在它身上留下個白印都算奇跡。詹嵐的臉色更是慘白如紙,呼吸急促,幾乎要癱軟下去。
“火焰女皇,開門!”路明非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電影細節早已模糊,但這爬行者的兇悍遠超預期。不能再等了!必須趁著它被門框卡住、行動受限的寶貴瞬間,先發制人!
厚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路明非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雇傭兵那里補充的彈匣瞬間清空,子彈帶著死亡的尖嘯,暴雨般傾瀉向那裸露的、溝壑縱橫的巨大頭顱!不到兩秒,彈匣已經傾瀉一空。與此同時,路明非已鬼魅般閃至爬行者側翼,袖中雙刀如毒蛇出洞!一刀斜撩,精準地格開那帶著撕裂空氣尖嘯的左爪;另一刀則化作一道凄冷的銀色弧光,攜著全身的力量,狠狠劈向那剛剛被子彈洗禮過的腦組織!
“噗嗤——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與血肉分離聲響起。路明非只覺得一股沛然巨力從刀身傳來,整個人被狠狠震飛出去,撞在冰冷的墻壁上。而那被削掉小半個腦袋的爬行者,則發出震耳欲聾、充滿痛苦與暴怒的嘶吼,龐大的身軀劇烈抽搐了幾下,腥臭的漿液噴濺得到處都是,最終轟然垂落,卡在門框里不動了。
“呼——!”路明非靠著墻壁,劇烈地喘息,胸腔如同風箱般起伏。汗水浸濕了額發。這東西力量數值高得離譜,但戰斗智慧……近乎為零。他剛緩過一口氣,另一只爬行者已經粗暴地拽開同伴的尸體,試圖從同一個缺口擠入!
在張杰的火力支援下如法炮制。刀光再起,血花綻放。第二只龐然大物也步了后塵,轟然倒地。
死寂重新籠罩通道,只剩下四人粗重不一的喘息聲在空間里回蕩。爬行者帶來的死亡壓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剛剛退去,卻在他們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濕痕。在那樣的怪物面前,普通人的生命脆弱得如同風中的殘燭。即便是張杰,這位經歷過數次恐怖片的老手,此刻也癱坐在地,背靠冰冷的金屬墻壁,臉色灰敗,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頰滾落。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摸索著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
“來……路兄弟,壓壓驚。”他聲音嘶啞,遞給路明非一支,又扔給鄭吒一支。點燃的香煙在他指間劇烈晃動,橘紅的火星明滅不定。他狠狠吸了一大口,濃重的煙霧似乎暫時麻痹了緊繃的神經,才艱難地開口:“現在……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怖了吧?我他媽掙扎了三場……三場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來的……這次,真他媽是撿了條命,全靠路兄弟……”他猛地捶了一下地面,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深入骨髓的疲憊,“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鄭吒和詹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尚未褪盡的恐懼和劫后余生的虛脫。剛才爬行者撕開大門的那一剎那,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直,連逃跑的指令都無法下達,冷汗瞬間浸透了衣物,雙腿抖得幾乎無法站立。若非路明非那非人的速度和力量……他們此刻恐怕已是那巨爪下的兩灘肉泥。
“繼續等吧……這些家伙智商不高,借著地利……”路明非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血污,試圖安慰同伴,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話音未落——
“嗡……”
主機房內所有的光源驟然熄滅!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間降臨!
“操!情節!這段情節我怎么忘了!你們都記得嗎?媽的!這段啊!”張杰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地上彈起,一腳狠狠踹在身邊的鋼鐵大門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歇斯底里的吼叫在黑暗中炸開,充滿了絕望的狂躁。
鄭吒在黑暗中苦苦思索著久遠的電影記憶。倒是路明非腦中靈光一閃,瞬間明白了癥結所在。
“卡普蘭!他關閉了火焰女皇!”路明非的聲音在黑暗中異常清晰,帶著一絲懊惱和了然。他想起來了,原劇情里,卡普蘭為了救主角團,遠程關閉了中央電腦。電力中斷!但對路明非而言……最需要電力的激光通道早已報廢,而黑暗?混血種優越的暗視覺讓他瞳孔在瞬間適應了微光環境,四周的輪廓在他眼中漸漸清晰起來。
“冷靜!再引來更多就真完了!”路明非低喝一聲。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張杰的狂躁。三人立刻噤聲,黑暗中只剩下粗重壓抑的呼吸和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的狂跳。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鐵銹和血腥的味道,每一次心跳都敲打著瀕臨崩潰的神經。
時間在粘稠的黑暗中緩慢爬行。不知過了多久,一種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由遠及近,清晰地穿透了死寂。
“嗬……嗬……”
是沉重而濕黏的喘息聲!伴隨著某種尖銳物體刮擦金屬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聲音的來源,就在門外!路明非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縮,身體瞬間繃緊如弓弦。他記得,電源中斷后不久,愛麗絲他們就會返回地面,封鎖程序將徹底啟動。手表上的倒計時……應該也快結束了。解決掉門外這位最后的“訪客”,就能離開這噩夢之地。
那沉重的喘息和金屬刮擦聲停在了門外。接著,路明非清晰地聽到,那聲音正沿著他們所在的這扇鋼鐵大門緩緩移動——它在用爪子摩擦門板!那聲音緩慢、粘滯,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戲謔。
“搞什么鬼……”路明非心中忍不住吐槽,“沒腦子的東西,還學會玩心理戰了?”這不符合爬行者簡單粗暴的行為模式,卻在這絕對的黑暗中,將恐懼無限放大。他能感覺到身后三人驟然屏住的呼吸。
一陣拖拽重物的摩擦聲傳來。堵住缺口的同伴尸體被粗暴地拉走了。然后,一個巨大、猙獰的輪廓,帶著濃烈的腥風,猛地從那個破口處探了進來!
刀光,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閃電!沒有多余的言語,只有最純粹的速度與力量的爆發!噗!噗!又是兩聲沉悶的撕裂聲。探進來的頭顱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完整的嘶吼,便戛然而止。
……
路明非茫然地站在一個空曠得令人心悸的巨大平臺上。腳下是冰冷光滑的未知材質,延伸向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平臺的中央,懸浮著一顆巨大無比的光球,散發著柔和卻足以驅散一切黑暗的光芒,像一顆人造的太陽。四周的黑暗是如此純粹,如此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和希望,僅僅是瞥上幾眼,就讓人感到一種靈魂都被吸入的眩暈感。
“活下來了……媽的!我們終于活下來了!!”張杰嘶啞狂喜的吼叫聲打破了這片死寂。路明非這才回過神,看到身邊同樣茫然站立的鄭吒和詹嵐。那個樸實的中年人牟鋼……終究沒能看到這片光。
還沒等他們完全消化這環境的劇變,平臺邊緣一扇門突然打開。一個年輕女孩哭泣著沖了出來,像一只受驚歸巢的鳥,直直撲向張杰。這個剛才還殺氣騰騰的男人,臉上瞬間冰雪消融,露出一種近乎虔誠的、混雜著巨大溫柔與失而復得狂喜的表情。他張開雙臂迎上去,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把將那女孩緊緊擁入懷中,然后——深深地、忘情地吻了下去!那激烈的情感宣泄,與這冰冷空曠的平臺形成刺目的對比。
“不懂的規則問‘主神’……意識交流……除了自己造個女人以外,千萬別兌換任何其它東西!一切等明天再說!對了,自己隨便選個房間,想要什么樣子用意識去想就行了……”張杰的聲音含糊不清地從熱吻的間隙擠出,他抱著女孩,頭也不回地沖向那扇門,身影迅速沒入門內,“砰”的一聲,門關上了。留下路明非、鄭吒、詹嵐三人面面相覷,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好半晌,鄭吒和詹嵐二人才像被抽掉了骨頭般,癱軟在地。
“這家伙……還是人嗎?”詹嵐仰面躺在地上,渾身脫力,聲音虛軟得像一縷煙,“我到現在手腳還是軟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他居然……居然還能有那種心思……”她說了幾句,發現沒人回應,側頭一看,只見路明非和鄭吒兩人,竟已閉著眼睛,虔誠地面向那巨大的光球站立著。那姿態,不言而喻。
“你們兩個白癡!男人都是白癡!”詹嵐的臉瞬間漲紅,不知是羞是怒,她猛地從地上彈起,盡管腿還有些發軟,她還是氣急敗壞地吼道,“剛從鬼門關爬回來!嚇都嚇死了!你們居然……居然第一時間就想這個!男人都是大白癡!”吼完,她頭也不回地沖向另一個房間,“嘭”的一聲巨響,摔門而去。
那巨大的關門聲驚醒了路明非和鄭吒。路明非對鄭吒露出一個無奈又有點尷尬的笑容,聳聳肩,隨即再次閉上了眼睛。
一種奇妙的感覺瞬間包裹了他。當意識沉入光團,仿佛靈魂與之交融。一個半透明的、類似全息操作界面的屏幕浮現在“眼前”。四大類別——科技、魔法傳說、輔助、娛樂——清晰羅列。下方是他的六維屬性:智力207,精神力222,細胞活力697,神經反應速度531,肌肉強度612,免疫力強度603。這遠超常人的數據,是尼伯龍根計劃的饋贈,嚴格來說大約只有A級混血種的強度配不上S級的身份該有的數據……再往下,是醒目的獎勵點數:13803點。一場恐怖片的1000點,幾個支線劇情的12500點,爬行者的300點,那多出來的3點零頭,大概是順手清理掉三十多個普通喪尸的“辛苦費”吧。以及支線劇情:一個B級,還有一個由三個C級自動合成的B級。這些數字背后,是激光通道的驚魂,是爬行者腥臭的血液,是蜂巢里無盡的喪尸……
路明非沒有急于兌換或強化。初來乍到,謹慎為妙。張杰那家伙雖然神經質,但畢竟是資深者,他的經驗或許能避免很多彎路。不過,提前看看“主神”的“貨架”,過過眼癮總是可以的……他正沉浸在琳瑯滿目的兌換列表中,想象著那些超凡力量的可能性。
廣場上突然響起一個清脆如銀鈴的笑聲。
路明非下意識地睜開眼。
一個女孩出現在光暈中。約莫十五六歲年紀,長發如瀑,肌膚勝雪,雙眸似蒙著江南煙雨,唇色是初綻櫻桃的紅。她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與純凈,笑嘻嘻地看著前方。
路明非的目光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去——鄭吒像被閃電擊中,渾身劇震,隨即爆發出壓抑到極致的、撕心裂肺般的嗚咽,猛地沖過去,將那女孩死死摟進懷里,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瞬間打濕了女孩的肩頭。
路明非腦筋一轉已經想明白了緣由,然后怔住了。
如同被人用重錘狠狠砸在胸口,呼吸瞬間停滯。他看著鄭吒抱著那復活的“幻影”痛哭流涕,看著女孩溫柔地回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
一個詞,帶著冰冷而滾燙的力量,狠狠鑿進路明非的腦海,讓他的靈魂都在震顫:
復活……
原來……連這種事……連將逝去的時光、破碎的記憶、深埋心底的遺憾……都能做到嗎?
冰冷的平臺,巨大的光球,鄭吒壓抑的哭聲,女孩模糊的側影……這一切在他眼中旋轉、模糊,最終沉淀為一片深不見底的、混雜著震驚、渴望與無盡惘然的空白。他的拳頭,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悄然握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