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并非睡眠,也不是清醒,而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失重墜落感。路明非的身體仿佛被無形之力提線操控,猛地從虛無中拉回現實。視線像老舊的收音機驟然調準頻道,刺耳的寂靜里,冰冷的輪廓瞬間刺入眼簾。
冰冷、堅硬、無情——純粹的鋼鐵構成了這個小世界的全部:地面、頭頂、四面合攏的墻壁。每一寸都在頭頂慘白得刺眼的光源下,反射出刀鋒般冷硬的光澤,空氣里彌漫著金屬在低溫下特有的、略帶腥氣的鐵銹味道。管道粗如手臂,像巨獸凍結的血管。龐大的屏幕上流動著幽靈般的綠色數據流,發出低微的嗡鳴。更深處,一臺如同史前巨獸的鉆探機靜靜臥在那里,無聲地訴說著即將鉆透萬載寒冰的猙獰偉力。
還有那些人,一群穿著厚重墨綠色極地防寒服的老外,正聚在另一側的爭論著什么,聲音被厚重的防護服和距離隔斷,只余下一些模糊激動的尾音。
路明非艱難地轉頭。腳下冰涼堅硬的鋼板上,十一個人橫七豎八地躺著,像暴雨后地上被打落的葉子。輕微的呻吟和恐懼的呢喃在他們中間散開。只有那三個身影——張杰、鄭吒、詹嵐——已經從冰冷的地板上站了起來,像風暴中最先挺直腰桿的老竹,姿態雖然緊繃,卻遠比這些初墜深淵的新人堅實。
張杰鷹隼般的目光快速掃過地上的“葉子”,臉色瞬間像被抽干了血的繃帶,蒼白的底色浮出驚駭的灰黃。“十五個!”他的聲音像是從肺腑深處擠壓出來的寒冰,“操蛋!這種難度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鐵血戰士’這種片子?主神……它調高了難度!媽的,這下全完蛋了!”
路明非、鄭吒、詹嵐三人不解地看向他。張杰深深吸了一口這冰窖里的冷氣,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在對抗某種無形的扼喉之力。“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碰上。只在我剛進來那會兒,聽最早的資深者提過……”他牙縫里滲出冷氣,“主神有時候,會突然給恐怖片換血、拔高難度……就像噩夢忽然有了形體,然后就是團滅……當然,活下來?獎賞會豐厚得讓人做噩夢?!彼聪蚵访鞣?,“‘鐵血戰士’……你們誰還記得那老片子?”
鄭吒眉頭緊皺,用力揉著額角,仿佛要把記憶從深處挖掘出來:“是很早的片子了……只記得個大概?!?
路明非剛想張嘴,一陣清脆中帶著張揚的笑聲搶了先。
“喲呵呵呵——”詹嵐夸張地捂嘴笑著,帶著一絲狡黠的得意輕輕晃了晃手指,“各位也太不專業了吧?如今命都懸在這些恐怖片里當彩頭了,還不得連開山怪級別的老古董都翻出來溫習?”
“億萬富翁查爾斯·維蘭德通過自己的熱能成像探測衛星,發現在南極圈冰下幾千英尺深處埋藏著一座遠古的金字塔形神廟,根據推算,這座阿茲臺克神廟的建筑年份應該在埃及人建筑金字塔之前。為了驗證自己的發現,查爾斯組建了一隊由萊克斯·伍德領導的精英探險隊前往南極進行考察。
探險隊無意間喚醒了沉睡中的異形,這讓它們開始大量產卵繁殖,探險隊處于危險之中,而更加糟糕的是,曾經被阿茲臺克人奉為神明的鐵血戰士也在這時來到這里,三名嗜血的鐵血戰士在地球戰場上又一次開始了對異形的狩獵游戲,和2000年前他們以此取樂不同,異形的數量更加龐大,戰斗力更強。鐵血戰士擁有隱身和熱感探測能力,同時他們的鐵拳上隨時可以像“金剛狼”一樣彈出利刃,作為他的對手,異形不僅有強大的攻擊力,它的血液和尸體都包含強烈腐蝕性的強酸,這正是鐵血戰士鋼鐵身體的克星?!?
一個冷靜得沒有一絲漣漪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截斷了詹嵐的話。一個帶著普通黑框眼鏡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從地上坐起,即使混在人群中,他那雙深邃眼眸里卻閃爍著冰原上冰川核心般凝定智慧的光芒,讓人無法忽視。
路明非終于抓住機會開口:“哦,你好,我是路明非。另外,鄭吒,我之前給你的筆記本……里面應該存了這部電影的……”路明非沖鄭吒遞了個眼色。
那人平靜地接話:“楚軒。”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路明非四人,“不介意的話,請立刻告知這里的具體空間坐標和情況?”
他話音未落,另一個粗俗、暴躁的聲音在另一側炸響:“操!鬼話連篇說夠沒?他媽的到底什么鬼地方????”
原來其余新人也都陸續驚醒,像剛從噩夢中掙扎出來,茫然又帶著不安,慌張地掃視著這個鋼鐵囚籠。三個頭發染得花里胡哨、穿著破洞夾克的青年站在一邊,臉上寫滿不耐煩。領頭的那個鼻翼穿著亮閃閃的銅環,嘴唇上更是釘了一圈金屬唇釘,整個人活像一個移動的雜貨鋪。他推開擋在面前的另一個新人,大大咧咧地走上前:
“喂!你們幾個什么人?老子剛在網吧包夜干游戲正爽,眼睛一閉一睜,就他媽被塞進這破鐵皮罐頭里了?”
路明非心底掠過一絲無奈。這是主神的意志,從現實世界那個巨大魚塘里,不分貴賤地隨機打撈倒霉蛋……哪怕奧觀海出現在這里,他的驚訝指數恐怕也不會太高。
面對這種貨色,鄭吒索性把他們當成了空氣,目光越過騷亂的源頭,對著所有人大聲說:“各位冷靜!具體的情況接下來我們會詳細說明……”
三個混混看到對方那副完全把自己當透明的態度,臉上那點僅存的痞氣全轉化成了被侮辱的暴怒。金屬唇釘青年直接指著鄭吒鼻子吼出來:
“操!你他媽算哪根蔥?敢命令老子?我認識你,化成灰我都認得你住哪棟樓哪個門!再放屁,信不信老子叫兄弟堵你家門,砍你全家!”
純粹的街頭小混混劇本,翻來覆去就是砍人全家、無所不知、天下一切盡在掌握的低劣恐嚇。路明非嘴角還沒撇開嘲諷的弧度,就聽到身邊清脆的“喀噠”一聲!
張杰已經冷笑起來,動作快如甩響鞭,那把沉重的沙漠之鷹不知何時被他穩穩握在手中,黑洞洞的槍口直直指向唇釘青年的眉心,眼神冰冷如砒霜。“我讓你閉嘴。”他聲音不高,卻如同淬了南極寒冰,“現在,是我們搜集情報保命的緊要關頭……你再多說一個字試試?”
槍聲未響,恐懼的抽氣聲就已經如漣漪般蕩開。周圍原本聚攏的新人們就像被無形的鞭子抽散,瞬間在三個混混周圍空出大片真空地帶。三個混混互相對視一眼,臉上竟擠出扭曲的笑,像是硬給自己臺階下的強撐。
“哈,混哪條道的?”唇釘青年居然從背后腰包也拽出一把仿制手槍,動作里帶著一股虛張聲勢的滑稽,“嚇唬誰呢?買假貨也挑個好點的行不?五四款假貨滿大街都是,沙漠之鷹?別他媽逗我笑了!你這看著就像義烏小商品市場批發來的……”
在他拔槍指向張杰的剎那間,張杰眼神一厲,手指已經壓向扳機!旁邊路明非的手更快,閃電般斜劈出去,沉重地切在張杰握槍的手腕上?!皠e!”路明非的聲音壓著躁動,“現在弄出人命等下劇情NPC來了怎么交代?這幾個廢柴自己亂跑找死那是遲早的事!”
槍口被這一推略略偏開零點幾厘米。
“砰——?。 ?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狹小鋼鐵空間里炸開,如同沉重的拳頭砸向耳膜。滾燙的黃銅彈殼蹦跳著落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叮當聲。唇釘青年的右手小半個手掌連同那把劣質手槍一起爆成血霧碎末,鮮紅的漿液潑灑在銀灰色的地板上,濃烈的血腥氣混雜著火藥味猛烈刺入每個人的鼻腔。
張杰順勢借著路明非的力道,槍口微微抬高,目光如剃刀刮過面如死灰、冷汗涔涔的三個混混,也掃過其他驚魂未定的新人,“這次是明非給你們機會。誰再搞事,我這子彈,可不會只啃掉半只手!”聲音擲地有聲,帶著冰冷的金屬撞擊感。
最初的麻痹被劇痛淹沒,唇釘青年抱著鮮血淋漓的斷腕,喉嚨里擠出非人的、如同野獸瀕死的尖利哭嚎,雙膝發軟,“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他身邊那兩個兄弟也跟著癱軟,膝蓋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先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囂張氣焰瞬間被恐懼的潮水沖垮,只剩下瀕死的倉惶與狼狽。
四周再度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叫。路明非的目光卻在混亂中梭巡著,如同獵人掃過林間,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異樣的節點。人群邊緣,有幾個人沒有尖叫,沒有亂竄,只是靜靜地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落在張杰的槍上、落在滿地血泊之上。路明非心中了然,看來這一批新人的沙子里,還藏著幾枚沉甸甸的金子。
張杰點點頭,手腕輕巧地一抖,那把沉重的兇器就如魔術般消失在他寬大的外套下擺里,仿佛從未出現過。又從胸口掏出了止血噴霧和一卷繃帶扔給了那幾個小混混“拿去止血。”他朝著那個被嚇傻的唇釘青年抬了抬頭,平淡的語氣像是在吩咐清理地板上的灰塵,“還有,新來的都給我豎起耳朵聽好了:槍口對著我的時候,我手會抖。手一抖,命就沒了,你們的命!”
鄭吒轉回身,眼角瞥見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楚軒依舊站在原先位置,冷靜的面容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的槍聲與慘叫只是隔壁影廳傳來的背景音。他摸出皺巴巴的煙盒,磕出一根遞過去:“不怕?那可是真家伙。”
楚軒輕輕推開了遞過來的煙:“謝謝,我不抽煙。那會殺死我的腦細胞……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候。”他的鏡片后劃過一絲近乎非人的澄澈專注。
路明非和張杰對視一眼,微不可察地點點頭。他轉向正低頭快速瀏覽筆記本屏幕的詹嵐:“詹嵐,后面的基礎設定,勞駕你給大家詳細說明一下?!甭曇艨桃鈳狭藥追譁睾汀?
詹嵐聞言,雙眸倏地亮起,像在暗處亮起的探照燈,手指在觸控板上飛一般劃過異形大戰鐵血戰士一開場字幕的畫面。她狡黠地一笑,嘴角揚起俏皮的弧度:“那我可占便宜咯……回去請你們吃飯,我的手藝可是被室友認證過的。反正我們女孩子嘛,起點體力加點總是劃算的?!彼龑θ齻€隊友眨眨眼,轉而面向眾人,清脆利落的聲音開始主導這片空間。
她條理清晰地將主神空間的殘酷規則、無盡的恐怖輪回、生存獎勵點、身體強化、兌換列表……如同給一群懵懂學生解開一道數學公式般攤開在眾人面前。最后她指向腕表屏幕上“跟隨萊克斯·伍德前往金字塔”的任務目標和下方那倒計時的血紅色數字:“……所以,諸位,我們并非在地獄門口打轉,而是早已身在其中。此刻,我們的位置就在風笛丸號破冰船的肚子里,一路向南極那座被寒冰封存了萬年的祭壇進發……”
“楚軒,國·安局特別顧問,大校軍銜。”楚軒的聲音再次平穩響起,他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普通的黑框眼鏡,“在被某種‘不可抗力’帶入這里之前,我本人正處于BJ龍隱軍事基地內部。作為僅次于龍興基地的絕對核心保密機構,我無法認同任何形式的‘劫持’能夠穿透其外層物理防護屏障與內部七層動態生物識別。”他緩緩抬起手腕,露出腕上一塊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過時的方形電子腕表,“它曾接受過重新編程。除了精準定位,其核心功能之一就是在未經授權位置移動超過預設閾值時自主發送加密信標,鏈接基地的‘九淵’主控臺。然而現在,”他指向表盤上一個微小的電子地圖圖標,上面清晰地標著一個固定坐標,“它的定位讀數,始終未曾離開龍隱基地地下C3區7號科研辦公室。”
楚軒的目光掃過眼前每一個人:“這顛覆了我所有基于物理現實的邏輯基礎。唯一的矛盾點在于——是否存在一種顛覆性的空間理論,能夠實現個體瞬間的維度躍遷?致使位于原空間的‘信標’失去坐標軸參照系而陷入邏輯循環?”他的目光最終回到路明非臉上,平靜得像是在陳述實驗結果而非自身遭遇,“這個曾被歸入‘極低概率非現實假設’的理由,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可能……”
人群里爆發出壓抑的嗡嗡議論。大部分新人眼中寫著鮮明的“不信”,夾雜著對高科技術語的茫然和越發濃烈的恐慌。只有少數幾道目光依然沉著。其中一個高大健碩得像北極熊的白人壯漢排眾而出,對上路明非的視線。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帶著微濃的斯拉夫卷舌音,用不算太流利、卻咬字清晰的中文說道:“坎帕·羅夫斯基。朋友們叫我‘霸王’也行。我學過中國話,雖然說著可能像摔跤的熊?!彼浪攸c點頭,主動伸出手,“在來這個該死的‘度假勝地’之前,我的工作就是拿著最棒的火力去最危險的地方轟開‘門禁’。”
路明非也沖他微微點頭,和他握了握手,這時才有空仔細打量這群命運突然被攪成一團的旅伴。除了那三個在血泊旁瑟瑟發抖、已經完全嚇破膽的混混外,剩下六人涇渭分明:兩個穿著高檔條紋襯衫、皮帶緊緊勒住滾圓肚皮的中年男人,油亮稀疏的頭發緊貼著頭皮,正彼此緊靠并警惕地夾著手里的名牌公文包,像是兩只受驚后本能靠攏的豪豬。另外四個是年輕面孔:三個男子和一個干練的短發女子。其中一個小個子男目光靈活警覺地四下掃視,另一個正低聲、急速地和那女白領耳語,最后一個縮在后面,眼神躲閃。他們身上殘留著都市格子間的味道和品牌套裝的熨痕,最初的驚慌過后,臉上努力維持著一種脆弱的鎮定。
鄭吒向前走了一步,聲音提高了些:“各位!時間寶貴,現在麻煩報一下各自名字、年齡、之前職業、還有最拿手的本事。接下來分隊也好,活命也罷,這點基礎配合總要有的?!彼抗鈷哌^每一個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
回應他的卻并非自我介紹。楚軒推了推眼鏡,鏡片在頭頂冷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十字紋。
“雖然你們是這樣說,但是這并不能確定你們所說的話就是事實,能夠有什么東西來證明你們并沒有撒謊嗎?譬如你們所說的兌換出來的東西,或者是你們超強的身體素質?剛才……”楚軒目光轉向剛才將筆記本遞給詹嵐的鄭吒“……這位鄭吒的手上突然拿出了臺筆記本?是某種折疊空間的存取設備?”
張杰哼了一聲,眼中是赤裸裸的不耐煩:“現在是不是還要老子給你們變個戲法證明?不想活的麻溜滾遠點,省得老子沾一身晦氣!誰信,湊近了來;不信,自己找鬼門關!”
楚軒的鏡片微微轉動,掃過身邊的霸王,聲音依然平穩得如同敘述客觀數據:“信任基礎薄弱,不利于團隊行動協同效率。其是在高烈度生存場景下,我看到你們任然裝備了大量槍械,應該還沒有到超人的地步吧?受過作戰訓練的個體,現在應該還是具備價值的?!?
路明非忽然笑了,帶著一絲無奈,仿佛聽到了什么熟悉的玩笑話:“我倒是不介意給你們展示一下,不過現在……”他攤了攤手,目光掃過四周無形的屏障,“……罩子都沒開,除了你們幾位新朋友,也沒個靶子。充其量……”他右手隨意地抬起五指張開,“給你們cos一下草薙京”
話音落下的剎那,“嗡”的一聲輕震!
一團灼亮、跳躍的金紅色火焰,驀地憑空出現在他的掌心跳動!它不是靜止的,如同被束縛的活物般躍動燃燒,翻卷舔舐著周圍的空氣,發出細微的噼啪聲。光線在他臉頰上投下深邃的光影,整個鋼壁空間的溫度似乎都上升了幾分。
楚軒看著路明非右手火焰接著又說道:“可以把你們之前用過的止血噴霧劑,還有那繃帶給我看看嗎?”
鄭吒微微點頭,手一翻,剛才用過的噴霧劑和一小卷繃帶就出現在手中,拋給了楚軒。沒想到楚軒接過后,再次開口,像是實驗進入了下一步:“我需要一把鋒利刀具進行生理應激測試驗證。哪位能提供?”
站在他身邊的霸王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他從靴筒里利落地抽出一把通體烏黑、鯊魚皮刀鞘的匕首,連鞘一起,隨意又精準地擲了過去。匕首在空中劃出一條低沉的直線。
楚軒眼疾手快接住匕首。沒有任何猶豫,更沒有絲毫遲疑或疼痛的預兆表情,他右手反握刀柄,左手向前平平伸出。鋒利刀鋒干脆利落、甚至可以說毫無人情味地在左手手腕靜脈區域劃過一道精確的直線!
嗤!
鮮血頓時如同打破了加壓容器的紅酒,沿著他手腕內側清晰而迅猛的切口涌出,汩汩流淌滴落在金屬地板上,“嗒、嗒”有聲。
詹嵐和另一個白領女士同時發出一聲短促尖叫,下意識捂住了嘴。另外幾個新人則看得頭皮發麻。霸王則是安靜的看著。
楚軒此刻才放下匕首,平靜拿起止血噴霧劑,將淡藍色的氣霧精準噴在腕上那道翻卷開的豁口處。血液涌出速度肉眼可見地變緩,幾秒鐘內傷口邊緣翻卷的肌肉組織如同被無形的手撫平按壓,迅速形成了覆蓋創面的凝血膜,鮮血停止奔涌。
接著,他面無表情地拿起繃帶熟練纏上。
做完這一切,他將匕首連同止血噴劑、繃帶,一股腦地拋還給霸王,
霸王爽朗地一笑,接住東西,同樣毫不猶豫地在自己粗糙厚重、紋著猙獰刺青的手掌外側拉出一道深深血口子。如法炮制,噴劑加繃帶,鮮血很快止住。他晃了晃纏著雪白繃帶的手掌,像展示一枚新得的勛章,臉上是渾然天成的滿不在乎和一絲對荒謬現實的嘲弄:
“霸王。國際傭兵公會注冊火力手?!彼趾赖穆曇粼阡撹F空間中嗡嗡回蕩,“這下信了……說實話,我倒寧可你們是在撒謊,這還真是一個糟糕的地方啊。”他夸張地抖了抖肩膀,語氣帶著一種黑色幽默。
鄭吒點了點頭,張杰也露出點“算你小子走運”的哂笑。他重新點上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噴出灰白的濃霧:“還不錯,算是有點斤兩。我們四個,”他指指路明非、鄭吒、詹嵐和自己,“都是從上一部煉獄里爬出來的幸存者。我在四部片子里熬過命,他們三個剛經歷過一次洗禮?!?
詹嵐趁勢接著補充了關于回歸主神空間、兌換強化分類等后續細則。她講完最后一個字,臉上掠過一絲釋然的輕松光芒,如同完成了一道復雜運算后的愉悅,顯然收到了那100點的“助教”報酬。
楚軒的視線透過眼鏡片精準定位在路明非和鄭吒身上,顯然已經根據之前路明非展示火焰和鄭吒“憑空取物”的細節做了快速分析。
“但是為什么他們兩個卻是你們四人當中實力最強的呢?”楚軒的目光也投向霸王,“……比如這位專業人士也有相似疑問?”
路明非聳聳肩,手指一攏,掌心跳動的火焰無聲熄滅,只余下一縷青煙若有若無?!暗览聿粡碗s,”他拍了拍鄭吒的肩膀,坦蕩地說,“每熬過一次恐怖片,基礎獎勵是1000點,固定薪酬。但是……”他抬了抬手腕,露出主神腕表的屏幕,“在主線之外,‘主神’還會發布些特殊任務。搞定這些‘支線’,就賺大了——豐厚獎勵點、還有最重要的東西:支線劇情!”
他的目光掃過楚軒、霸王和其他幾個冷靜者的臉:“就像一塊高級強化拼圖。只要你能拿到拼圖碎塊,就有遠超常人的強化機會。我們倆個,”他示意鄭吒,“上一部片子運氣好,摸到了一條支線尾巴。所以嘛,賬面數據好看一點點,大概就跟氪了金的玩家差不多意思?!?
路明非看向自己的腕表,清晰的任務信息映在視網膜上。
楚軒似乎還想問什么,就在這時,那片將他們與周圍探索隊員隔絕開的能量光幕微微閃動了一下,如同信號不穩。
“別廢話了!”張杰猛地將手中燃到一半的煙頭狠狠摔在地上,火星在冰冷鋼板上濺開,“防護罩馬上結束!從現在開始,電影里的‘原住民’已經能聽到我們說的話了!聽清楚了:被他們聽到任何關于主神空間、輪回世界的內容……一句扣十分!負分直接從你們下次的賣命錢里扣除!想破產,想變廢柴的盡管扯!不想吃子彈的,起碼現在別給我出幺蛾子!”他聲音急促,像冰冷的刀子刮過每個人的神經。那光屏最后波動了一下,悄然消失,留下眾人直接暴露在刺骨寒氣和電影原住民們的視線里。
鋼鐵與寒冰的氣息,毫無遮蔽地、狠狠地、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