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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洗冤錄

“學……學士哥哥?”

我十分疑惑,而自己現世的記憶竟然模糊不清。

那四個字,帶著雨水的濕冷和驚魂未定的顫抖,卻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混亂的意識。學士哥哥?這稱呼……我他媽一個天天跟古尸和碳十四打交道的現代人,什么時候成了誰的“哥哥”?還是“學士”?

這時,一黑衣人執劍襲來,我與他拼在一起,黑衣人刀刀致命,劃傷了我的后背,我順勢拿起刀,向他刺去,他一躲閃,刺到了的心臟兩寸的位置,那黑衣人便逃竄離走。

劇痛如同海嘯般再次席卷后背,疼得我倒抽一口涼氣,眼前陣陣發黑。懷里的小桃夭(姑且這么叫她吧)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痛苦,那雙瞪得溜圓的眼睛里,恐懼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一層的茫然和……一種小心翼翼的求證。

“別……別說話……”我咬著牙,試圖撐起身體,查看刺客的動向。剛才那致命一刀被他躲開了要害,但絕對傷得不輕。雨幕太大,視野模糊,那黑衣刺客一擊不中,身影似乎隱入了狂舞的竹林暗影中,如同蟄伏的毒蛇,隨時可能再次撲出。

“嘶——”剛一動彈,后背的傷口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我忍不住痛哼出聲。

就在這時,一個中氣十足、穿透力極強,甚至帶著點……興奮?的聲音,如同破鑼般在暴雨的喧囂中炸響:

“何方宵小!朗朗乾坤,竟敢在官道行兇!給我站住!驗尸刀在此!”

驗尸刀?!

我猛地扭頭,只見竹林小徑的另一頭,一個穿著深青色圓領官袍、頭戴幞頭、身材略顯瘦削卻精神矍鑠的中年男子,正一手提著袍角,一手高舉著一柄……形狀奇特、寒光閃閃、約莫半尺長的窄刃薄刀,踩著泥濘,深一腳淺一腳地朝這邊狂奔而來!

他身后還跟著兩個氣喘吁吁、穿著皂隸服飾的年輕人,一個抱著個沉重的木箱,另一個舉著把傘,但顯然完全跟不上前面那位大人的速度,傘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形同虛設。

那高舉“驗尸刀”的官袍男子,目光如電,死死盯著刺客消失的方向,臉上非但沒有懼色,反而充滿了……一種職業性的、近乎狂熱的專注?仿佛那不是窮兇極惡的刺客,而是一具等待他剖解的疑難尸體標本!

這造型,這氣勢,這出場臺詞……我腦中瞬間蹦出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宋慈!大宋提刑官,《洗冤集錄》的作者,法醫學的祖師爺!他怎么在這兒?!

宋慈幾步沖到我們面前,目光如炬,先是掃了一眼刺客消失的方向,眉頭緊鎖,帶著懊惱:“嘖!跑得倒快!此獠步幅極大,落地深淺不一,左腿似有隱疾舊傷,當是常年習練左劈刀法所致!”他語速極快,像是在背誦觀察報告。

然后,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才轉向滾在泥濘里的我和小桃夭。當看到我后背那道猙獰的、正汩汩冒著鮮血的傷口時,他的眼神瞬間亮得驚人,像是餓狼看到了鮮肉!

“哎呀!好大的創口!”宋慈一個箭步蹲到我身邊,完全無視了滂沱大雨和滿地泥污,也忽略了我懷里瑟瑟發抖的小桃夭。他那柄還沾著點不明污漬的“驗尸刀”差點戳到我臉上,嚇得我下意識往后一縮。

“別動!讓本官看看!”宋慈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他伸出兩根手指(我祈禱那只是手指!),小心翼翼地扒開我后背被劃破、浸透鮮血的衣料,湊近了仔細觀察,鼻翼翕動,似乎在嗅著什么。

“創緣平直,創角尖銳,創腔深約一寸三分,出血洶涌,血色鮮紅……嗯,是生前傷無疑!兇器為單刃銳器,刃長至少一尺二寸,刃口極薄,異常鋒利!看這創口走向,由上斜向下劈砍,兇徒身高當在五尺八寸至六尺之間,慣用右手,發力迅猛,意在頸項要害……咦?”他忽然頓住,指著傷口邊緣一處模糊的血肉,“此處皮瓣外翻卷曲,伴有輕微挫傷帶……怪哉!莫非兇器刃口有細微崩缺?還是……”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竟然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小的、布滿了格子的皮卷!展開一看,里面插著各種型號的銀針、小鑷子、還有……幾把更小的刀?!

“宋……宋大人!”我終于忍不住了,后背的劇痛和這位法醫祖師爺過于“專業”的審視讓我頭皮發麻,“我……我還活著!能不能……先救命?!”

懷里的小桃夭也被宋慈這陣仗嚇得不輕,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又往我懷里縮了縮,冰涼的小手緊緊攥著我胸前濕透的衣襟。

宋慈這才仿佛從“尸檢狀態”中驚醒,抬頭看了我一眼,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極其短暫),隨即恢復了嚴肅:“咳!本官自然知曉汝乃活人!此乃現場勘驗之要務!傷情即案情!”他收起皮卷工具,轉向身后那兩個狼狽的皂隸,“愣著作甚!快取金瘡藥!還有那‘三七止血散’!再拿干凈的布來!此人失血甚多,面色已呈灰白,恐有厥脫之險!”

兩個皂隸手忙腳亂地翻著箱子。

“學士哥哥……你流了好多血……”小桃夭帶著哭腔的聲音從我懷里悶悶地傳來,她仰起小臉,雨水混著淚水在她臟兮兮的小臉上沖刷出幾道白痕,那雙大眼睛里滿是驚恐和擔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沒事……死不了……”我忍著痛,試圖扯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但估計比哭還難看。保護欲這東西真是奇怪,明明自己都快疼暈過去了,看到她這可憐巴巴的樣子,還是本能地想安撫她。這身高差,她縮在我懷里,腦袋只到我胸口,更顯得嬌小脆弱。

“你認得他?”宋慈一邊指揮皂隸給我上藥包扎(那手法……相當有“實踐經驗”,疼得我齜牙咧嘴),一邊銳利的目光掃向小桃夭,語氣帶著審視,“你方才喚他‘學士哥哥’?他是何人?為何在此?兇徒為何要殺你?”

小桃夭被宋慈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有些發懵,下意識地又往我懷里縮了縮,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才小聲囁嚅道:“我……我不知道……他……他長得好像……”她的話沒說完,眼神又變得迷茫起來。

“像誰?”宋慈追問,像在審問犯人。

“呃,宋大人,”我趕緊打斷他,生怕他把小姑娘嚇暈過去,“此事說來話長,離奇萬分!在下……在下林風,并非此間人士。方才……方才在……在一個極特殊之地,看見此女遇險之畫面,情急之下不知為何竟身在此處,替她擋了一刀。至于‘學士哥哥’……”我苦笑,“在下確實一頭霧水。”

我這番“穿越”的鬼話,宋慈聽得眉頭緊鎖,顯然半個字都不信。他上下打量著我身上那套在暴雨泥濘中早已看不出原貌、但材質和樣式絕對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衣服(實驗室白大褂加休閑褲),眼神里的懷疑更重了。

“荒誕不經!”宋慈冷哼一聲,“定是爾等有所隱瞞!本官辦案,講究真憑實據!”他目光再次落到我后背的傷口上,仿佛那才是鐵證,“不過……此傷倒確實是為救這小姑娘所留。兇徒目標明確,下手狠辣,絕非尋常盜匪。小姑娘,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近日可曾與人結怨?或知曉什么不該知曉之事?”

小桃夭被他嚴肅的語氣嚇得一哆嗦,緊緊抓著我的衣服,聲音細若蚊吶:“我……我叫小桃夭……住在……住在前面山腳下的溪桃村……我……我不知道……”她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

“宋大人,”我強撐著開口,感覺包扎后血似乎止住了一些,但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依舊強烈,“此地兇險,那刺客可能還在附近。當務之急,是先護送小桃夭去安全之地。至于在下……和這離奇之事,稍后再向大人詳細稟報,如何?”我刻意加重了“離奇”二字,希望能勾起這位法醫學狂人的好奇心。

宋慈捋了捋被雨水打濕的胡須,眼神在我和小桃夭之間逡巡,顯然在權衡利弊。他瞥了一眼刺客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我慘白的臉色和懷里瑟瑟發抖的小姑娘,最終,那份“保護現場證人(尤其是活體傷情樣本)”的責任感似乎占了上風。

“也罷!”宋慈一拍大腿(濺起一片泥點),“先回本官臨時歇腳的驛館!阿福,阿貴!”他招呼那兩個皂隸,“你二人輪流背這位……呃……受傷的林……義士!小心他的傷處!本官親自護送這小姑娘!”他說著,就要伸手去拉小桃夭。

小桃夭卻像受驚的兔子,猛地躲開宋慈伸過來的手,反而更緊地抱住了我的脖子,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要!我要……我要學士哥哥!”她帶著哭腔,眼神里充滿了對我這個“天降血包”的依賴和信任。

宋慈的手僵在半空,表情有點尷尬。我看著懷里這個只及我胸口高、渾身濕透、臉上還沾著我的血點、卻固執地揪著我不放的小女孩,心里莫名一軟,也升起一股荒誕的豪氣。

“無妨,宋大人,”我忍著痛,咬牙試圖站起來,“我……我還能走。小桃夭……我來帶著。”開玩笑,讓這位“驗尸刀不離手”的宋大人抱小桃夭?我怕他半路職業病發作開始研究小桃夭的骨齡!

我深吸一口氣,不顧后背撕裂般的疼痛,一手緊緊摟住小桃夭纖細的腰身(她輕得幾乎沒有分量),一手撐著泥地,借力猛地站了起來!眩暈感如同巨浪襲來,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小桃夭驚呼一聲,小手死死環住我的脖子,兩條小腿也下意識地夾住了我的腰,整個人像只受驚的樹袋熊掛在我身上。

“你行不行啊?”宋慈狐疑地看著我打擺子似的雙腿,“莫要逞強!若是半路厥倒,創口二次崩裂,神仙難救!本官可不想在驛館給你做尸格(驗尸報告)!”

“放……放心!死……死不了!”我咬著后槽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邁開沉重的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宋慈身后。每走一步,后背的傷口都像被鈍刀子反復切割,冷汗混著雨水往下淌。懷里的小桃夭溫軟的身體緊貼著我,帶著微微的顫抖,她呼出的熱氣噴在我頸側,帶著一絲草木的清香,奇異地稍稍緩解了那蝕骨的疼痛。

宋慈走在前面,一手按著腰間的佩刀(不是驗尸刀,總算換了把正常的),另一手……竟然又掏出了那個插滿工具的皮卷,借著偶爾劃過的閃電光芒,邊走邊在上面記錄著什么,嘴里還念念有詞:“……傷者林某,身長七尺有余(他大概估算的),創口位于左肩胛下三寸,斜向下……負傷后仍能負一女童而行,步履雖蹣跚卻未倒,可見氣血尚可,意志……嗯,尚屬堅韌?此等體魄,若在仵作行當,倒是個好苗子……”

我聽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這都什么跟什么啊!這位宋提刑,腦子里除了尸體和案子,就沒別的了嗎?!

小桃夭似乎也聽到了,把小臉埋在我濕漉漉的頸窩里,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帶著點哽咽的笑聲,像只委屈又覺得好笑的小貓。

暴雨依舊傾盆,竹林在狂風中嗚咽。前路晦暗不明,身后殺機未散。懷里抱著來歷不明卻莫名信任我的小桃夭,身邊跟著一個隨時可能掏出驗尸工具研究活人的法醫狂人宋慈……

我這穿越,可真是……夠“精彩”的!后背的劇痛時刻提醒著我現實的殘酷,而宋慈那些不著邊際的碎碎念和小桃夭那聲壓抑的輕笑,卻又在這冰冷的雨夜,奇異地注入了一絲荒誕的暖意(或者說,是哭笑不得的生氣)。

活下去!搞清楚這一切!保護好懷里這個叫我“學士哥哥”的小丫頭!這個念頭,從未如此清晰和強烈。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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