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仁川地界,天空中下著瓢潑大雨。
豆大的雨點砸在車頂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到達江華警察署,車門拉開,犯罪嫌疑人成俊被李成度和金警長一左一右押著,踉蹌地走下警車。
他的手腕被銬在背后,白色鴨舌帽早已不知丟在哪里,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
警察署大廳里,卞警衛正端著咖啡和幾個同事說笑,看到沈路云一行人進來,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他的目光落在成俊身上,又迅速移向沈路云,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真的抓到了?”
卞警衛放下咖啡杯,聲音有些發干地自言自語道。
沈路云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從卞警衛身邊走過,雨水從制服袖口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深色的痕跡。
——
審訊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在鐵桌上投下慘白的光。
成俊的指尖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敲擊著某種節奏,腕上的手銬隨著動作發出細微的金屬碰撞聲。
沈路云將一疊照片推到他面前,全是銀行監控的截圖。
“成俊xi,這照片上的人是你吧?解釋一下?!?
他的聲音很平靜。
成俊只是看了眼照片,他沒有回答。
“李美淑在哪里?”
面對沈路云的第二個問題,成俊依舊沉默著。
“你是不是殺了她?”
審訊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日光燈管的嗡嗡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成俊的指尖停止了敲擊,手銬的金屬碰撞聲也消失了。
他低著頭,濕漉漉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沈路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短暫的沉默后,沈路云緩緩開口,“你不說我也知道,7月2日,隨著泰銖暴跌,我們國家的股市也受到影響,你遭受了巨大的損失,負債累累,因此萌發了搶劫的念頭?!?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緊緊盯著成俊的反應,“但你所知道的有錢人,他們和你一樣都在股市中遭受重創,于是,你突然想起了以前在韓一證券工作時接觸過的客戶,李美淑。”
成俊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
沈路云繼續說道:“你知道她家里有一筆因丈夫車禍而獲得的賠償金,并且他們由于膽小一直沒有炒股,平日里生活上也很節約,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有不少的存款,所以,你打起了李美淑的主意?!?
“7月17日下午兩點左右,你來到李美淑的家?!?
“一開始,李美淑沒有認出你,但經過你的提醒后,她記起了你,因為是以前認識的人,所以她沒有防備地讓你進了屋?!?
沈路云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進屋后,你立馬控制住她,并威脅她說出了銀行卡的位置和密碼?!?
成俊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他的喉嚨里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嗚咽,仿佛在掙扎著什么。
沈路云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說道:“但最后,你害怕事跡敗露,還是殺害了李美淑?!?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成俊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臉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
沈路云知道,自己說中了。
“而李美淑的尸體…”沈路云一字一頓地說道,“就被你藏在天臺的水箱房中,是不是?”
“我不想殺她的……”成俊的心理防線終于崩塌,他的肩膀垮了下來,聲音嘶啞而破碎,“是她逼我的……”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李成度和金警長站在門口。
“帶他下去吧,明天去指證現場。”
沈路云先一步走出審訊室。
“是?!?
成俊被帶出審訊室時,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靈魂,腳步虛浮,目光呆滯。
雨依舊在下,敲打著警察署的窗戶。
次日,雨過天晴。
清晨的陽光透過云層灑在江華警察署的院子里,昨夜的雨水還未完全蒸發,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
沈路云站在警車旁,看著成俊被李成度和金警長押著走出來。
成俊的臉色慘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顯然一夜未眠。
他的手腕仍被銬著,整個人像一具行尸走肉,機械地邁著步子。
“走吧,去指認現場。”
沈路云簡短地說道,拉開車門。
一路上,成俊始終低著頭,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說什么,卻又死死咬住牙關。
抵達現場時,趙賢勛和他的兒女們已經等在樓下。
趙賢勛的雙眼紅腫,顯然哭了一整夜,而他的女兒緊緊攥著弟弟的手,兩個孩子臉色蒼白,眼神里滿是恐懼和茫然。
“沈系長,美淑她是不是已經……”趙賢勛聲音沙啞地問道。
沈路云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在家中指認完現場后,成俊站在樓梯口指了指通往天臺的門,“尸體后來被我藏在水箱房里?!?
“不可能。”趙根鎬一臉錯愕地說,“那里我分明……”
“在水箱與墻壁的夾縫處,她整個人是被我塞進去的,你當然看不見了?!?
成俊冷漠地打斷了對方的話。
“呀,西八狗崽子……我要殺了你?!?
趙賢勛不顧一切想要沖上來,卻被李成度給死死攔下。
沈路云看向身后的卞警衛,“卞警衛,你到底有沒有進去搜過水箱房?”
“我…”
卞警衛無法回答,因為他當時根本沒有進去仔細查看,只是聽趙根鎬說水箱房里什么都沒有便就此打住。
天臺上的風很大,隨著越來越接近水箱房的門,那股惡臭也愈發刺鼻。
水箱房的門上爬滿了蛆蟲,白壓壓一片,看得人心里發毛。
李成度強忍著惡心把門推開,“吱呀”一聲,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他旋即到一旁去嘔吐。
金警長下意識地捂住口鼻,沈路云皺了皺眉,而趙賢勛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水箱房里頭空間不大,一個巨大的圓柱形水箱幾乎占滿了整個屋子,李美淑的尸體正如成俊所說的那樣,處在水箱與墻壁的夾縫之間,得靠近通過縫隙才能看見。
李美淑的尸體已經高度腐爛,周圍的地板上爬滿了蛆蟲,蠕動著鉆進鉆出。
“美淑……!”趙賢勛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哦媽……阿爸……”
趙根鎬和妹妹也瞬間奔潰,他們撲上去抱住父親的肩膀,三個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哭聲在空蕩的水箱房里回蕩,令人心碎。
沈路云站在一旁,目光冰冷地看向成俊。
成俊的瞳孔劇烈收縮,整個人劇烈顫抖起來,喉嚨里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
“成俊xi,現在,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沈路云冷聲問道。
成俊的嘴唇哆嗦著,最終,他低下頭,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對不起……對不起……”
科學搜查隊的同事在現場拍照和處理尸體,沈路云沉默地轉身,走出了房間。
沈路云靠站在天臺的角落處,他拿出三支煙來點上并整理地擺放在女兒墻上。
兇手是繩之以法了,但對于被害者的家屬來說,有些傷痛,永遠無法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