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測驗的成績很快出來了。蘇晚那道大題思路新穎，解答完美，拿了滿分。王老師特意在課上表揚了她，并著重講解了那道題的巧妙解法。蘇晚能感覺到同學們投來的目光里多了幾分真正的佩服。

下課后，沈言在走廊上叫住了她。

“蘇晚同學，”他笑容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謝謝你分享的思路，非常精妙，讓我豁然開朗。”他遞過來一本嶄新的物理競賽習題冊，“作為答謝，這本資料我覺得對你可能有用。”

蘇晚有些意外，連忙擺手：“不用了沈言學長，舉手之勞而已。資料太貴重了…”

“收下吧，”沈言堅持，笑容真誠，“知識分享是無價的。而且，很快就有需要它的機會了。”他頓了頓，壓低聲音，“王老師應該下午班會就會宣布，市里的‘啟明星’數學物理綜合競賽要開始校內選拔了。這本資料里有些題目類型很接近。”

果然，下午班會，李老師鄭重宣布了“啟明星”競賽的消息。這是本市含金量極高的高中生綜合競賽，獲獎對高考自主招生有極大優勢。星輝中學作為重點，歷來重視，校內選拔競爭激烈。選拔形式是兩人一組，合作完成一份綜合試卷，旨在考察知識運用和團隊協作能力。

“分組名單由老師根據大家的學習情況和互補性初步擬定，如果有異議，可以課后找我。”李老師說著，打開了投影儀。

名單一列列出現。教室里響起嗡嗡的議論聲。蘇晚看到了自己和林薇的名字分開了，林薇和一個理科同樣不錯的男生一組。她繼續往下找自己的名字。

當看到“蘇晚”后面緊跟的名字時，她以為自己眼花了。

**蘇晚——江燃**

教室里瞬間安靜了一秒，隨即爆發出比剛才更大的、壓抑不住的吸氣聲和竊竊私語！

“臥槽？我沒看錯吧？”

“蘇晚和…江燃？！”

“王炸組合？還是死亡組合？”

“江燃會參加競賽？他上次月考數學好像交了白卷吧？”

“完了完了，蘇晚要被拖死了…”

“這分組…故意的吧？”

林薇猛地抓住蘇晚的手臂，眼睛瞪得像銅鈴，用氣聲尖叫：“我的媽呀！核爆源！蘇晚你完了！你絕對得罪李老師了！這比跟倒數第一組隊還可怕啊！他根本不會配合你！搞不好還會炸毛！”

蘇晚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她僵硬地抬頭看向講臺。李老師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似乎對這個組合毫無意外。她又下意識地、幾乎是帶著點求救意味地看向斜后方。

江燃也看到了名單。他那張萬年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近乎錯愕的表情。他眉頭緊鎖，盯著投影上那兩個并排的名字，眼神銳利得像刀子，仿佛要把屏幕戳穿。隨即，那錯愕迅速轉化為一種被冒犯的、極其不爽的戾氣。他猛地靠回椅背，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帶著十足嘲諷和煩躁的“嗤”聲。

那聲音像一根針，扎在蘇晚緊繃的神經上。

班會結束的鈴聲如同救贖。蘇晚幾乎是立刻起身，想去找李老師申請換組。然而，她剛走出兩步，一個高大的身影就擋在了她面前。

是周浩。他臉上帶著一種“我懂我都懂”的同情和無奈。

“蘇晚同學，”周浩撓撓頭，壓低聲音，“那個…燃哥讓我帶個話。”

蘇晚的心提了起來。

“他說，”周浩模仿著江燃那副冷冰冰、不耐煩的語氣，“‘告訴那個轉學生，想換組隨便，別來煩我。’”說完，周浩趕緊補充，“燃哥他…他就這脾氣。不過你放心，選拔賽在下下周，還有時間，你要不…再考慮考慮？其實燃哥他…”周浩似乎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給了蘇晚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趕緊溜了。

蘇晚站在原地，看著周浩逃也似的背影，又看了看名單上那刺眼的“江燃”二字，再回想起剛才他那聲毫不掩飾的嘲諷，一股倔強的火苗蹭地竄了上來。

換組？去找李老師哭訴？然后呢？被人看笑話，說她怕了江燃？說優等生嫌棄差生拖后腿？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再次掐進掌心，帶來清晰的痛感，反而讓她冷靜下來。

好。江燃。你拽是吧？你不想合作是吧？

行。那就看看，誰先撐不住！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目光精準地投向最后一排那個正準備起身離開的身影。

“江燃同學。”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教室的嘈雜。

喧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帶著看好戲的興奮。

江燃的腳步頓住了，他側過頭，那雙冰冷的桃花眼隔著半個教室的距離看過來，帶著詢問和不耐煩。

蘇晚迎著他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委屈或怯懦，只有一種平靜的、近乎公式化的認真。她一字一句地說：

“關于競賽組隊，既然名單已定，我想我們需要盡快討論一下分工和準備計劃。今天放學后，圖書館一樓自習區，我等你。希望你不要遲到。”

說完，她不再看他，自顧自地收拾書包，仿佛剛才只是通知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暫停鍵，目瞪口呆地看著蘇晚，又看看僵在過道里的江燃。

江燃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種近乎空白的、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大概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溫順得像只兔子的轉學生，敢用這種通知下屬般的語氣跟他說話，還給他定了時間地點？

幾秒鐘后，一聲壓抑的、帶著怒極反笑意味的冷哼從他喉嚨里滾出來。

“呵。”

他沒有說去，也沒有說不去。只是深深地、帶著十足警告意味地盯了蘇晚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知死活的瘋子。然后，他猛地轉身，書包甩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后門被他摔得震天響。

“砰——！”

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教室里回蕩，震得人心頭發顫。

蘇晚面不改色地拉上書包拉鏈，對周圍投來的或震驚或佩服或同情的目光視若無睹。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微微浸濕了。

林薇撲過來，抓住她的肩膀猛搖：“姐妹！你瘋了？！你居然敢命令核爆源？！還約他去圖書館？！你知不知道上一個在圖書館大聲喧嘩被他瞪了一眼的男生，嚇得三天沒敢去自習？！”

蘇晚扯出一個有點虛弱的笑容，眼神卻異常堅定：“怕什么。圖書館是學習的地方，他還能吃了我不成？”

話雖如此，放學后走向圖書館的路上，蘇晚的心跳還是快得像擂鼓。夕陽的余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帶著一種奔赴未知戰場的悲壯感。

她不知道江燃會不會來。

她只知道，這場被迫的“冤家路窄”，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圖書館的第一次“約會”，注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