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風波后的幾天，蘇晚刻意避開了所有可能與江燃單獨接觸的場合。集訓時，她選擇離他最遠的位置；圖書館也不再去了；甚至課間都盡量待在人多的地方。江燃也仿佛回到了最初的狀態，冷漠、疏離，仿佛天臺那短暫的交鋒從未發生過。

只是，蘇晚偶爾會捕捉到他掃過來的目光，那目光深沉復雜，帶著探究和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但很快又移開，恢復一片冰寒。這種刻意的回避，反而讓蘇晚心里更加煩亂。

“晚晚，你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午休時，林薇咬著吸管，擔憂地看著蘇晚，“還在為蔣欣怡那幫人的閑話生氣？別理她們！你看沈言學長多好，從來不在乎這些。”

提到沈言，蘇晚的心情稍微明朗了一些。沈言確實像一縷和煦的陽光。集訓時，他總是不吝分享自己的思路和資料；課間在走廊遇到，他也會溫和地點頭打招呼；甚至在她被流言困擾時，他也會用不經意的玩笑化解她的尷尬。

這天放學，蘇晚剛收拾好書包，沈言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蘇晚同學，”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手里拿著兩本書，“打擾一下。陳老師推薦了幾本拓展讀物，對理解競賽里的一些高維空間概念很有幫助。我這本看完了，你要不要先拿去看？”他遞過來一本厚重的英文原版書。

蘇晚有些受寵若驚：“謝謝學長！不過…這太貴重了，還是你先留著吧？”

“沒關系，”沈言笑容不變，“我正好要去圖書館查點資料，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一起？有些地方我做了筆記，可以跟你交流一下。”他的邀請自然得體，讓人難以拒絕。

蘇晚看了一眼教室后排。江燃的位置已經空了。她心里莫名松了口氣，又涌起一絲說不清的滋味。

“好啊，謝謝學長。”她點點頭。

星輝的圖書館在傍晚時分籠罩在一片溫暖的橘黃色燈光下。沈言找了個靠窗的安靜位置。他果然在書頁空白處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跡清雋，思路清晰。他講解時語速平緩，深入淺出，即使是最艱深的概念，也能被他拆解得通俗易懂。

“這里引入黎曼幾何的度規張量，是為了更普適地描述時空彎曲…”沈言指著書上的公式，聲音溫和。

蘇晚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頭或提問。沈言的學識淵博和耐心細致讓她受益匪淺，心情也漸漸放松下來。暖色的燈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線條。

“學長，你懂得真多。”蘇晚由衷地感嘆，“這些大學的內容你都自學了？”

沈言笑了笑，合上書：“興趣是最好的老師。而且，”他看向蘇晚，眼神真誠，“和你討論，也讓我有新的啟發。你的思維很敏銳。”

他的夸獎讓蘇晚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熱。

“對了，”沈言像是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印著知名甜品店logo的小紙袋，“路過‘甜覓’，看到新出的抹茶千層，聽說口碑不錯。學習消耗腦力，補充點糖分？”他將紙袋輕輕推到蘇晚面前，動作自然流暢。

紙袋里散發出淡淡的抹茶清香。蘇晚有些意外，連忙擺手：“學長，這太破費了…”

“一點小心意，算是感謝你之前的解題思路，還有…陪我查資料。”沈言的笑容帶著恰到好處的親近，又不顯得唐突，“嘗嘗看？他們家抹茶粉是日本進口的。”

盛情難卻，蘇晚只好道謝接過。她用小叉子切下一小塊，細膩的奶油和微苦回甘的抹茶在口中化開，確實美味。甜食總能讓人心情愉悅。

“好吃嗎？”沈言看著她，眼神溫和。

“嗯，很好吃，謝謝學長。”蘇晚點頭，唇邊帶著滿足的笑意。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競賽和學校的事，氣氛輕松融洽。沈言風趣幽默，見識廣博，和他相處讓人如沐春風。

就在這時，蘇晚眼角的余光瞥見圖書館入口處似乎站著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她心頭一跳，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江燃正站在借閱臺附近，手里拿著兩本看起來像是樂理方面的書。他不知何時來的，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他似乎正看向他們這個方向，又似乎只是隨意掃視。

蘇晚拿著叉子的手頓住了。她看到江燃的目光似乎在她手中的甜品叉和沈言臉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然后，他沒有任何停頓，拿著書徑直走向借閱登記處，仿佛根本沒看見他們。

他刷卡、登記、離開，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絲多余的情緒外露。只有他經過蘇晚他們桌旁時，帶起的一陣微涼的風，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氣息。

那氣息像一根細小的冰針，輕輕刺破了圖書館里溫暖的氛圍和口中的甜膩。

蘇晚看著江燃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手中精致的抹茶千層，突然覺得口中的甜味淡了幾分，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怎么了？”沈言注意到她的走神。

“沒什么，”蘇晚回過神，勉強笑了笑，“突然想到一道題。”她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一絲慌亂。

圖書館的暖光依舊，抹茶千層依舊香甜，沈言的溫和依舊。但那個沉默離去的黑色身影，和他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冷冽氣息，卻像一滴墨汁，悄然滴入了蘇晚的心湖，暈開了一圈名為“在意”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