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陽歪著頭仔細想了想：“爸死的時候，我還在上小學，太害怕了，那段時間總覺得在屋里能看到爸的影子。然后你媽又打電話來，說你參加完葬禮回去后也生了一場大病。隔壁的表嬸便讓媽去廟里拜一拜，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喜歡上這些了。”

唐雨涵記起來是有這么一回事，當年參加完外公的葬禮回去后，她是生了一場病，但那是因為自己衣服穿少了，然后又貪玩去玩了水，所以才導致的感冒發燒。

剛失去依靠的外婆因為擔憂兒孫們的身體，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虛無飄渺的東西上，對她來說拜的是誰不重要，只要能保佑她的子女們就行。

“那怎么沒想過搬出去住一段時間呢？”唐雨涵想著外公去世那段時間，外婆的心里一定比誰都孤獨和傷心。

“搬去哪里？你們家嗎？那時候你婆婆還和你們住一起吧，媽去了住哪里？牛時安那里就更不可能了，她和媽的關系一向不好，更何況那時候我還在上小學，媽走了我怎么辦？誰家也不愿意把我也接去一起養吧！”

唐雨涵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外公去世后外婆雖然年紀大了，但因為要撫養牛陽所以不可能去跟著任何一個女兒生活。如果從這點去推，小嬢嬢之前說的外婆外公是因為有了牛陽所以才那么辛苦，也不是沒有道理。

唐雨涵想起牛陽背包上別著的那些谷子徽章，都是外婆拖著年邁的身子靠著買雞蛋買菜換來的錢時，剛剛才對他升起的一絲同情，瞬間便被澆滅了，不由得冷聲道：“外婆一把年紀了還供你讀書，你就沒去勤工儉學！”

“我有打假期工的好不好，這監控器不就是我暑假兼職賺錢買的嗎。另外，媽是年紀大了，但沒你想的那么缺錢。”牛陽知道唐雨涵是在責怪他，自然語氣也不好。

“她又沒工作，就靠著種菜喂雞，哪來的錢？”

牛陽看著唐雨涵眼神中帶著些許嘲諷：“你還真是對家里的事一點都不關心啊。爸媽在古鎮上有一個門面，現在租出去一個月有2000左右的租金，還有現在鎮上的研學做得非常好，村里會有一定的收益，每年也會給村民一些分紅，另外媽雖然是農村戶口，但現在也可以領城鄉居民養老保險，這些都是小錢，最大的收入來源其實是牛時安，雖然我非常不喜歡她，但實話實說，在給錢這點上，她的確沒有虧待過爸媽，每個季度都會往媽的卡上打一筆錢。”

唐雨涵好像沒聽過自己爸媽給外婆打過錢，因為她們家的確一直都不太富裕。心里突然有那么點理解母親為何會逼著哥哥去外企上班，想逼著她去向小嬢嬢學做生意賺錢了。因為如果你沒錢，當父母老了病了的時候，你就什么辦法也沒有。

牛陽見唐雨涵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趕緊解釋道：“我不是說你媽就不好啊，牛時安一直在外地，牛二笛就是個死人，我又還小，這些年爸、媽有個什么事，生病住院的，都是你媽忙上忙下，我就覺得你媽比牛時安要好。”

唐雨涵眼神晦暗：“可他們還是說我媽不孝。”

“哎，在村里面，哪家人不被別人嚼舌根子。你在外面賺錢了，有人眼紅你，說你賺的錢不干凈。你要過得差，別人又瞧不起你，說你沒本事。管別人怎么說呢，自己問心無愧就行！”

“可我媽她們，好像的確和外婆不太親近，有隔閡。很少主動關心他們，像我媽，每年就過年的時候帶著我們回來一次，連外公外婆過生日也都只是打個電話問候，小嬢嬢就算是到了重慶也不愿意回老家看望他們。你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嗎？”唐雨涵問出她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

牛陽凝視著盆里紙錢的余灰，淡淡道：“我也不清楚，這也是我的疑惑，我小的時候也發現二個姐姐和爸媽一點都不親，爸媽對她們這么好，卻怎么也捂不熱她們的心。也問過媽怎么回事，但媽不說，所以具體怎么一回，我也不知道。”

看來外公外婆有意地對牛陽進行了隱瞞，可為什么呢？唐雨涵凝眸望向門外，卻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嚇得不禁大叫出聲：“啊！什么東西？”

牛陽立即沖到門口，打開房門后，卻又沒看見任何人：“你別一驚一乍嚇人好不好！”

唐雨涵身子忍不住一陣發抖：“我真看到有個東西一閃而過，好像是個人……”

“這種時候你別說這些話嚇人！”牛陽趕緊關上房門，和唐雨涵坐在一塊，往盆里燒紙錢。

唐雨涵回想著剛剛看到的那個身影，總感覺有些熟悉，好像是二嬢嬢牛二笛。這個死而復生的二嬢嬢半夜三更的偷偷在靈堂外晃悠，最重要的是牛陽開門后還逃走了，這又是為何呢？

第二天唐雨涵是被父親喊醒的，說是婆婆爺爺到了。唐雨涵揉著眼睛起床，看了一下手機顯示的時間，上午10點20，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大概睡了三個多小時，怪不得頭有點暈暈的。

用冷水洗了把臉后，唐雨涵整個人也清醒多了，想著婆婆動完手術也才一個多月，坐長途車過來不知道身體是否吃得消，心里有些擔心，急沖站趕出去看她。

她來到小院里時發現今天的人比昨天多了好多，許多昨天接到母親的報喪電話沒來得及趕過來的親朋好友，今天大多也都到了，婆婆爺爺就坐在那些人當中，正和旁邊的幾個人聊天。

“當年她不是瞧不上我家強娃子嘛，現在還不靠我兒在這里給她撐場子。”唐婆婆臉上看不出半點悲傷，她來參加親家的葬禮那也是應了兒子的請求，出于禮數，而對于吳秀蘭這個親家，她是沒半點好感的。

唐雨涵雖不清楚婆婆和外婆之間到底有什么矛盾，但心里也覺得在這種場合里說外婆不是，總還是有些不合適的，于是走過去關心道：“婆婆，坐車累了吧，要不要進屋里去躺一會兒。”

沒想到這句話也成了引火線，唐婆婆拉了唐雨涵坐到自己身旁，沒好氣地道：“我才不進她屋呢，當年我和你爸提著東西來她家里提親，吳秀蘭拿著掃帚把我們趕出來，我當時就發誓，絕不踏進她屋。”

“那你現在還不是來了！”坐在唐婆婆旁邊的一個穿蘭花短袖的大媽，抓了把瓜子邊嗑邊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

唐婆婆嘆了口氣：“要不唐強打電話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我打電話，我才懶得來呢。”

坐對面的老漢喝了口濃茶：“要我說，這事也怪不得吳老太婆，當媽的哪個不想女兒嫁好點，那廠長兒子人家瘸的是腿，兜里票子可不瘸啊！你家唐強當年可是一窮二白什么都沒有，換成是你，你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