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糧,蔬菜,豬肉糜,魚肉,終于大功告成,老頭忽略了給小狗喂水。
“最好是涼白開。”
“我要不要給這些狗爺一天一人沏一壺上等毛尖兒?”
老頭又翹著二郎腿坐在石墩子上,一臉不服氣。
“老奴我一個人照顧這三十多只狗爺,吃喝拉撒,你知道要耗費多少精力,你還挑三揀四,讓不讓人討活?”
“誰說讓你一個人喂了,玄夜老婆回頭生小狗你偷送我一只,我幫著你照顧,我又不收你錢。”
老頭瞪眼吹胡子:“你不收我錢?你是主子我是主子?這狗是你自己要照顧的,這人情我不認!”
這個老登。
一把年紀還一副矯情樣。
“不認就不認,等回頭我給你搞壺好茶,天天喝得這啥吖這是。”
林清往他茶碗里探了探頭,一股草味沖上來。
“人參湯!”
老頭把茶碗端走,不給她看。
“你家人參黑色的啊。”
“你要喂狗你喂狗,你管老奴喝什么!”
她林清豈是會被嚇退之人?
“認識你那么久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楊二!”
“楊二,楊三,你還高侯爺一籌呢。”
“三郎!”老頭強調道。“可不能混為一談,老奴就是家奴,二三四的都是這么叫,這就是名,侯爺是排行老三,三郎那是尊稱。”
“好,長見識了。那個……”
“直說!”
“二爺您識字不。”
那二爺白她一眼,小胡子撇撇,一面得意,一面又矜持不笑,道:“當年太爺在世的時候,也讓下人識字,和主子們一塊讀書。”
“可現在......”
“那你教我識字可行?”
小倩是個文盲,她靠猜還能多認識幾個,有的拿不準,再者,她那時候學的常用字拿到古代來,她跟幼兒院沒畢業似得,差距太大了。
讀得她撓心。
“行。”
老頭頭仰得高高的。
林清徹底對他失去期待。
這絕對不是什么高手,認識字就驕傲成這樣。
那老奴教讀半天,每教一個新字前面都要加上一句:“你怎么連這個都不認得。”
“我是女子我該識字嗎?”
“怎么不該!侯爺的女人就該識字!”
“可以可以,這也是很好的時代。”
“那是自然!這要不是老爺和少爺,你們這些女子哪能這么安分地在這讀書認字。”
“可不能竊取圣功啊。”林清惦記他老說話沖他,故意氣他,這天下太平都是你家主人的功勞,那皇帝是啥,是傀儡嗎?
楊二果然氣呼呼的,他敬仰他主子們,可是對皇帝也不敢說三道四,甩了她好幾眼,一甩袖子回屋了。
“主子學完了嗎?”小倩趕緊湊過來問。
“那當然。”
“主子都記住了?”小倩露出艷羨又佩服的目光。
“都記住了。”
生字雖然多,又是繁體,可是古人也有常用字,反復就那些個,還有些是她認識字的繁體,簡單提醒一下就記住了。
何況,古人寫書,若非史書,普遍字少。
“天哪,老天保佑,主子太厲害了。”
這來自孩子的崇拜,她還是非常受用的。
心中便興起一個想法。
“我教你識字,我們來一起讀如何?”
小倩咬了咬下嘴唇,把頭低了下去,隔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林清彎腰往底下一看,小孩早已淚眼模糊。
她一把把小倩擁入懷中,拍著她的背安慰。
她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在二十一世紀某些地方,也就剛到了可以獨自出門的年紀,也才初三。
在這個鬼地方不僅要干粗活伺候別人還要面對這個時代獨有的惡。
對她林清來說這個時代是極好的,不用當牛馬,不用住高樓,月初看星星,月中看月亮,風聲雨聲,聲聲動聽.......但是對這個女孩來說,這個時代奪走了她的一切,父親戰死,母親餓死,侯爺體恤屬下,施恩,把孩子接來當奴婢。
牛逼。
林清等狗吃完,跟那些個玄夜,松子,阿黃,平板,的哥,櫻桃,雪兒玩了一陣子回去踐行,吃了晚飯就開始教小倩識字。
沒想到,小倩本身就認識幾個字。
“剛進府里的時候,侯爺教過我。”
定遠侯今年二十六歲,小倩進府里八年,當年也就十八歲,聽聞這位三郎十六歲便帶兵打仗,比霍去病還早一歲。
林清不由得想到那些稚氣未脫的青少年。
也難怪那個如夫人看她不爽,眼看孩子越長越好看,侯爺又教過她識字,這能讓她這么好好地活著已經能證明那個娘們兒沒什么能耐了。
林清透過窗,看著白色的月亮,原來月亮真是白的。
李太白誠沒騙她,“呼作白玉盤,疑是地上霜”
......
日出起,月升睡,來了這個時代好幾天了,幾乎每天都是九點多睡覺,白天也不需要用咖啡,精神倍好。
真好啊。
要是媽媽也能在這就好了......
至于如何走出去,狗舍里的狗洞也是方法,要是能混個隨意進出更好,那得靠那位侯爺了。
畢竟現代女性都是男人的財產。
又過幾天,林清剛吃完午飯,主母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侯爺回府,來傳家宴,林清剛想蛐蛐,那方又說是晚宴。
這才差不多。
林清喜不自勝,終于能見到她老公了。
她上次讓小倩跟采買的說,買套成衣回來,想是存心羞辱她,買來一套鵝黃色的,那是青樓女子專用顏色。可他們不知中國歷史上某些朝代,以黃色為尊,她大搖大擺的穿,頗有一種想稱孤道寡的沖動,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另外一套便是進門時候的粉色喜服,衣服沒什么可挑選的,都是上輩子不會穿的艷俗,這輩子,好看的為什么不穿?首飾也沒幾件,就過門的時候滿頭帶的就是,金簪肯定不帶,她沒什么好準備的,照例去喂狗,跟楊二爺抬抬杠。
一進門,那老頭就瞇著一雙眼睛看她。
林清學著楊二爺的語氣道:“你瞅我作甚!”
“玄夜之子你要還不要。”
林清暗喜,她叫了半個月,這老頭終于認可這些名子了。
“那當然要,你敢給?”
“老奴伺候老爺公子那么多年,這點薄面還是有的。”
林清瞅著滿院子的老爺少爺......不禁笑出聲來,這個自然不敢跟楊二玩笑,楊二對楊家的忠心天地可鑒。
“生出來了?”
“要到晚上。”
小倩一聽心里著急了,這主子來到這問天問地,問夫人如夫人,問街道問城市,就唯獨少問侯爺,這下小狗出生跟家宴撞一塊了。
她趕忙小聲提醒道:“主子,晚上家宴。”
晚上的家宴當然沒忘,但這輕重緩急她還是能拎清楚的。
“家宴常有,我兒出生不常有。”
莫說小倩錯愕連楊二都瞪大了他的三角眼。
“你這主子,不知體統!你是侯爺的妾,以后要為侯爺生兒育女,怎么能稱狗崽子是你兒!”
他這么一說,林清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又怕他反悔,于是巧言道:“沃爾,沃、爾,這是狗的名字。”
林清怕他聽不懂,接著解釋道:“沃野千里的沃,你我他的爾,怎么樣,這個名字好不好。”
楊二哼一聲,撇過頭去,嘟囔了一聲:“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