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一聽謝云昭問這話,頓時急了:“那我這個木框的你還要嗎?”
“當然要。”謝云昭點頭道:“但你得做得好點兒,我按竹框的雙倍價給你。暫時不用做多了,大概有個一二十個就差不多了。”
宋竹因著急而皺起的眉頭松開,咧開嘴笑道:“放心,定然讓你滿意。”
他說著問道:“你要這么多是打算做扇子去賣嗎?”
“是。”
“你不是打算開染坊嗎?”宋竹奇怪道。
怎么又開始做扇子了?
謝云昭一笑:“扇子不也是五顏六色的嗎?”
宋竹眨眨眼。
五顏六色的扇子也不是扇子嗎?
要說賣布他還能理解,畢竟染坊就是染布的。
但扇子又不是做好了再拿去染坊染的,不去賣布,反而賣扇子,這難道不是舍本逐末嗎?
宋竹心里冒出個文縐縐的詞來,疑惑的同時為自己的才思敏捷感到得意。
不過要說到才思,他肯定是比不過人家秦小娘子的,還是老老實實做自己的事吧。
宋竹便不再多問。
正待繼續打磨扇柄,就聽秦小娘子又開了口。
“做好之后,麻煩順便在扇柄上刻幾個字。”謝云昭說道。
刻字對宋竹來說不難,他問道:“刻什么字?”
“山河坊。”
山河坊?
宋竹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這是給染坊取的名字?”
謝云昭彎唇:“是。”
宋蓮從柴堆里抬頭:“我喜歡這個名字。”
“山河坊……”宋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這名字可真大氣。”
宋蓮點點頭表示贊同。
謝云昭瞇眼一笑,又對宋竹道:“你也可以在山河坊后面刻上你自己的名字,當然,不刻也行,看你自己。”
“刻我的名字干什么?”宋竹一時沒明白。
說完忽然想到她說這扇子是拿去賣的,既然是賣的,那豈不是買這扇子的客人都可以看到上面他的名字?
日后提起來,都知道這扇子是他宋竹做的。
作為一個匠工,從他手中出來的器具都傾注了他的心血,能讓使用者知道他的名字……
這不僅是對他的認可,還是揚名的好機會。
宋竹想到這里,不覺呼吸粗重起來,心中涌起一股熱血。
當下更為用心,打定主意要將這扇框做得完美。
謝云昭見宋竹做事去了,便轉頭看向等他們說話的宋蘭。
“姨母想到這村里有誰篾工好的了嗎?”
宋蘭點點頭,回道:“上次來幫工的那個劉家二郎,他爹的竹篾手藝在村里是頂頂好的,名氣都傳到別村,以前很多人都找他幫忙做筐做簸箕什么的。”
“不知道這扇框他能不能做,要不我先去問問?”
謝云昭忙點頭:“那就麻煩姨母了。”
宋蘭嗔怪道:“自家人,說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不麻煩,那謝謝姨母。”
宋蘭噙著笑出門去了。
謝云昭則拉著宋蓮進了書房。
宋蓮將今日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說來。
“陳家染坊能夠成為染行行老之一,是因為在整個長靈,只有他家會染紅技藝,其次是明和染坊,他家擅染藍,再就是呂家染坊,擅長印染。”
“三家在長靈都是很有名的染坊,生意做得最大的陳家染坊,會染的顏色最多,不僅在長靈,夔州也有很多布行和他有合作。”
謝云昭點點頭,在紙上寫下幾個關鍵信息。
宋蓮繼續道:“你讓我重點查的陳家那個瘋了的姑奶奶,我也打聽到一些消息,據說她在閨中時很得陳老太爺寵愛,時常帶她進出染坊,因為舍不得她出嫁,欲為她招贅,人選都定好了,結果沒想到這位姑奶奶和染坊一個染匠有了首尾,氣病了老太爺。”
“陳家就把這位姑奶奶送到了莊子上,不到一年時間,這位姑奶奶突然就瘋了,陳老太爺悲傷過度,沒多久就跟著去了。”
謝云昭皺著眉頭,手指輕輕點著桌面,問道:“那個染匠呢?”
“只聽說被逐出了染坊,不知所蹤。”宋蓮說著,看著謝云昭欲言又止。
謝云昭挑眉:“有什么話直說便是。”
宋蓮便道:“有人傳言說,那位姑奶奶還有個孩子,她就是生完孩子之后瘋的,因為那孩子生下來是個怪胎。”
孩子?怪胎?
謝云昭擰眉,莫非是畸形兒?
古時候畸形兒常被視為不祥。
染行定下的那條“女子不可沾手染坊之事”的規矩,會不會與這件事有關?
但這只是陳家的家事,和染坊有什么關系?為什么會“沖撞染布缸神,壞了染行的生意”?
“那個管事怎么回事?”謝云昭想到當時那個奇怪的啞巴高管事。
宋蓮道:“說是以前陳老太爺身邊的管事,因為造謠生事被陳老太爺下令拔了舌頭,陳大老爺看在他是陳家老人的份上,替他求了情,讓他在染坊管著染料的事。”
謝云昭低頭在紙上寫下三個人,陳家姑奶奶,陳大老爺,高管事。
三人連成一條線。
雖然這三個人的事好像并無干系,但她總覺得其實都是一件事。
陳家……
……
宋蘭一路到了劉家。
劉家男人們都出門上地里去了,只有幾個媳婦在家。
看到宋蘭,幾個媳婦如同看到金子,一個個雙眼含光,熱情地迎上來。
宋蘭輕易不串門,一串門,必然是有事。
經過上一次摘槐花的事情,劉家人已經將宋蘭列為貴客。
其中以劉家二房為甚。
劉二媳婦拉著宋蘭,笑得眼睛都沒了:“你怎的有空來了?這么大太陽,可曬得慌呢。”
宋蘭笑道:“是有事找劉阿叔商量。”
幾個媳婦一愣,劉三媳婦問道:“找孩兒他爺做什么?”
宋蘭便將事情說了。
幾個媳婦各自對視一眼。
“爹好多年不做這個了。”劉二媳婦道:“之前村里有人來請他,他都說不做。”
“不做?”宋蘭有些驚訝:“怎的不做了?阿叔手藝那么好。”
劉二媳婦搖搖頭:“我們也不知道。”
劉大媳婦忽然開口:“還能因為啥?爹那次和村頭老周家的吵嘴你們還記得不?”
當然記得,幾個媳婦點頭,宋蘭也點頭,這事兒她也聽說過。
據說是因為田里放水的事情,兩家的田是挨著的,用的一條水渠,不知道怎么就因為這事兒吵起來了,吵得很兇,據說還差點打起來。
“那老周家的把爹給他們做的簸箕全給踩了個稀爛,扔到我們家門前,從那以后爹就再也沒做過篾工了。”劉大媳婦道。
宋蘭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