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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變故

天邊雷聲隱隱,連綿起伏的山脈與層層翠染的幽林送來隆隆雨聲,噼里啪啦又急又密。

謝云昭聽得很舒暢,一邊聽一邊站在宋蘭身后認真看著她飛針走線。

針線在布料中徐徐穿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謝云昭看得入迷,腦中有什么念頭也在逐漸成型。

“阿娘,這個我不會,總是繡不好。”顧婉拿著繡棚遞到宋蘭面前,語氣沮喪。

宋蘭拿過來看了看,嘆了口氣:“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做女紅不能著急,你這都沒對準,怎么能繡得好?”

“明明平時伶俐得很,怎么偏偏這拿針的事就是做不來,真不知道你到底像誰。”

顧婉吐吐舌頭,靠在宋蘭身上:“我是爹娘的女兒,當然像爹娘,不過更像爹一些,娘繡工這么厲害,但我的手和爹一樣笨,學不來。”

宋蘭搖頭無奈笑了:“你呀。”

她將繡棚遞回去:“學不來就慢慢學,阿娘也沒什么能給你的,唯有這手針線還算能拿得出手,你學了去,以后不管到了哪里也能有一技傍身,需要的時候也能拿它換些錢,不至于餓著冷著。”

“有阿娘在,我才不會冷著餓著,我要一輩子賴著阿娘。”顧婉說道,卻還是將繡棚接過來。

宋蘭睨她一眼:“阿娘難道能陪你一輩子不成?”

顧婉不說話了。

謝云昭和宋蓮對視一眼,同時搖頭笑了笑,看著這母女倆你來我往,倒也很有意思。

見顧婉賭氣不理她,宋蘭將話頭轉向謝云昭:“小嫣要不要跟我學做女紅?”

謝云昭一愣。

“我當年也是長靈縣小有名氣的繡娘呢。”

宋蘭微微翹起嘴角,語氣有些驕傲,說到這件事,臉上都煥發出光彩來。

謝云昭也忍不住笑了,歪了歪頭,俏皮地朝宋蘭眨眨眼睛,豎起大拇指:“姨母真厲害。”

不過,若是說女紅嘛,正巧她也有話說。

“女紅我也會一點點的。”謝云昭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對宋蘭道:“不若我先繡給姨母看看?”

宋蘭有些驚異,但又覺得很合理,畢竟這些天來看,眼前這個女孩兒很顯然出身不凡。

這年頭,讀過書會寫字的女孩兒在鄉野間可找不著,就是城里普通人家也少見,除此之外,她還知道很多他們聽都沒聽說過的事物,比如槐花可染色之事。

會女紅,似乎也不奇怪。

宋蘭知道很多大戶人家的女兒從很小的時候都要學習女紅,但她們學習并不是為了做繡娘,而是為了賞。

想必小嫣家里也是一樣吧。

那邊謝云昭已經從針線籃子里拿起一個繡棚,開始引線穿針。

宋蓮對此不感興趣,自去屋里揪著呼呼大睡的宋竹起來練武扎馬步。

宋蘭和顧婉則湊到謝云昭邊上看。

因是展示,所以謝云昭沒有選復雜的圖案,只繡了只小蝴蝶,然如此也繡了近一個時辰。

一開始動作還有些生澀,謝云昭已然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動針線是什么時候了,好像還是三年前給她爹繡香囊,因為謝云景挑剔,強烈要求生辰禮必須由她親手做,不要外面買的,她就隨意繡了只香囊打發他,卻被她爹知道了,明里暗里暗示她很多回,但她那時每天都很“忙”,這只香囊也拖了大半年才送到她爹手里。

那只香囊上繡的也是蝴蝶,因為她母親名字里有個蝶字,她還記得,她爹收到香囊后很開心,開心得跑到祠堂里對著母親的牌位哭了一場,平日高大威猛不茍言笑的男人竟在妻子面前像個小孩兒一樣流眼淚,讓她記了好久。

這些往事如今想起來恍若隔世,卻是她難以忘懷的記憶,不僅沒有隨著時間而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反復想起,時常眷戀。

伴隨著一幕幕畫面在腦海回放,謝云昭手下的動作也越來越流暢,一只展翅飛舞的蝴蝶很快成型。

一旁的宋蘭眼神也越來越驚訝,待謝云昭收了針,她迫不及待拿過繡棚,湊到眼下細細看,一邊輕輕用手撫摸。

片刻,她抬起頭來,看謝云昭的眼神已是不同,語氣不乏贊嘆:“你這手藝倒是不必我教了。”

謝云昭眨眨眼睛,笑瞇瞇湊近宋蘭:“那我就要教姨母了。”

宋蘭一愣,以為謝云昭在和她說笑,不由寵溺應道:“好啊,讓我們小嫣也當一回師傅。”

一旁的顧婉聞言也拉住謝云昭的袖子,小聲央求:“阿嫣姐姐好厲害,我也要學。”

顧元祺不知道她們在說什么,便學著顧婉的話,拍手道:“嫣姐姐厲害。”

謝云昭失笑,也不多言,只拿起宋蘭手里的繡棚,翻了個面再遞還回去。

原本宋蘭還不解其意,待看到繡棚的背面后,忍不住瞪大了眼。

方才她未曾細看,注意力全在謝云昭的動作上,現下經謝云昭提醒,這才發現這布上正反兩面的圖案,不僅輪廓圖案完全一樣,而且都同樣精美。

宋蘭將手中的繡棚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終于確定自己不是眼花。

“這……這是……”她不可置信道。

謝云昭接上她的話:“雙面繡。”

降生到大夏朝到現在,已經十四個年頭,足夠謝云昭弄清楚自己所處的時代。

從她所熟知的歷史來看,大夏有些像歷史上宋朝這個時期,前面的各個朝代雖然和她記憶里的有一些出入,但是的的確確存在的,然大夏的開國皇帝不是趙匡胤,宋朝的名人也未曾在這里出現。

除此之外,這里也還有很多事物與她所了解的歷史不同。

但這些于她而言并不重要,管他什么朝代,活著就好,她從前什么都不缺,對不需要了解的,都不曾過多關注。

不過這雙面繡,據她多年所見,還未曾出現,上次在繡云閣也大致看過,并沒有雙面繡的影子。

所以宋蘭才會如此震驚。

而她所說的教宋蘭也并非班門弄斧,畢竟要說針線功夫,她自然是比不過如宋蘭這般的專業繡娘的,也就說不上教了。

要教,當然是教別人不會的。

雙面繡她前世為了拍視頻研究過,但畢竟經驗淺薄,手總是跟不上腦子。

但對宋蘭她也不必手把手教,宋蘭做了這么多年繡娘,經驗在那里擺著,她只用將那些技法一一說明,以宋蘭的的能力自然可以融會貫通。

“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繡法。”宋蘭連連驚嘆。

“這是出自哪位繡娘?”她問道。

很多有名的繡娘她都聽過名字,但這雙面繡卻是聞所未聞,按理說能有如此技藝,不該寂寂無名才是。

這個問題謝云昭回答不了,在她所處的時代,這雙面繡的首創者已不可考。

“我也不知。”她只好開始胡編亂造:“是一個曾在我家借住的阿婆教我的,她后來離開我家,誰也不知她去向。”

宋蘭遺憾地點頭:“原來如此。”

她新奇又驚嘆地將繡棚拿著看了又看,只覺得心潮澎湃。

在自己感興趣的事物方面,沒有人不喜歡接受挑戰,宋蘭也仿佛變回了曾經做姑娘的時候,每每纏著鄰居阿婆教她新花樣,每日只用煩惱自己的手藝有沒有進步。一晃二十多年過去,她已經成了幾個孩子的母親,牽掛多了,瑣事也多了,只有做針線的時候才能有片刻平靜,她已經許久未曾體會到這種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感覺了。

老師都喜歡好學的學生,宋蘭積極求學,謝云昭自是樂意傾囊相授,雖然她這個“囊”也只是個半吊子。

宋蘭天生就是做繡娘的料,對于刺繡之事,可謂是一點就通,還能瞬間舉一反三,讓謝云昭少費不少心思。

兩人正研究著,院門口忽然傳來動靜。

因著正到關鍵處,一時誰都沒有抬頭,直到顧元祺哇啦一嗓子:“阿娘,哥哥變泥人啦!”

宋蘭手中的針一歪,險些戳進手指里。

謝云昭抬頭,就見顧元瑾提著書袋舉著傘正走到院子里。

油紙傘破了兩條大口子,雨水成串從縫隙里落到顧元瑾肩上,打濕了他半個肩頭。

“瑾哥兒!”宋蘭起身,將顧元瑾拉到檐下,上上下下看,泥水沾到手上也全然不顧,一疊聲地詢問:“發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會弄成這樣?臉怎么也刮傷了?”

顧元瑾收了傘,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狽,面帶無奈:“不小心摔了一跤。”

謝云昭不由多看了他傷處一眼,眉頭微揚,這傷可不像是摔跤摔出來的啊——

“怎么會摔了,可是鞋底太滑了?”宋蘭倒是沒有懷疑,推著顧元瑾進屋,自己則轉身往廚房走,喊著顧婉幫忙燒火。

宋蓮和宋竹聞聲從另一個房里出來。

“怎么了?”宋蓮問。

謝云昭道:“元瑾回來路上摔了一跤。”

宋竹聞言便進屋去看顧元瑾,顧元祺跑顛顛兒地跟在他身后一起進了屋。

謝云昭給宋蓮使了個眼色,宋蓮會意,兩人站到外面屋檐下。

“元瑾的傷看著不像是摔的。”謝云昭道。

宋蓮立刻理解:“他和別人打架了?還是說被人打了?”

謝云昭道:“我一會兒問問他,你先別戳穿。”

從顧元瑾臉上的傷來看,動手的人年紀不大,或許是小孩子之間發生口角動了手也不一定,看顧元瑾的樣子,似乎并不想讓人知道。

宋蓮點點頭,不覺得男孩子打個架有什么,她小時候都天天打架,但自己的妹妹顯然不是能接受兒子打架的母親。

兵荒馬亂一個下午,待顧元瑾收拾好再上完藥,已是傍晚吃飯的時辰。

今日飯桌上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甚至可以用冰凍三尺來形容,連一向活潑的顧元祺都不敢出聲,只低頭默默扒飯。

顧元瑾那句“不想去村塾念書了”可謂石破天驚,將飯桌上的人都震了一震,其中,最受沖擊顯然是宋蘭。

謝云昭和宋蓮對視一眼,皆想到顧元瑾那不同尋常的傷。

這是她們來到顧家以來,第一次見到宋蘭冷臉發火。

然一向孝順的顧元瑾這次態度很堅決,母子倆不歡而散。

謝云昭和宋蓮兵分二路,一個去拖住宋蘭,一個去找顧元瑾了解情況。

雖然顧元瑾說不去村塾念書了,但謝云昭知道他的重點在不去村塾,而不是不念書。

掀開書房的簾子,果然見顧元瑾正坐在桌前拿著書看。

見她進來,顧元瑾放下手中的書,道:“阿姐是來勸我的嗎?”

謝云昭指了指他的臉:“這不是摔的吧?”

顧元瑾一愣,抿唇不語。

謝云昭看著他,才十二歲的少年眉目清秀,眼神明亮,渾身帶著些書卷氣,但并不顯文弱,像一株春日里的白楊,蓬勃而挺拔。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眼前這少年,也才十二歲而已,為了不讓宋蘭擔心,很多苦很多愁都憋在心里。

“學堂里有人欺負你了?所以你才不愿去村塾?”謝云昭拖過一把椅子,在顧元瑾桌前坐下。

顧元瑾搖搖頭:“沒有。”

謝云昭了然:“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娘,但你得跟我說清楚怎么回事。”

顧元瑾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上次我幫王四郎寫課業,被先生發現,先生將王四郎責罵了一頓,還將事情告訴了王里正,王四郎挨了他爹的打,卻誤會是我告的密,要將錢要回去,我不肯,就起了爭執。”

“就因為這樣所以不想去村塾了?還有別的事吧?”謝云昭問。

顧元瑾可不是會因為和同學發生矛盾而耽誤讀書的人。

在他心里,讀書才是頂頂重要的事,其他的事都可以往后放。

顧元瑾見她一語道破,忍不住笑了,點點頭:“先生說他教不了我了,讓我去考縣里的松風書院。”

其實先生更想讓他進縣學,但他年紀太小,縣學也不好進,所以還是讓他去書院更好。

松風書院是縣里最好的書院,條件好,資源好,但也很貴。

家里的情況他很清楚,不僅沒錢,還欠著債,他怎好開這個口。

倒不如在家中自學,也是一樣的,還不用給村塾交束脩,只是長久地待在家里,母親難免起疑,他又給不出理由,只好用這種直截了當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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