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傲慢
- 晉末:從兩腳羊到人皇
- 無言不信
- 2143字
- 2025-06-17 00:02:49
芍陂,原是春秋時期楚國令尹孫叔敖修建的大型水庫,方圓百里,水道便利,可灌溉良田萬頃。
王凝之此刻正與太原王氏的王國寶、吳郡顧氏的顧永之在一處游玩,附庸風雅一番。
只不過王凝之情緒顯然不高,整個人異常沉悶。
王國寶與顧永之見狀,只是稍作安慰,不再繼續火上澆油,免得適得其反。
在他們看來,謝道韞縱有才智,終究是女子,并無實權。只要王凝之這位朝廷使者不開口,壽陽的一切政務都將處于停滯狀態。
后方如此不穩,謝家又憑什么擴大戰果?
至于北府軍是否會因糧秣不繼而損失慘重,或是壽陽周邊數萬難民餓殍遍野,與他們又有什么關系?
北府軍覆滅了反倒更好,左右不過是謝家的私兵。
至于難民?
那根本不在他們考慮之內,一群賤民,何足道哉!
“郎君!郎君!”
王凝之正喝著索然無味的酒,忽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舉目望去,正是小廝孟雙。他精神一振,快步上前,低聲問道:“夫人可有消息?”
那日沖天一怒,冷靜下來后,他也頗感后悔,只是拉不下顏面。于是便派小廝回去打探消息,看看謝道韞是否知錯,或是怒氣是否已消。
孟雙道:“夫人心情極好,應該是氣消了。”
王凝之聞言笑道:“我就知夫人不是小氣之人。”
孟雙猶豫片刻,壓低聲音道:“夫人……是見了一位叫羅仲夏的年輕郎君后,心情才大好的。”
王凝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半晌才厲聲喝道:“怎么回事?”
孟雙忙將情況細說:“那個叫羅仲夏的青年本是來求見郎君的,結果讓夫人撞上了。夫人對他格外尊敬,將他請到屋內詳談。自那之后,夫人的心情便好了起來。”
王凝之越聽越不是滋味,趕忙與王國寶、顧永之招呼一聲,隨即策馬飛奔回壽陽城。
一口氣跑到縣中驛館,王凝之本想直接找謝道韞問個清楚,可還沒進院就先膽怯了。他轉而去找徐步詢問情況。
徐步一族是王家六代家奴,對王家忠心耿耿。聽徐步說明情況后,王凝之方才明白前因后果。
徐步將羅仲夏的帛書遞給王凝之:“這是羅先生的帛書……”
王凝之接過細看,眉頭緊皺——這字,真是難看,果然是賤民出身。
善書法,算是王凝之為數不多的優點,他也確實有資格吐槽。他耐著性子看下去,并未覺得內容有多高明,不過就是“以工代賑”和“租借田地”之類的主意,聽著確實能緩解壽陽之危,卻也并無新奇之處。
王凝之問道:“宴席上你也在場,夫人與這位羅先生是如何談論這‘以工代賑’與‘租庸法’的?”
徐步撓了撓頭,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他本是武夫,聽著羅仲夏與謝道韞的討論如同聽天書一般,若非形勢所迫,他早想離席了,此刻哪里還能記得住。
王凝之揮了揮手,讓徐步退下。他拿著帛書,本想去找謝道韞問個明白,可剛走兩步,就頓住了腳步,臉上陰晴不定。
自己若去請教,豈不是承認不如那個賤民?連他寫的帛書都看不明白?豈不讓她更加看輕?
后面這個“她”,自然是指謝道韞。
王凝之面對謝道韞本就有些自卑,想到這里,絕了此念。
只是王凝之深知謝道韞之才,她如此看重的人,必然有其不凡之處。
他們這類高門子弟確實看不上寒門庶子,卻也明白一個道理:事情總得有人去做。真正有才之人,還是能跟著他們分一杯羹的——當然,也僅限于分一杯羹而已。
王凝之現任征西將軍長史,再升便是地方大員。眼下替他做事的人能力平庸,不足以勝任,正需要一個得力的下屬。
他正思索如何處置此事,心念一轉,卻笑出聲來——自己這是怎么了?何其愚蠢,怎會被帶偏了思路?
那羅仲夏本就是登門拜見自己,求自己賞口飯吃的俗人。他要吃飯,自然會再次上門,自己急什么?
他必定還會再來。
到時叫上夫人一起,讓她看看什么才是高門子弟的風采!對待俗人有對待俗人的方式,若隨隨便便就屈尊禮遇,那高門清流與俗人又有何區別?
王凝之念及于此,不再多想,安心等著羅仲夏再次登門,向他乞求一口飯吃。
壽陽長史官邸。
“羅仲夏!”
王國寶念叨著這個名字,望向顧永之道:“顧兄可知道此人?”
顧永之一臉茫然,搖頭道:“從未聽過。”
今日王凝之急匆匆返回壽陽,王國寶與顧永之不明所以,也跟著一并回城。
因謝玄領兵追擊苻堅,壽陽的權柄分散于長史王國寶和司馬庾欣之手。但作為朝廷派遣來的使者,王凝之同樣擁有左右局勢的力量。
謝玄領兵在外,只要他們能蠱惑住王凝之,壽陽的一切行政便無法運轉。謝玄縱然是當世名將,后勤一旦斷絕,也只能乖乖撤軍。
這也是王國寶、庾欣、顧永之此前對王凝之冷嘲熱諷,挑撥他與謝道韞失和的原因。
眼看大事將成,王國寶、顧永之自然不愿前功盡棄。見王凝之急不可耐地回城,他們擔心才女謝道韞想出什么奇謀良策,使得他們所有謀劃功虧一簣。
回到壽陽縣后,他們派人打探緣由,從驛館差役口中得知了謝道韞隆重禮遇羅仲夏一事。
顧永之道:“多半是哪里的小人,想攀附高門罷了。”
在顧永之這類人眼中,“小人”指的就是寒門庶人——這已是他們口中較為“客氣”的稱呼了。
王國寶微微搖頭,道:“不可小覷這個‘小人’……我雖不知羅仲夏,卻知謝道韞。謝道韞之才,不輸男子。我那岳丈曾言,若其為男兒,當為謝氏之冠。能讓她如此禮遇,這個羅仲夏,絕非泛泛之輩,多半是真有妙法解困。”
顧永之神色凝重道:“言之有理。那當如何應對?”
王國寶自信一笑:“無妨。王兄此人,我最是了解。他處處被謝道韞壓著一頭,為了那點可憐的自尊,怕丟了男人的顏面,從來不肯聽謝道韞的建言。謝道韞做過的事、看重的人,他絕不可能再去效仿。那羅仲夏所求,不過是依附高門出仕。瑯琊王氏是高門……我太原王氏何遜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