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長樂坊的飛檐時，新搭的戲臺上亮起起，腕間銀鈴輕響，繪著牡丹暗紋的彩衣旋出瑰麗弧光。

臺下的公孫離咬著糖葫蘆輕笑：“空空兒，你這牽絲戲比長安城的老倌還地道。”

“雕蟲小技罷了。”

空空兒指尖微動，三個木偶踩著鼓點翻出跟斗，眼底卻映著坊市暗巷。

加入堯天半月，他已摸清長樂坊三教九流的底細，可金坊主仍如人間蒸發。直到昨夜，公孫離耳墜上的銀蝶帶回消息——金坊主的心腹“金腰帶”，常在戌時三刻出沒于醉仙樓后的亂葬崗。

“很好！”

戌時二十分，空空兒倚著殘破的石碑，戲服下的牽絲咒力悄然流轉。月光掠過亂葬崗的枯骨，遠處突然傳來鐵鏈拖曳聲。七個蒙著青銅鬼面的身影從陰影中浮現，腰間鎏金軟鞭在夜色里泛著冷光，正是金腰帶的標志性裝束。

“聽說有人在找金坊主？”為首的鬼面發出沙啞笑聲，軟鞭突然如靈蛇般襲來。空空兒旋身避開，袖中銀針精準刺入對方腕骨穴位。

可預想中的痛呼聲并未響起，鬼面人反而露出詭異笑容，周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皸裂，化作一地蠕動的金粉。

“是替身傀儡！”空空兒瞳孔驟縮，四面八方突然亮起幽綠鬼火。剩下六個鬼面同時揮鞭，鎏金軟鞭在空中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羅網，鞭梢竟淬著與死者傷口相同的咒印。

他反手甩出三枚銅錢，“三仙歸洞”的虛影起，三只詭手便從洞中伸出，將鞭梢死死捏住。

幽綠鬼火在亂葬崗上空翻涌，六根淬著咒印的鎏金軟鞭如毒蛇般陣。空空兒咬破舌尖，將血沫噴在三枚青銅古錢上，“三仙歸洞”的咒力驟然暴漲。

古錢虛影高速旋轉，在他周身撕開蛛網般的空間裂隙，那些裹挾著死亡氣息的鞭影，竟在觸碰到裂隙的瞬間扭曲變形。

“雕蟲小技！”右側鬼面人冷哼一聲，軟鞭突然分裂成萬千金蛇，密密麻麻地撲向空空兒。可就在金蛇即將近身時，空間裂隙轟然擴大，形成一個吞噬一切的漩渦。

金蛇們在漩渦邊緣瘋狂扭動，最終被盡數吸入，消失得無影無蹤。其他鬼面人面色微變，同時揮鞭結出一個金色咒網，將空空兒困在中央。咒網收縮間，地面的枯骨竟開始顫動，漸漸浮起組成一個巨大的骷髏手掌，朝著他狠狠抓來。

空空兒卻不慌不忙，指尖快速掐訣，三枚古錢虛影突然化作三道流光，刺入咒網的三個薄弱點。

“轟！”咒網應聲而破，骷髏手掌也在巨大的沖擊力下碎成齏粉。

眼見不敵，六個鬼面人，青銅面具下傳來骨骼錯位的爆響。

為首的鬼面突然扯開衣襟，掌心利爪徑直插入胸腔，將仍在跳動的心臟生生掏出，血珠飛濺間，另外四人竟如法炮制，五顆淌著黑血的心臟在半空懸浮，詭異地組成五芒星陣。

“獻祭吾心，永墮黃泉！”

最后的鬼面發出非人的嘶吼，五顆心臟如流星般沒入他口中。其周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皸裂，無數金色咒文從中鉆出，原本及腰的鎏金軟鞭竟化作遮天蔽日的鎖鏈，鏈節間鑲嵌著密密麻麻的齒輪，正是金坊主獨有的機關秘術。

空空兒瞳孔驟縮，三枚青銅古錢還未祭出，便被鎖鏈絞成齏粉。鋪天蓋地的壓迫感下，他的牽絲咒力竟如沸湯潑雪般消散，整個人被鎖鏈釘在槐樹上，戲服下的皮膚被勒出深可見骨的血痕。

鬼面人獰笑逼近，裹著咒印的拳頭帶起空氣爆鳴，直取他面門。

千鈞一發之際，空空兒瞳孔深處突然亮起黑白棋紋。“天元?氣合！”奕星清冷的聲音自九霄云外傳來，玄奧的棋盤虛影在他周身展開，縱橫交錯的棋路間，黑白棋子如星河倒卷，組成旋轉的氣旋屏障。

鬼面人的重拳轟在屏障上，卻只激起層層漣漪，磅礴力量竟被棋盤盡數吸收，轉化為滋養屏障的靈力。

“這是...？！”

鬼面人踉蹌后退，掌心傳來的劇痛讓他驚覺拳頭已被棋紋灼傷。而被氣旋包裹的空空兒，正緩緩睜開眼，瞳孔中的棋盤流轉著星辰之力，他抬手輕彈，四道星芒自棋路間射出，精準貫穿鬼面人的四肢經脈。

瀕死的鬼面人轟然倒地，面具碎裂的瞬間，露出半張扭曲的臉。

鬼面人癱倒在枯骨堆中，嘴角溢出的黑血正陣，棋紋流轉間，星芒在空空兒指尖凝成細如發絲的絲線，精準纏住對方喉間跳動的血管。

“金坊主在哪？”空空兒彩衣上的牡丹暗紋泛著冷光，與他眼底的殺意交相輝映。

“我...真不知...”鬼面人喉結滾動，牽動血絲發出咯咯聲響，“半月前他突然召回所有死士，說要用童男童女的血脈...激活‘破界陣’...”

他瞳孔突然劇烈震顫，像是想起什么可怕場景，“那些孩子被鎖在銅棺里，血順著齒輪流進陣眼...金坊主說，那陣法能逆轉陰陽，帶他回家...”

“陣法在何處？”空空兒銀絲猛地收緊，對方脖頸瞬間浮現青紫勒痕。鬼面人艱難地偏頭，看向長樂坊方向：“就在...就在拍賣會地下三層，銅門刻著飲血鬼面...”他突然劇烈咳嗽，黑血中混著破碎的金色咒印，

“三日后...子時三刻，血月當空...”話音未落，鬼面人七竅突然涌出大量金粉，轉眼化作一具干枯的人皮。空空兒松開銀絲，人皮如破布般癱在地上，露出底下一枚刻著殘缺齒輪的青銅令符。

他拾起令符時，金屬表面突然浮現出卦象——坎卦在上，離卦在下，竟是預示著水火相沖的“未濟”之象。

“三日后的血月...”空空兒摩挲著令符，想起之前看過的《長安輿圖》，詭市拍賣會的位置，恰好與皇宮紫微宮形成對沖之勢。

他有預感，要是讓這個破界陣打開，恐怕整個長安都將迎來滅頂之災...